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知道几天之后就要和自己的挚友分道扬镳，斯旺并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问起了苏尔特：“我之前从没看过有人从这个通道里走出来，那里边是什么东西？”

    苏尔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路。“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又看了斯旺一眼。

    或许是因为想起他们过往的交情，苏尔特又补充了一句：“好吧，告诉你其实也没有关系：那条路下去是我们负责准备仪式上要用到的祭品的地方。”

    “你说什么……祭、祭品？”

    这个带着残忍意味的词语立即就让斯旺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些血腥又黑暗的猜想。

    他动作轻微地打了一个哆嗦，再次看向苏尔特时，斯旺的视线里多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你指的那个祭品……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从斯旺的表情里读出了惊恐的缘故，苏尔特哑然一笑：“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些什么，斯旺，但事实很明显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看到斯旺仍在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苏尔特从容地继续解释了下去。

    “我们为了豢养这些东西专门开辟了一处小型的空间，用来安置这些可怜的牲畜们。用来献祭给异影之神的祭品需要尽量保持纯净，因此我们会专门给它们提供特制的饮食，它们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在那里面解决，因此我们为每一处兽栏都分别设置有专门的区域和管道负责处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尔特又顿了顿，一口气说上一长段话似乎会导致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

    “因为这些祭品非常重要的缘故，它们通常都是由我亲自照料，所以你之前没有从这里看到过其他人进出也很正常。一般来说，我会在早上起来之后不久便过来一趟，接着在每天晚上睡前再过来看看它们的状况如何，而这两个时间或许对大家来说会有点过早或者过晚了。”

    斯旺舔了舔嘴唇，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那里面关着的是……”

    “主要是羊，但也有那么几头牛。”

    “那么把它们作为祭品是指？”

    “宰杀它们得要等到仪式开始之后了。”苏尔特微微点头，肯定了斯旺的猜想，又很快加了一句。“当然不是由我来处理，这种活动还是得交给教主大人亲自执行才更有意义。”

    好吧，在仪式现场宰杀牛羊，虽然听上去是残忍了一点，但确实也符合异影教派这样一个隐秘教派的风格。

    斯旺耸耸肩膀，没再多问，只是向苏尔特礼节性地又点了点头，便转身准备告辞。

    “这种事情也需要你亲力亲为，实在是有点太……”

    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最后还是不得不悻悻闭上了嘴，告一声罪便匆匆离去。

    “对了，”没想到，苏尔特这时却又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听说教主大人最后还是打算以你计算出来的那版日期为准？”

    斯旺微一愣神，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对，我们这边算出来的结果已经给他看过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尔特咳嗽了两声。“我好歹也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自己的一点信息渠道还是有的。”

    “我没有想要在这种事情上面和你较劲，苏尔特，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斯旺为了避免因为这种小事和苏尔特产生龃龉，导致最后影响自己回家的进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即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只是想要尽快敲定回去的日期。”

    苏尔特耸耸肩，示意他对此毫不在意。“没什么，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从小就知道，你在算术和绘图上的天赋要强过我不止一筹，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想再和你竞争一次，看看结果究竟会如何，但是……不论如何，我还是想恭喜你又赢了我一次。希望仪式顺利，愿异影之神护佑这次仪式。”

    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斯旺张着嘴站定在了原地，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十几秒之后，他才含混不清地抛下一句“我也是这样想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苏尔特远远看着斯旺的背影，眼神闪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手中捧着的是卡米耶准备的药箱。

    又是新的一天，到了给万殊进行“治疗”的时候了。

    ※

    有了昨天的经验之后，今天的治疗过程也就变得更加顺利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治疗有所成效的缘故，今天在珀涅罗手镯的压制之下，这一次万殊身上的死之诗并没有失控，而是一直维持在一种较为安静的状态里。

    当苏尔特收起药箱时，万殊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似乎要比之前好了不少。

    “现在你感觉如何？”

    万殊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的死之诗此时的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叫做萎靡不振——又回望向苏尔特。“我感觉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总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

    苏尔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挑起眉头：“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你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倒也不是。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我说不太上来。”

    万殊缓缓摇头。他能和苏尔特问问昨天埃洛斯提到过的那个话题吗，需要先进行日课才有机会顺利通过最后的仪式之类的事情？

    苏尔特敏锐地察觉到了万殊的欲言又止：“你看上去似乎有些问题要问。怎么样，需要和我商量商量吗？”

    万殊深呼吸了一次，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不，暂时不需要，我想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现在还不能确定苏尔特和卡米耶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么紧密，若是直接把这个问题抛出去，说不定反倒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万殊的确想要确保卡米耶所说的这种珀涅罗疗法能够压制住自己身上的死之诗，但若是异影教派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这个问题，他真的要就此和他们翻脸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连现在的万殊自己都搞不清楚。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状况，我该怎么办？

    从记事起到现在为止，他都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迷惘。

    “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吗？”苏尔特又问了一遍。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的是，万殊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了，谢谢，但我想自己应该也能处理得了。”

    “……我知道了。”

    苏尔特无言地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在关门前最后留下一句话。

    “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的话，请记得你可以随时和仆人说。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尽快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