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了，梁聪聪认真地收好身份证和准考证，把其他文具放进文具袋，跟着人流走出教室。这一刻意味着高中彻底结束了，梁聪聪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眷恋不舍，以前万分期待的毕业就这样来了，她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习惯了某种生活状态后又脱离这个生活状态，对梁聪聪来说似乎是个艰难的过程，三年前离开初中来到高中，那时候的撕心裂肺还记忆犹新，现在，又要离开高中，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很快就要天各一方，她又要重新适应新的生活了。

    慢悠悠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经过小树林、经过操场、经过食堂，经过那些已经习以为常的地方。进了宿舍楼，梁聪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爸爸，爸爸正站在原地向里看，不知道该去哪里。

    “爸爸，”梁聪聪喊了一声，她跑过去拉住爸爸的胳膊，“你怎么找到宿舍楼来的？我以为你找不到我们宿舍，想着回去给你打电话呢。”爸爸转头看到她，“家长们都说高三宿舍在这边，我跟着过来的。我看好多学生早就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呀？”梁聪聪带着爸爸上楼，“我没着急啊，没想到你这么快能找来，走，回宿舍收拾东西吧。你带袋子了吗，被子什么的怎么弄回去啊？”爸爸扬了扬手里的编织袋，“带来了，你妈让我带了两个呢，说你书不少。”梁聪聪立刻说：“书用不到，一会儿下楼都卖了。”爸爸有些迟疑，“万一还用得着呢？”梁聪聪十分坚定，“用不着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复读，一会儿下楼就把书都卖了，这么沉带回去干嘛。”爸爸说：“你还是想清楚点儿。”“没事，我绝对不复读，虽然数学考得不大好，不至于没学上。”爸爸知道梁聪聪的脾气，没再说话。

    梁聪聪带着爸爸去了宿舍，宿舍的地上早已乱成了一团，横七竖八地放着同学们各种东西。梁聪聪想起才搬来这个宿舍的时候，她和钱青青一趟又一趟地提着大包小包往这边来，那时候屋子里也像现在这样乱。

    见梁聪聪愣着出神，爸爸催她说：“哪个床是你的啊，先把被子卷起来。”梁聪聪指指自己的床，“那个是。”爸爸走过去，把被褥和枕头卷起来，对梁聪聪说：“把你的衣服还有其他东西，赶紧收拾收拾放到一块儿，车先去接你娜娜姐了，那边怕晚了人多车出不来，你快点，他们一会儿就来了。”梁聪聪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物品走到柜子前，她打开柜子，把手机和文具袋放到书包里，把几件衣服塞进去，然后指着地上的一摞书说：“爸爸，我们先去把书都卖了，占地方。”

    梁聪聪撑着编织袋，爸爸把地上所有她的书都放进去，装完之后，梁聪聪要跟爸爸一起抬下楼，爸爸直接扛了起来，“不用，我自己搬下去就行。”

    梁聪聪跟在爸爸身后下楼，楼下收废纸的老板生意十分火爆，书本纸张堆成了一座山。爸爸把袋子扔在地上，他们站在一旁等了好久，终于到他们了。老板指着袋子问：“这是要卖的书吗？”梁聪聪点头，“是。”爸爸帮着老板把袋子抬到称上，老板看了重量，说：“一共一百零二斤，六毛钱一斤，六十一块二，算六十二块钱。”

    老板数了钱递过来，“数数对不对。”梁聪聪接过来直接给了爸爸，爸爸有些心疼，“这书你确定都不要了？你要反悔，现在还能要回来。”梁聪聪转身往回走，“不要了。”爸爸无奈地跟在她身后，梁聪聪问：“一会儿车在哪个门口等我们啊？”“南门，说那边离得近。”梁聪聪笑了，“我在这儿上了三年学，还没去过南门呢。”

    回到宿舍，爸爸径直走进去，梁聪聪听到水房有声音，但门却好好地关着。她有些奇怪，推开门，赫然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正在往袋子里装东西。梁聪聪表情立刻严肃了，问：“你是谁啊？”那人吃了一惊，定了定神，笑着说：“我是学生家长。”梁聪聪不相信，追问道：“你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啊？你们家孩子叫什么名字？”那人语塞了，替自己圆场说：“我可能走错宿舍了。”说完她提着手里的袋子就要走。梁聪聪站在门口拦住她，“没事，你们家孩子在几班啊，我带你去宿舍找她。”那人讪讪地笑着，想往外挤，“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找她。”梁聪聪张开胳膊拦在门口，“既然走错宿舍了，我们宿舍的东西得放下呀。”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梁聪聪重复了一遍，“把我们的东西给我们放下。”女人大概看只有梁聪聪一个人，想硬往外冲，梁聪聪把着门框毫不退让，“你就算挤出去了，也跑不了，这附近都是我们班的同学，我只要喊一声，她们立刻就会出来把你拦住，何况今天还有家长。”那人不情愿地走回去，把装在袋子里的水盆、洗发水、镜子等东西倒出来，梁聪聪让到一边，那人快速出了宿舍，梁聪聪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刚才她真怕那个人会跟她动手，回想刚才硬着头皮装无所畏惧的样子，梁聪聪忍不住笑了。

    进了宿舍，梁聪聪立刻对大家说：“赶紧去把水房里的东西都拿进来，刚才我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水房装东西，差点就被她拿走了。”“啊？是吗？”大家听了纷纷去水房，梁聪聪又去了316-1宿舍，她对里面喊：“去把水房里的东西都拿进来，别被外面的人拿了走。”

    再回到宿舍，爸爸正站在窗边等梁聪聪，见她进来，爸爸问：“谁拿你们东西了？”梁聪聪走过去，“不认识的，我刚才看见的时候，我们两个宿舍放在水房的东西都被她装了一半了，班主任之前就说过提防附近的人冒充学生家长拿东西，没想到还真遇上了。”爸爸又问：“那人多大年纪啊？”梁聪聪想了想，“四十来岁吧。”爸爸说：“你怎么不喊我，她打你怎么办？”梁聪聪把生活用品都扔到床板上，“其实当时我也挺害怕的，她把东西都装袋子里了，我要回来喊人她就拿走了，水房门口喊估计你们也听不见，里边这么乱。我吓唬她，说这附近都是我们班的同学，只要喊一声立马就能把她拦住，然后她害怕了，就把东西放下了走了。”

    爸爸立刻担心起来，严肃地说：“以后到外边别这么硬碰硬啊，你要能打得过对方，能管就管，要打不过，还是自己安全要紧。”“知道知道，这不在自己宿舍呢，我就剩床上这些东西了，都放那个袋子里吧，牙刷牙膏洗脸盆的。诶，被子你塞哪儿了？”爸爸指着窗台下竖放着的袋子，“装那个袋子里了，本来是给你装书的，结果你把书都卖了，我就把被子塞里边了。”

    梁聪聪把床上的东西一股脑扔进袋子里，爸爸说：“一会儿就见着你娜娜姐了。”梁聪聪开心地笑了，“是啊，从我们俩分开上学，除了寒暑假就见不着了。”爸爸拿出烟要点上，梁聪聪连忙拦住他，“别在宿舍里抽烟，招人烦的。”爸爸把烟收起来，“还有吗？收拾完了去南门。”“没有了，我就这么多东西，用不着的都提前拿回去了。”爸爸提起两个袋子，梁聪聪背上书包，他们走到门口，梁聪聪转身对同学们挥挥手，“我先走了啊。”同学们纷纷手，“宿舍长再见，路上慢点儿啊。”“好，等回学校的时候再见啊。”

    出了宿舍楼，梁聪聪伸手去抬装被子的袋子，“咱俩抬着吧，这么沉。”爸爸停下来等她抓牢，笑着说：“你妈在家给你做西红柿炒鸡蛋呢。”梁聪聪笑了，“行，能吃好多天西红柿炒鸡蛋了，学校做的全是水，不好吃。”

    到了南门，爸爸指着远处开来的车，“你大爷他们来了，那个红色的车就是。”梁聪聪踮起脚尖向那边看，看不到坐在里面的二伯和梁娜娜。她问爸爸：“你和大爷几点来的呀？”“三点就从家里出发了，到三中那条街上还不到四点，他们说五点才考完，我找了公交车过来，到这边人家不让进。”这是爸爸的一贯作风，梁聪聪笑起来，“你和我大爷都一样，什么事都爱着急，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五点考完，你们五点半到就行。”“不是怕来晚了你们着急嘛。”梁聪聪不在意，“着什么急啊，后边一百天的假呢，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车停在他们面前，梁聪聪立刻向里面喊：“大爷，娜娜姐。”二伯开门下了车，笑盈盈地问：“等了多一会儿了？”爸爸回答：“刚出来，东西放后边？”“放后边吧。”师傅下车打开后备箱，二伯和爸爸各拎了一个包放进去，大爷有些奇怪，“聪聪的书呢？”爸爸指着梁聪聪，“她考完了就都卖了。”二伯看着梁聪聪，“看来聪聪考得不错。”梁聪聪还是那么坚决，“考好考坏都不复读。”她走到副驾驶门边，“我想坐前边。”二伯打开车门，“坐前边吧。”

    走在路上，二伯说：“接下来你们俩这假可长了啊，得三个月吧。”梁聪聪转头向后，“我们这三年放假可少啊，一个月就一天，过年二十二才放假，初六就开学，这个长假就是以前放假少的补偿。”二伯笑了，“这回你俩可玩个够吧，正好放假了，上地里收麦子去。”梁聪聪立刻转回身，“不去。”

    爸爸问二伯：“二哥，你家麦子收了吗？”“上午收了一块，永贤家那联合给收的，今年没敢用小海家的，去年用他家的，割一块地坏了好几回，忒费劲。你家还没割呢吧，上午在地里等联合，听他们说你家还没开始。”爸爸点头，“嗯，还没割，秋荷说把聪聪接回来再说吧，麦子熟得也不过火，没着急。”二伯问：“你家棒子种子买的谁家的，什么品种？”爸爸想了想，“秋荷买的，早就买的了，什么品种我没注意，反正是从爱国家买的，可能是108，这几年种的都是108，他们说335长得也不赖。”二伯也说：“是，去年有几家种335的，那棒子长得挺大，粒深，轴可细了。”爸爸说：“我不知道秋荷今年买335没有，去年收棒子的时候说今年种两块看看，二哥，你家今年买的什么种子啊？”“都是335，去年保升家种的多，产量挺高，今年你二嫂跟大梅一起买的种子，都买的335。”

    二伯拿出烟，递给爸爸一支，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梁聪聪立刻皱起眉头，然后快速摇下车窗。车里很快有了烟味，梁聪聪把头向车窗外靠了靠，贪婪地呼吸外面的空气。梁娜娜问：“大聪，小蕊说过几天去冷饮厂干活，你一块儿去吗？”梁聪聪回头，“我去不了，晓艳说等填完了志愿让我跟她去天津。”“哦，那也行。”梁聪聪问：“怎么想起来去那儿了？”“小蕊她同学去年有去的，小蕊今年就问了问，我们俩过几天去，要不在家也是待着，那儿离家也近，等分数出来再回来报志愿。”

    闲聊了一路，终于到家了。车停在梁聪聪家门口，二伯下车和爸爸一起从后备箱拿东西，梁聪聪伸手去接二伯手里的袋子，二伯说：“你进去吧，我拿进去。”梁聪聪也没客气，转身向院子里走，大声喊：“妈，我们回来啦。”妈妈拿着西红柿从西屋出来，“还挺快你们。”二伯停下来问：“这放哪儿啊？”妈妈连忙指指阳台，“扔阳台上吧。”

    把东西放到阳台上，二伯指指门外，“车还等着呢，我走了啊。”爸爸送他出去，梁聪聪刚进了西屋又跑出来，对外面喊：“大爷，跟我娜娜姐说，吃了饭我去找她啊。”“行，我告诉她。”

    梁聪聪回了西屋，妈妈迫不及待地问：“考得怎么样啊？”梁聪聪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等分出来不就清楚了。”妈妈不甘心，“你自己觉得考得怎么样啊？”梁聪聪捏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就那样吧。”“就那样是哪样啊，你看你，中考完了不上心，高考完了也不上心，光想着玩。”“上心还能怎么着啊，考都考完了，我现在使劲琢磨能考多少分有什么用，别操那心了，等成绩出来吧，这西红柿里多放俩鸡蛋啊。”妈妈被气到无语，“给你多放三个！”

    妈妈把煤气炉打着火，锅里倒进油，梁聪聪不喜欢油烟味，她捏了一块西红柿，转身去了北屋。爸爸和弟弟正坐在床边看电视，梁聪聪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之后，立刻收到了苏天皓的一条短信：看到短信后立刻给我回电话。梁聪聪愣了一下，一边拨号一边走去另一个房间。

    苏天皓很快接听了，语气十分焦急，“怎么回事啊你，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一直关机，我还以为你看不开寻死了呢。”梁聪聪早就忘记了给苏天皓发的那条短信，“哪儿跟哪儿啊，我干嘛要寻死啊？”“昨天晚上你发短信说，等高考成绩出来让我查查数学的平均分，要是比你考的分高你就跳楼。”“哦，”梁聪聪想起来，“当时那种情绪底下发的，这你也当真，我跳楼他能多给二十分啊，我才不跳，而且我也没那个胆，摔得多疼啊。”苏天皓埋怨她：“你吓了我一跳，过了那个劲儿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每年高考都有学生跳楼，我哪知道你是真跳还是说着玩的。”“跳楼的那都是个例，哪那么多跳楼的。”苏天皓问：“数学没考好啊？”“嗯。”“那其他的呢？”“还算正常吧。”“那没事，一科不太好拉不了挺多分，实在不行就复读一年。”梁聪聪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复读不了了，我把书都卖了。”苏天皓叹了口气，“万一到时候真用得着，跟我说，我给你找一套书。”梁聪聪大声对他喊：“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我那不是说万一吗？”

    沉默了一会儿，苏天皓问：“这么长的假，你打算干什么去？”梁聪聪拿了个马扎坐下，“晓艳说等报完了志愿让我跟她去天津，她不是在电子厂上班嘛。”苏天皓赞同这个决定，“不错，这么长的假，在家非待得长毛不行，什么时候出成绩？”“23号吧，22号晚上十二点就能查了。”“行，等分出来跟我说一声。”“好，你现在在哪儿呢？”苏天皓立刻换了一副筋疲力尽的语气，“在家呢，这不收麦子呢吗，今儿开了一天车，累死我了。”“累了你就先去歇着吧，我们以后再说。”“没事，在床上躺着呐。”

    妈妈走进北屋，不满地说：“你说你们俩，东西扔在阳台上就老在那儿放着，不知道拿进来呀。”苏天皓在电话里问：“怎么了？”梁聪聪看着爸爸走出去，“没事，回来把东西都扔阳台上了，我妈嫌我们俩谁也不拿进来。”

    妈妈拎着包，爸爸提着被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妈妈疑惑地问：“就这两个包吗，书呢？”爸爸把被褥放到地上，“书她一下楼就都卖了。”妈妈急了，“你干嘛让她把书都卖了？万一还用得着呢？”爸爸叫屈，“谁让她卖了，她自己非要卖，我拦也拦不住她。”妈妈惋惜、担心又生气地冲到东边的房间，质问梁聪聪：“你怎么把书都卖了？”梁聪聪指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妈妈停留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苏天皓在那边听得清清楚楚，说：“你妈也嫌你把书卖了吧。”“啊，他们老怕我下一年还得用，你知道那书有多沉吗，一百零二斤，带回来沉死了，不管考好考坏，我都不复读。”苏天皓说：“你就现在这么说，等成绩出来要是不理想，你自己都不甘心。”梁聪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行了行了，换个话题吧，考都考完了，你还东问西问的。”“行，不问了，你几点到的家，吃饭了吗？”梁聪聪看看表，“差不多六点半到的吧，没吃饭呢，这才几点啊，我们家就没吃过这么早的饭。诶，你不是收麦子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不现在才开始收嘛，割麦子的不多，过两天就多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开车，都没用我爸他们，过两天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得俩人倒着来。”梁聪聪问：“你和你哥倒吗？”“我哥不会，我和我爸倒着开，如果我叔回来就我们三个倒，你想过去哪上学吗？”“没有，等分出来再说呗，想那么早干嘛。”

    苏天皓停顿了一下，“来BJ吧，我在这儿，有什么事也有人管你。”梁聪聪犹豫着，“可我同学说，BJ的学校要的分都高啊，同样水平的学校，去BJ的就得多点分。而且BJ那么多人，开始的时候想去中国传媒，就我数学考的那德性，估计也够呛了。不想那么远了，22号才出成绩呢，先玩半个月再说，你什么时候走啊？”“收完麦子就走，十来天吧，怎么了？”“没事啊，就是问问。”苏天皓说：“这个暑假你也没事，去BJ玩几天吧。”“去不了，刚不是跟你说了嘛，等分出来，报完志愿我跟晓艳去天津呢。”“我忘了。”

    妈妈来了这个房间，“别闲聊了，吃饭了啊，都说了多长时间了。”梁聪聪不高兴地说：“知道了，每次打电话你都得催。”苏天皓在那边说：“行了，吃饭去吧。”梁聪聪向他抱怨：“我妈这个人，每次聊会儿天她都嫌我打电话闲聊，一说就是有事的时候打电话，没事乱花什么电话费，哪那么多正事说啊。”“大人都这样，去吧，一会儿她又来说你了。”“好，那先挂了，等分出来打电话告诉你。”

    挂了电话，梁聪聪去了爸妈的房间，“催催催，一打电话就催，聊会儿天都不行。”“这不是吃饭了嘛，又没有正事，净闲聊，”妈妈又想起来，“你怎么把书都卖了？”“用不着了，都毕业了，不卖干什么呀，让家衡用啊，他离上高三还得快十年呢。”“贫什么，怕你万一还要用。”“没有这个万一，我不会复读的，你跟我爸就认定了我会考三百多分啊，一定得复读一年。”“不是说你一定会复读，万一成绩不理想，手里有书，你还能回去，你可好，把书都卖了，到时候要是想复读去哪找书啊。”梁聪聪已经无奈了，“怎么你跟我爸就听不懂呢，不管考好考坏我都不复读，就算考得再差，我也不至于没学上。”妈妈不再和她争辩，“走吧，吃饭去。”

    梁聪聪出去洗手，她往水盆里舀了水，向屋里喊：“妈，明天咱家割麦子吗？”妈妈掀门帘走出来，“看看吧，有联合就割，你问这个干嘛，你又不上地里去。”梁聪聪立刻反驳，“你还不替我高考呢，不一样问了好多遍吗？”妈妈瞪她一眼，“快点儿洗，等你老半天了。”“净骗人，什么等我老半天了，我进屋的时候你还没开始炒菜呢。”妈妈被她说得无言答对，转身去西屋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