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异影之神？”

    斯旺清楚地看见万殊和埃德温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上去甚至还有些错愕。

    哈，没料到吧，你们真以为我没看出你们在暗地里打好的算盘吗？

    斯旺得意洋洋地想道。他此刻只感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就连原本缩起来的胸膛也挺得更高了点。

    别以为只会动用武力的人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们这两个野蛮的肌肉棒子！

    你们要知道，人类和野兽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我们脑袋里装着的不仅仅只有暴力——

    “不，学者先生，你应该弄错我的意思了。”

    万殊张了张嘴，重又把视线放在斯旺的身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斯旺总觉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古怪。

    “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学的占星知识，还有你之前曾经供职于什么地方。”

    哼，还想耍什么花招，你之前听说过这些地方吗？这个问题斯旺在过去已经面对过无数次，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我是纳图占星学院在第901届的学生首席，毕业后进入奥罗里姆国立天象研究院，先后历任过……”

    斯旺几乎是不带喘气地报出了一长串自己曾参与过的研究项目名字，措辞极为流畅，语调抑扬顿挫，就连他也忍不住为自己的博闻强识和出色口才而暗自感到骄傲。

    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斯旺也忍不住有些气喘，这种毫不停歇背出一大段话的体力劳动对他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吃力。

    怎么样，如果我摆出这样的履历，你们又要如何应对？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抬头看向面前之人，只见万殊正在装模作样地微微点头，埃德温则是露出听天书般的痴呆表情。

    “斯旺先生，凭借卡米耶教主的眼光，以及你在占星领域近三十年的经验，我愿意对你的结论表达毫无保留地支持。”

    如斯旺的预料般，还是这个叫做万殊的天降人同类先开口说话。

    很好，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我赢得了这个家伙的信任。斯旺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么接下来，要开口的是不是就是红犬了？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红犬也像是被引起了兴趣。他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但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既然你之前在外界的地位这么高，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到我们异影教派里面来？”

    是啊，既然我在外面饱受尊敬，为什么偏偏要抛下原本优渥的生活环境和家中的妻儿，跑到这么个阴森幽暗的山洞里面来，陪你们这群不知道手上攒了多少条人命的重犯一起举办这种诡异的仪式？

    斯旺眨眨眼睛，只感觉眼中酸涩不已，唯有用手握紧放在兜里的怀表——那里面放着他们一家人的照片——才能克制住当场哭出来的冲动。

    别说你们，就连我自己也很想说出个上得了台面的原因，总不能说是你们的教主用一封意味深长，威胁之意远大于邀请的信件把我“请”来这里的吧。

    “——嗯，关于这个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睁大眼睛，避免让刺激之下产生的泪水滑出眼眶。“其实你们能理解的，对吧？这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异影之神的召唤，所以甘愿而放弃世俗的一切，在漫长又艰辛的跋涉之后，最终聚集到教主大人身边……大概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斯旺故作洒脱地耸耸肩膀，但这个动作出现在一个双眼发红的中年男人身上着实有点不伦不类。“怎么，难道你们没有这种类似的体验吗？”

    他的话语让眼前的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更为古怪，几乎令斯旺产生荒谬之感，但他很明显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好吧。”万殊轻咳一声，他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一丝迟疑，“既然如此，斯旺先生，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相信异影教派所说的那个可以让你前往其他时间线的仪式吗？”

    埃德温在旁边慢慢补充道：“就是说，能让你在其他时间线重生，并且重活一世的仪式。我们马上要进行的那场仪式。”

    令人在其他时间线上面重活一世的仪式？斯旺一愣。

    埃德温看起来对他的表情并不是太满意，于是他皱起眉头上前一步，几乎挨着斯旺的肩膀：“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东西。卡米耶之所以让你们过来解读那本什么占星笔记，就是想要为进行这场仪式做好准备。你不会想要告诉我说你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吧，嗯？”

    “不不，当然不是，”斯旺连连摇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又被埃德温突然伸手抓住肩膀，只能苦着脸继续答道，“我只是在想……”

    “你在想什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万殊朝斯旺点点下巴，又用眼神示意埃德温把他松开，但红犬显然不想这样做，于是他不得不稍微激活了一下留在埃德温体内的念威——从他离开斯旺肩膀时的速度来看，它的用处似乎不比万殊想象中要来得更差。

    是的，如果真的有可以重活一次的仪式……

    在斯旺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流露出遗憾与不舍交织而成的复杂表情。

    若是当时没有接受卡米耶的赞助，或许自己此时还无忧无虑地呆在乡野田间的农舍里，以饲养牲畜和耕作农田为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神秘教派控制的山洞里为他们的所谓“计划”添砖加瓦。

    但若真选择了那样的生活的话，自己就将失去至今为止曾拥在怀中的一切：读书时的恩师，备受尊敬的职业，还有现在的家人们。他想起总是能将家中事务操持得一丝不苟的妻子，和感情要好却总是打打闹闹的兄妹们，脸上不自觉泛起温情之色。

    “……我只是在想，”话已经到了嘴边，现在就算面前的两人真的是因为怀疑自己而前来刺探的激进派，斯旺也已经没法再走回头路了。“如果我真的会有机会去进行选择的话，我在那边可能会是什么一番景象。但这个说到底，和你们刚刚提出的问题不太相关，只是自己稍微走神了一下而已，还请不要见怪。”

    万殊看上去对这个问题稍微有点感兴趣，但一旁埃德温不知为何却突然变得语气不善：“所以，你的结果呢，你相信有这样一种仪式吗？”

    斯旺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做出来的判断，他的眼神在此时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是的，既然现在身在教派内，那这个问题绝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为了能够顺利回家，我一定要表现的非常确信，比那些激进派还要更加确定，因为这个问题的初衷就是为了考验成员的忠诚——

    “答案是肯定的。我相信，我无比相信，”斯旺斩钉截铁地答道，“这个世界上只可能有我们掌握了这种仪式，而这种仪式也必将达到教主大人所想要达成的效果。它可以让我们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时间线上重生，让我们度过我们无法想象的、精彩的新人生，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