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谈
是夜,张望盖着被子,月光透过窗纸,均匀的微微亮起昏暗的宿舍。
今天李道守在练武场上耍的那一套剑招,就像花一样飘逸,深深印刻在张望心中。
胸膛起伏间,张望从床上坐起来,马致远躺在床上听着动静,抬头看一眼。
“大哥,我睡不着。”张望的眼睛像月光一样明亮。
“我也有点。”卫河抢先开口。
总有一个夜晚的畅谈,不同于其余任何时候,彼此交流不自觉的敞开了一切,然后把眼前的场景记住,面前的人装进心里。
张望说,“我从蜀地来,我们家有五个孩子,我是老三。致富村一点都不富,也没有学堂。有一次去集市,听到说书先生讲江湖,在一个饭馆里,声音可响了。
我和哥哥就坐在门外面的台阶,趴着耳朵听。听到韩竹君的故事,最精彩的就是在绝顶楼与刀魔袁其文一战。
后来一有空就跑到集市去,听到的故事都是断断续续的。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
韩竹君在每次打坏人的时候,总会说要锄恶扶贫,匡扶正义。
我问哥哥,他说就是干掉坏人,帮助好人,穷人。我觉得太厉害了,我也想帮助好人,穷人。
后来有一天,我娘把我和两个哥哥拉到一起,说想要把四妹和五弟扔掉算了,实在是养不起了。
扔掉他们,当然不行啦。大不了稀粥,我再少吃一点了。
他们说不行。我也没有办法,我看的妹妹和弟弟,我说,要不然我走吧,正好我想去武当学武功,说书先生说那里还能拿钱,以后回来把钱给你们。
我爹就走出门了,只有娘看着我,她说,‘三娃子啊,你弟弟妹妹没法种地啊,你们可以啊,你走了,弟弟妹妹也留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要是有一个大侠来帮我就好了。
但是哥哥说,大侠太少了。我们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帮不过来的。
在弟弟妹妹被扔掉的那天,爹娘没有告诉我们,只是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他们不在了。
我和哥哥出去找,没有找到。回来睡觉也睡不着,然后第二天天刚亮一点,我们又去找。
还是没找到,出了村子,山太多了。
后来,我就走了,我想当大侠,说书先生说再几个月,武当就要再收弟子了。天还没亮,我偷偷就走了,顺着官道。
被一个当兵的抓住了,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要去武当学武功,当大侠。
他没有关我,他告诉我,要偷偷走山里,因为我没有通行证,以后多避开他们这些当兵的。
还给了我一袋饼,我吃了十几天。
我走啊走,顺着官道旁边的山,睡觉,吃饭,然后就一直走。一直到又有人问我。
他说我走错了,不过没错过太多,他又给我指了路。也给了我一袋馒头。
我又问了几个人,他们给我指路,后来,我就到武当了。”
张望把这个故事慢慢的讲出来,他并不觉得苦还是坚持,只是觉得那几个人如果会武功的话,就是大侠了。
他也要当这样的人。
宿舍里的呼吸声均匀,张望明亮的眸子似乎能够代替月亮,皎洁而宁静。
马致远说,“我的家里是开镖局的,经营不善。有一次走镖的时候,遇到一伙流匪。
把货物劫去了。爹也被打得残疾了,不能再运镖。不过养我一个总是没问题的。
我也没想过来武当。在武当,当道士,是一个苦差事。
但是后来娘改嫁了,把家里剩下的钱都拿走了。我爹说,‘爹没有本事,现在镖局开不下去了,我也残疾了,实在是没办法。以后讨钱的来找我,我也挡不住。’。
我爹让我离开,来武当。这么大的天下,我能投靠哪里呢。只有武当能够收留我,而且不用担心仇家。
以后就老老实实的从外门弟子,一直当到道门弟子就行。
我也只能听爹的安排。来武当这么久了,我特别想念娘做的桂花糕,我以前也经常在大酒楼吃饭。
我也担心我爹,但是我不能回去,我要学好武功,以后回去找他。”
马致远说着,苦涩的滋味讲出来,他爹说过,他没有武学天赋。
但这是他现在安慰自己的唯一的话了。
卫河坐起来说,“大哥,别担心,我能帮你。”
卫河说这话的时候稚嫩的虎目,居然有久居高位的威严。不由得让人信服。
卫河说,“我爹是永乐王。
湖州离青州不远,我可以传书回去,让人帮你。”
马致远愣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永乐王,夏朝除夏庆皇帝以外,权势最盛的人。
永乐王天狼山一战,两天三夜,以少打多,奠定夏朝建朝的根本。
除夏庆皇帝外,唯一一个担任兵马大元帅的人。
这样的人,他的儿子投了一个江湖势力,还是做外门弟子。
马致远不懂,只是看着卫河的眼神有些疑惑和敬畏。
“卫河……”马致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哥,这都是小事。我们三兄弟可是要当真正的大侠的,岂可被家长里短所牵绊。”卫河劝慰马致远。
张望看着两人,虽然不知道永乐王有多厉害。
但是卫河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大侠。
“二哥真厉害。”张望开口。
卫河笑起来,“哪里厉害,不过是家里厉害。我要当的就是那种不靠家里,就成为大侠的绝顶风流。”
马致远说,“应该也有靠家里,成为大侠的吧。都说穷文富武来着。”
卫河思索一下,然后又说,“那种大侠都是三流话本里的,我要当一流的。”
三人终于一阵哄笑。
“谢谢你,二弟。”马致远开口。
卫河说,“我是爹最小的儿子,他很疼我。
我喜欢练武,两年前我缠着我爹,要练武功。
他说,我还太小了,没到年纪。
我偏不听,我爹就给我找了一些师傅。我只要稍微练一练,他们就说我是绝世奇才,我才不信。
他们都是骗子。
可是我爹不信。后来有个喜欢给我讲故事的老爷爷,我告诉他我也要练他讲的那些武功,当驰骋天下的绝世大侠。
他很高兴,他给我找了一个高手。
真正的高手。
本来我还不信,后来他一掌把一颗大树的许多叶子摇下来。然后让那些叶子在天空中飞,不落下来。
他还踩着那些叶子,然后用一片,将铁桩打穿。
我就信了,要跟他学武。
他对我说,‘你想成为绝世高手,就去武当吧,天下第一在那里。靠自己的能力,学会他的武功,成为他那样的高手。’
他说的很对,我不能靠家里。我要靠自己成为真正的大侠。
所以我来武当学武,学天下第一人的武功。”
卫河炯炯有神,这些天他待过来,虽然还没接触武功,但是他已经热血起来。
有张望,有马致远。
马致远心中觉得感慨,但是也很佩服卫河。
而张望,马致远看着眼前模糊的小小人影。
张望笑着说,“明天就要学武功了。”
“这只是开始。”卫河在床上翻个身。
马致远说,“三弟,李师兄的武功高嘛?”
“超级高。”张望不假思索,虽然在他面前出过招的只有李道守。
“也不知道武功高低是怎么分的。”马致远思索道,“卫河你知道嘛?”
“我也不清楚。明天早上我想吃肉包子。”卫河摇头,靠在墙边。
“肉包子有啥好吃的,我娘做的油条才香嘞。”马致远想起什么,叹一口气。
张望把被子裹在身上,“那明天吃肉包子,后天吃油条。”
“不能光想着吃,还要想以后。”卫河深谋远虑一般,“当了大侠,我们要给自己起个名号。
你们想好叫什么没有。我早就想好了,我就叫武当第一拳王。”
“……”马致远为卫河的外号捏了把汗。“二弟,你这名字……”
张望开口,兴致勃勃的,“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以后一定是个剑客,韩竹君,李师兄那样的剑客。”
卫河哈哈大笑,“那你就叫武当第一剑王。”
“……”马致远摸了摸额头,“二弟,我觉得这样的名字,没太大必要。”
“二哥,你取的名字真难听。”张望摇头,“我要自己想。大哥你说是吧。”
马致远点头,“对,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好听。”
卫河不服气,“大哥,那你说说看,你以后要取什么名号。”
马致远说,“我还没想过,不过三弟的名字我能提供一下建议。”
“是什么是什么?”张望兴奋起来。
马致远捏了捏下巴,“三弟你就叫孤独求败,怎么样。”
接着解释道,“我看一本书里说,天下险山,越高越是寒冷,人亦是如此,武功太高,难求一拜,越是孤独。”
“大哥,你说的真好。”张望连连点头,“那我以后的外号就叫孤独求败,武当剑侠孤独求败。”
卫河撇撇嘴,“大哥,那你也给我想一个呗。”
马致远思索,“二弟就叫,……叫……”
马致远没想好。
卫河从床上坐起来,“大哥,你也太敷衍了。”
马致远咳嗽一下,“二弟,大哥给你想个好的,你别急。给我点时间。”
张望想着,以后出门拿一把剑,逢人问他,就说,“我乃武当剑侠,孤独求败!”
然后就嘿嘿笑出了声。
“三弟,别笑了,像个傻子。”卫河说。
“二哥你不懂,我学武出山,拿一把剑,多威风啊。孤独求败,大哥取的名字真好。”张望笑着。
“咱三过个几年,一起出山,威震天下。”卫河说,“到时候大哥的武功和我差不多,三弟比我弱一点。”
“凭什么我弱。”张望不服气。
“其实我觉得你们都应该比我弱,只是为了尊重一下大哥。”卫河反驳。“毕竟我是超级天才。”
“那是你那些骗子师傅,骗你的。”张望反驳。
马致远摇摇头,“都不对都不对,我觉得吧,最先结婚的最厉害。”
“为什么?”张望不懂。
马致远脸皮微微红起,“你还小,你不懂。二弟应该懂。”
“大哥,我也不懂。而且我早就被赐婚了。”卫河说,“嘿嘿,十七皇女李清菡,就是我的未婚妻。”
“看来,我一定是最厉害的。”
“……”马致远无语,“当我没说。”
“切,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也娶一个皇女。”张望大声叫嚣,“我取一个比十七皇女大的,以后你就要叫我姐夫。”
“……”马致远再次无语,三弟过于敢说了。
“皇女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们当绝世大侠才真的了不起。”卫河不与张望争论,“我乃武当第一拳王。”
张望哈哈大笑,“二哥,你名字真难听,我乃武当剑侠,孤独求败。”
“大哥,快帮我把名字想好。”卫河大喝一声,从床上跳起来,一个虎扑奔向张望。
“孤独求败,拿命来!”
双方顿时扭在一团,张望的左手死死抓住卫河润滑光亮的头发,一只脚抵住卫河的肚子。
卫河将张望右手撇住,两只腿压住张望一只脚。“服不服,孤独求败,臣服于武当第一拳王吧。”
“哈哈哈。”张望听到卫河说出外号,笑出声来,一下子泄了力。
“可恶,还笑!”卫河恼怒,在加把劲儿。
马致远从床铺上起身,姗姗来迟阻拦两人,“两位大侠,看我这一招,泰山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