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帝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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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水河

    树丛里的一只老鸹突然扑翅飞出,一声接一声地聒叫。

    听到老鸹叫声,我心里立时打了个激灵,一下就从河岩上跳了起来,既惊且慌地看向老鸹飞出的那片山林。

    山林广袤深邃,一望无尽。

    老鸹从树丛飞出后,盘旋在河谷上方,叫声时断时续,原本寂静阒默的河谷一下子就森寒了起来。

    过了半响,老鸹渐飞渐远,叫声终于几不可闻,除了河中冲流直下的水声以及山林河谷间的虫鸟啾唧声,四野寂阒,并没有何异状。直到这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被我重新咽了下去。

    老鸹扑翅飞出瞬间,我脑海里交映着两种画面:尤克从山林里出来了,不然就是五行团那批人已经追来了。如果是尤克从山林里出来,谢天谢地,赶紧催促他沿河走出这段河谷再说,要是被五行团追上了,那倒霉透顶,小命多半不保。

    然而,山林里没有任何动静。

    我一边搓着掌心里冒出的冷汗,一边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老鸹聒叫,必有祸事。”以前我常听别人讲起,那时我暗自哂笑讲这话的人,并且鄙夷地视为无稽之谈,但此时此刻,回想这两天里的逃奔经历,现下这里又只我孤身一人,心里发毛,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在就独自沿河走出山外去。

    一个小时前,我和尤克刚从山林里摸爬滚打出来,然而不知尤克起的什么心思,只身又进山林里去了。我提心吊胆地等一个小时了。这一个小时,我躺在河岩上并未也不敢完全睡着,眼睛一直半睁半闭。毕竟深山空谷人烟罕有,四处不见路径,即使算想五行团的人要至少天黑时才能追到这里,可难保山林里不会突然出来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尤克不在身侧,我极有可能就是下山猛兽的腹中餐。

    我抬头看了一阵头顶天空,那只出来虚晃一下的温伤老鸹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今日天光倒是喜人,灿阳高空照,一片蓝天蔚然凌云,五彩光线在山间水里穿烁耀闪,可是回过神来,遥望到远处静谧崇山幽暗深林,再想到处境还在险恶,诚然山景幽奇雄险,我也只有逃命之打算,无丝毫赏欣山景之心思。

    惊魂稍定后,我赶紧从脚边烟堆里寻出半截尤克未抽完的残烟,慌忙摸出打火机点燃,塞到嘴里吸了一口。扔掉吸到尽头的烟蒂后,我再次环顾一遍群山,然后转眼看向两边险峻的山岩和四野茂密的原始丛林。

    这个地方是四川大邑县黑水河大熊猫保护区,方圆数十里崇山叠嶂沟壑交错,我眼前这条河便是发源于大邑县大雪塘的黑水河。黑水河水流急湍,蜿蜒流经下去汇入芦山大川河,再入雅安青衣江。

    此时我站在这段深谷河流里隆起的最大一块石岩上。由于石岩巨大,中间反而没有水流,河水从石岩两边分流下去,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远远看来,这块巨大石岩极其神似一位年介四十五十的中年秃者,两边的涓涓细流是其两袭稀疏到飘逸的发束……这块巨大石岩就是其最滑亮油光的中枢地带……一个小时前,我们精疲力竭从地荒山密林里穿梭出来时,尤克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地方。

    尤克当时站在河边吁了一口气,伸手抹去脖子和额头上的汗水后,对跟在他身后的我说,“走,上那块石岩去休息!”我以为这样不妥,“河中那块石岩是这周围最显眼之地,要是……要是那批人追了来,就算给我们插一对翅膀,怕是飞也飞不脱。”

    尤克勒了一下他肩上的背包肩带,往地下吐了一口口水,豪气干云的说道,“怕个锤子!他们要追上来还得大半天,有些英雄气概,好么?”

    心绪慢慢平复后,我忽然想到,这次也是失算,要是带了对讲机,即使与尤克分开,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进退失据。这里一点网络信号也无,别说手机早没电,就是电量满格也只砸山核桃可用。

    好在已经从广袤深野的山林出来了,只要沿河直下,很快就可到雅安芦山县的大川镇。我四下到处张望一番后,忽然瞥见脚边的背包上竟然放着两支烟。刚才被老鸹的叫声惊吓到六神无主,心慌意乱间竟没有看到。尤克这老烟囱居然舍得忍痛留烟。想起刚才我从烟堆里捡起半截残烟简直如获至宝的样子,不禁心生惭愧,暗自侥幸还好没让尤克见到,要是让尤克见到,就真是丢脸丢大了。

    我再次仰躺于石岩上,翘起二郎腿,一手作枕,一手拿着尤克留下的烟。河水在耳边急湍飞流,抬眼望见蓝天里悠浮的白云,使我不禁生出一些慨叹:这人的际遇有时当真是奇诡难想,本来险象环生已到绝境,以为眼前就只有坐困等死一条路了,但只要不完全心灰意冷,就再多撑持那么一下,再多坚持那么一会儿,转个角落,生机顿时又豁朗无限。

    即使我知道追截我们的那批人是尤克引来无疑,但正经老实地说,这两天要是没有尤克同行,我估计早已陈尸在深野荒袤的丛林了。除了沿路找吃的,尤克还如神算一般推断哪里是险隘哪里有断崖,总之,若无尤克指点引导,我命早休矣。

    尽管五行团那批人仍有可能从后面追截而来,危机未除,但现在至少能暂得喘息时机,稍作休歇。此时我躺在一块较平坦的河石上,把背包枕在头下,一边仰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同时,我总结出了一些教训,我和尤克高估我们对这一片丛林地形的熟悉度了,也低估五行团那批人的能力了。

    见识过五行团这批人的战斗力后,我问尤克,“这批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尤克当时仅就摇着头说了一句,“不好对付的人!”

    躺在河岩上越久,越觉得全身上下精疲力竭,但我还是将手撑在河岩上,坐直了起来。尤克口里说去树丛里找野果来填饥,但实际去做什么只有他知道。

    五行团那批人不仅训练有素,在追踪这方面也非常专业,很可能随时就窜了出来,我密切注视着山林里的一切动静,脑海里却不断浮想着尤克被那批人抓获的画面。

    其实我也是太过于紧张了,算想一下,五行团的人陷在了黑石沟,就算他们觑破玄机走了出来,那他们这时也应该还在大雪塘附近,而我和尤克早已顺着我认为我熟悉的这条路线逃了出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我们的。我和尤克选择的这条路线是重新进入原始森林,翻山越沟走到黑水河再走黄水河,并没有直接原路返还回到西岭雪山景区。

    这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一来走黑水河这条线路全是荒袤的森林,除了难辨方向还有许多野兽环伺,二来如果不能尽快走出,所带食物很快就要告罄(事实上,除了还剩有一条烟以外,其他可以吃的前天就已经全部吃完),还有就是如果那批人也从这条线路追来的话,我们也逃不了多远。但是我和尤克甘冒这个险,与其被围追堵截穷追身后,不如来一个出其不意路行险着。

    不知道尤克这次能找些其它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要是他带回一些野味的话……想着就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两天前所有能吃的都吃完后,尤克就在树林里找了一些野生猕猴桃来吃。反正自从决定走这条线路后,是一口荤腥也没沾过。这时我忽然想到,就算尤克把野味搞到了,我们也不能点火啊,一点火就会冒烟,不就等于自露形迹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吐了一口唾沫,这时身旁忽然有了响动,我忙把身子一缩,小心翼翼地只探出了半个头看视周围,尤克从我更高的一块岩石上跳了下来。尤克看到我惊魂未定的样子,笑了笑,“你这也太不经吓了,我都能用好几个成语形容你的样子,惊弓之鸟、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不待尤克继续往下说,我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手里裹成包状的衣服扯开,一看还是野生猕猴桃。尤克看到我大为失望的表情,将野生猕猴桃倒在了沙石上,一边抖落衣服上的枯枝败叶,一边说,“还能有毛梨儿吃就已经要拜菩萨了,啧,但他娘的一直吃这个,也不是办法啊,浑身乏力一点劲也使不出来!”

    我们所在的河沟周围乱石成堆,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瀑布冲流过的地方,但现在是暴雨时节,要是有洪流突然冲滚下来,那我和尤克立马就要遭殃。不过没办法,除了靠近水源,这里也最适合藏身,如果洪流真就突然冲滚下来,那也是时也命也。

    尤克穿上衣服后,拿了一个野生猕猴桃在裤子上擦蹭几下就放到嘴里啃咬起来,“别说,我叫这东西毛梨儿还真他妈叫对了,皮上全是茸毛!不像你们在城里那样讲究,偏要取个名字叫猕猴桃,听着便别扭!”我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脸上疯长的胡渣上沾了许多水汁,不由一叹,“说这些都没用,我们还是将多余的工夫拿来研究研究那该死的玉璜吧!”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用破布包缠的玉璜,尤克见我就要褪去破布,立马伸手按着我的手,摇了摇头,“这玩意儿现在最好别拿出来!”看他那般紧张与郑重,我只好悻悻地把玉璜又放回到背包里。

    尤克把手上的烟一直吸到吸不动了,才将烟屁股放入裤兜里,他叹了一口气,“这烟是抽一支没一支了!”知道了他有事瞒我后,我满脸愠色,冷笑了一声,“你这不是未雨绸缪了么,没烟抽了,还有烟屁股可以嚼!”尤克呸了一声,“你懂个屁!老子这是免留后患,你想,要是让那群狗崽子看到这深山河沟里有烟屁股,他们还不疯了似的扑来?”这倒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于五行团这批人的手段,我已领教过了,要不是尤克一路英猛神武,我不知道已被捉了多少回。这批人虽然龙蛇混杂,但也有好几个能人,我听尤克说过,有两个人的本事至少不比尤克差。一个是满头花白长发叫阎西戎的,还有一个就是差点就把我捉到的张熙熙。“这些人的来历都不简单啊!”记得尤克一开始对我说这句话时,我相当不以为然,心想难道还能比你尤克的来头还大?而到了现在,我对尤克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他说不简单就绝对简单不了。

    尤克见我愠怒不言,又掏出了一支烟含到嘴上,忽然神情严肃地看了看我,“听着,很多事我都对你说了,就只有玉璜这件事还不能说!反正,奇异的事一件一件就要接着发生了!”

    这算不算晴天霹雳呢,不算吧,再诡异不过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这也就是开胃点心吧。我想着尤克所说的话。

    在我凝想时,尤克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别他娘的装深沉,没用!你现在记住我说的话就行,再往前,应该就到黄水河了,这地方想必你比我还熟悉,到时你就先回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也别担心那群狗崽子!”

    “那你呢?!”我迫切地问他。

    “我?去找我们的人,然后去清理那群穷追不舍的狗崽子!”尤克露出凶悍眼神。

    “我们的人?”我大惑不解。

    “对,我们的人!我们有人!”尤克作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这事本应该早点你说的,被那群狗日的追急了,忘了!”

    自从进入这深山老林后,我和尤克就一个人休息另一个人守卫,除了防备五行团突然追来,还要防御深山里的野兽。这里是原始森林,豹熊随时都在周围转悠。还好我们进入森林深处的时间不是很长。尤克对我说了我们还有人后,便将头枕着背包,躺睡在石岩上。我知道他这几天进入树林里找吃的已经累的够呛,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他。还有就是,他现在还不能说的那件事,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那我也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迟早会知道,或者,永远别让我知道最好。

    我精疲力尽,想躺下大睡一觉。但我刚要闭眼,就听到树林里忽然有一阵窸窣的声响,我顿时如临大敌,忙抬头往发出声响那片树林看去,可是看去后并无异常,我目不转睛盯了大概有十分钟,看不出有任何情况,这才又把我提到喉咙口的心咽了下去。

    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次梳理一下五行团和蜀道营,因为这事关接下来的行动,也事关尤克说的另一块玉璜。然而各种事源已经在我脑中搅成一锅乱粥,要单独抽出其中一条来说,简直就如一个饿汉忽然到了一桌无数美食珍馐前,一时无从下手啊。这时我想到了传统武侠小说里常用的‘花开繁枝,只表一朵’方式,就先从五行团想起。

    五行团并不是一个什么真正的军团,用尤克的话说,就是一个集结了各种牛鬼蛇神的团伙。这个团伙源远流长又极其隐蔽,一代传一代,老的凋零,新的又衍生,秘而不宣,藏而不露。五行团一直在找一个地方,找一样东西。

    相比五行团的诡秘来历,蜀道营虽然也极其神秘,但相较之下就简单许多了。蜀道营是由一个叫贺兰成的人带领,贺兰成也就是那个尤克称为幕后老板的人,我至今都没有见到过一次。

    有一次我和尤克在山林里闲逛,尤克从深土里挖出一枚腐朽已极的子弹壳时,呆楞了起来,“这是啥情况?我刚才还隐约看到了好几条战壕形状的沟壑?”我放下挖铲,靠着一颗大树坐下一边抽烟,一边大为得意地笑了笑,对他说,“某人不是自诩过对什么都有涉猎么,怎么?现在见到这些却说不出个一二三了?”尤克笑着摸了摸头,也坐下抽烟,“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情况?”我抬头扫了一圈周围密细的竹林,“这里吧,曾经打过仗,这下面就是横山岗,中间有个庙子。大邑县和芦山县的分界。”

    尤克站起来爬到了一颗大树上,眺望着对面山峰,又往下了看了看我所说的横山岗寺庙,随后目光忽然转向左侧峰岚,兴奋地问我,“那处峰岚是什么地方?”说着,就顺手一指。我没好气地吐了一口唾沫,很想不理他,他娘的站在树上指的地方我怎么看,但我知道尤克所指的是什么地方,就告诉他,“那边是大邑的地境了,从横山岗下去是邱河坝,然后是白果坪,然后就是大飞水了,再下去就是双河花水湾了。”

    尤克心急如焚,“谁让你说下面的地名路线了,我问你的是那处峰岚!”我只好又告诉他,“那里我们叫花溪岩,大邑的读音要读成花鸡隘,背后就是唐王坝,然后往右一直走,就可以到南宝山了,怎么,你想到南宝山监狱里去度度假?”尤克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边拍手上的泥灰,一边说,“峰回路转啊,谁能想到唐王坝地宫会修在那么险隘的地方,有谁能想到那么险隘的地方就是秘传已久的唐王坝地宫所在啊!”我当时并不知晓唐王坝地宫究竟是什么,听他说的那样激动,完全莫名其妙,但是我说了一句,“啥子峰回路转?你后面说的两句话不就是一个意思,有必要这样强调嗦?”

    我有一个坏习惯,不想抽烟的时候可以一个星期也不抽一支,但一旦抽起来就要一支接一支。这是年轻时长久熬夜形成的。我靠在石壁上连续抽了两支烟后,打量了一眼尤克,又掏出一支烟点燃。自从得知了在玉璜这事上瞒了我许多后,我心里对他不由就有了嫌隙。也许是我心思天生敏锐的缘故,很多事情都会想很多,说好听点是心思细腻,难听些说是情绪转换很快,就像此时我觉得之前那样信任尤克,对他无比敬佩,但现在我对我之前对他的那种信任感到失望。我胡思乱想到精疲力竭,决定不管他娘的什么五行团会不会追来了,也倒地大睡一觉再说,但就在这时,尤克突然一跃而起,一边抽出长靴上的匕首,一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尤克紧握匕首,将脚步放的极轻,走到洞口处,循着声响往河沟看去。我也轻声走到洞口,两手扶在石壁上,将头抬起一半,就看到一头黑毛老熊立站在河沟中间,往我们这边张望。老熊高猛雄壮,黑眼炯炯,两支尖长的熊爪子已抬到了胸前。估计是也听到我们这边有了动静,没再继续往前。尤克看了我一眼,小声说了一句让我别出去后,就突然举着匕首一跃而出,随即大喝了一声。老熊立站在河沟中间,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喝惊吓,不禁踉跄一退,这河沟里乱石嶙峋,老熊一下没站稳,竟仰倒了下去。尤克立时就快步冲了过去,那头老熊反应很快,一倒下就马上翻了个身,立即爬了起来,张开两支尖长的熊爪子,就向冲过去的尤克扑来,同时熊口打开,意欲将尤克一举扑咬住。尤克横持匕首,不待老熊扑近,一跃而起跳到了身侧的一块大石上,再两脚一蹬,竟然空翻到了老熊身后。趁老熊刚转头过去,未及转身,尤克就纵力跳了起来,举着锋利的匕首在老熊的右眼圈一划,接着又是一个后空翻,滚落在一旁。

    老熊一眼被划瞎,登时惨嚎起来,哀痛声音响彻整个山林。老熊瞎了一眼后,知道扑咬不到了尤克,惨叫哀嚎地就要逃往河岸边,但尤克此时有如天神附体,只见他一跳跃起,猛狠一脚就向老熊踢去。老熊瞎了一眼,正在负痛,视线也有受阻,被尤克一脚踹倒在乱石堆上。尤克并没有追到老熊身前,在老熊抬头趔趄乱爬时,尤克反手持着明晃晃的匕首,一窥时机,把匕首重重掷抛向老熊没瞎的那边眼圈上。尤克抛掷出去的匕首就像一枚精准的子弹,迅疾刺插到老熊没瞎的眼圈里。我以为尤克应该会就此为止,但没料想到他竟然又朝老熊冲跑过去,将到之时又是一个腾空翻跃,抓起老熊眼上的匕首狠狠拉划,几乎就要将老熊整个眼珠拉了出来。

    尤克滚翻到一旁,对我喊了一声,“拿绳子过来。”一边说,一边还抱起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重重砸在老熊头上。我这时才发现,我的嘴一直张着没合拢过,听到尤克的喊声才赶忙从背包里抽出一捆尼龙绳跑过去。

    老熊瞎了双眼,头部又遭尤克重狠一砸,几乎就整个瘫在了河沟,除了惨嚎不绝,还在用熊爪子扑腾着挣扎想要站起来。尤克接过尼龙绳,极其利索地将老熊反捆了起来,而且还绑了一块大石到熊口里。

    如果刚才尤克一系列动作已经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了,那随之而后的一幕简直使我直接目瞪口呆。尤克把老熊绑到不能动弹后,竟然一脚就将老熊踹远几米,直滚到瀑布石壁上,才一动不动。我听到老熊闷哼一声,就见它痛晕昏死过去了。

    这头瞎了双眼的老熊真是合该瞎了双眼,什么人不好惹要来惹尤克?不过也真不能怪这头老熊,这深山里从无人迹,现在也只有尤克和我,要怪也只能怪它运气不好,如果找上的是只有我,那我基本就是它的腹中物了,可惜有尤克在此,它还能造什么次?

    尤克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在老熊毛背上擦拭了一番,又重新插回他的长靴上,他捡起地上的那包烟,掏出两支点燃,递给我一支,踢了一脚已经痛死过去的老熊,转头问我,“想不想吃老熊肉?”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会不会太残忍?而且这是犯法的吧?”尤克笑了起来,“他娘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就算你把骨头啃完不剩,也没人知道你犯法不犯法,再说了,现在它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熊瞎子了,放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不放留着反而是麻烦,倒不如我们吃一些,再挖个坑埋了。”

    我摇头,“算了,我这人心软,下不了手也下不了口,你也是,刚才就让它逃了不就是了,干嘛要下狠手?”尤克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愣了愣,看向我说道,“不杀也可以,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吐了一口烟,“你说。”

    尤克坐正起来,抖了抖烟灰,“你拿好玉璜沿河一直往下走,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走出去,如果一个月后我出来了就来找你,过了一个月我没来找你,你就拿着玉璜去找贺兰成!我要再回头去看看!”

    尤克说完后,我马上就把脸拉长,“这事没门儿,你要是不与我一起走出去,别说什么贺兰成,就是贺兰不成我也不会找!难道你不知道再回头去是自找死路?”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为了这块玉璜搞成了现在这个处境,不要说从未见过的贺兰成,就是你尤克,我也不会轻易地相信你了。尤克听了我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自找死路?怎么?我的本事你刚才没看见?”

    我冷笑,“是,你身手不凡,也力大无穷,但你再回头去,能保证我们两个人都能全身而退?还有,你还是不告知我要再回头去做什么?”

    尤克笑着把没抽完的烟丢到地上踩熄,看了我一眼,“真没看出来,你竟也是一个轴脾气!”

    我趁时夸大其词,“你没看出来的多了!红了眼,六亲都能不认!”

    尤克颇为无奈地举手示意,“好好,你是老大,我都听你的,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做?嗯?”

    “先把你脚下的烟屁股捡起来再说!”我被他一激,性子也不由急窜起来,“妈的,要追来迟早要追来,还躲藏什么,干脆点,我们不必浪费躲藏的时间了,就明目张胆地出去往前走,被追上了就再说被追上了的话!”

    尤克对着我比了一个大拇指,说道,“豪气!看来我是小瞧你了,不过既然要明目张胆了,你还让我捡个屁烟屁股啊?”我一时语塞,心想也是,但为了保住颜面,忍不住提高声音吼了出来,“让你捡你就捡,哪那么多废话?既然说了听我的,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尤克对我这突然的一吼很感意外,边捡起踩着的烟屁股,边用手指了指我,“你小子,借点颜料给你,你就直接开染坊了,不过合我的口味儿,有前途!”

    我马上连忙摆手道,“别,小爷我一切取向正常,你不合我口味儿!”尤克一愣,等反应过来,才大笑道,“我去,你这脑子里的思想被荼毒的太严重了,真该好好清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