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内，火焰缠身的死物濒近，已经焦黑的巨颚猛地张开，毫不留情的撕咬刘华。

    “咔嚓！”扑空，巨颚惊人的咬合力令骨头发出破碎的声响，死物死死追击，不死不休，刘华没入令人心颤的死潮，密集的死气啃食着他的皮肤，血肉，灼烧感，疼痛感遍布全身，犹如被万千食人蚁包围。

    坚实的岩盾凝聚手背，护住前身，巨颚死物出口，巨大的口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刘华舍弃岩盾，厚实的岩盾硬生生卡在死物的巨颚。

    满地石刺骤然出击，每一根都洞穿死物的躯体，将它牢牢钉住，刘华头也不回的离去，全身的疼痛令他难以专心战斗，只能逃避，寻找安全地方。

    神树虽濒临倒塌，但残留的余晖仍旧拥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只要抵达那里并坚持到天明，那时联邦支援也差不多到了。

    “哈......哈......”

    深陷浓稠的死气犹如潜入深海，无尽的压迫从四面八方袭来，在里面不能畅快呼吸，否则死气入肺，可不单单只是窒息，还有腐蚀。

    刘华将岩元素力附着全身，哪怕只有一丝丝作用，亡土之上，他每走一步都将花费超额体力，每迈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咯吱！”脚下亡土大片龟裂，古老的尸骸重现于世，它们疯狂，笨拙，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只为屠尽一切。

    杂乱拼接的残骨上挟裹着泥土，难以描述的身躯密布亡种的根茎，它们肆无忌惮吸纳死气，像是植物汲取养料一般。

    漆黑的视线里，刘华顿感后背寒意，他立刻唤出岩盾，下一瞬，巨石破碎，身躯倒飞，接连翻好几个跟头。

    可还未稳住身形，空中，一双银白巨爪天降，直接将他按在废墟，细长的啄似一把白色利刃，狠狠地洞穿他的左肩。

    “来呀！”刘华大喝，再次发动石刺技能，可偏偏这一次并没有成功，那只死物敏捷躲避，隐身黑暗，他艰难地起身，发疯似地朝神树奔跑。

    黑影掠过，白啄侧身洞穿刘华的腰间，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昏厥，身上的岩元素附着对于不明死物犹如纸片，毫无招架之力。

    刘华忍痛，奋力挣扎，只见黑暗中，又有几道黑影出现，它们不留情面的攻击同类，欲要争夺面前的“美食”。

    激烈的争斗令他脱离第一只死物的控制，他的身躯径直坠落，眼瞅就要开花，第二只死物现身，这一次，白啄洞穿刘华的心脏，将他重新叼回空中，此时，第三只死物现身，飞快的从第二只死物口中“夺食”。

    “他......他妈的！”刘华虚弱的爆口，仅存的意识让他催动丹田内的生命晶核，磅礴的能量在此欲要爆发，三只死物再次碰撞，不死不休。

    “尝尝这个。”就在死物竞争的同时，刘华果断引爆那颗生命晶核，强横的能量风暴瞬间撕裂死物，而他的四肢也被炸飞，散落一地，只剩一个面容模糊的的头颅和半边躯体仍在苟延残喘。

    残缺的躯体无法自愈，这一刻，他无法动弹，破败不堪的肉身肆意被死气侵蚀，但他仍然活着。

    碎裂的尸骸混合，亡种再次诞生，它扎根于此，催生出新的死物。

    新的死物拖着新躯，缓缓靠近刘华，疼痛，劳累，是他现在唯一的感受，他想闭眼沉沉睡去，但无论如何都没用，这才发现他的眼皮早已摧毁，模糊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位女子。

    女子的容貌并不出众，但她温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挂着的小酒窝如同笑脸令人心情愉悦，明亮的黑眸澄澈如镜。

    “姐......姐姐？”思绪翻涌，沉痛的回忆复现。

    那年，备受欺凌的他带着满身伤痛回家，一肚子的委屈让他极度想寻找姐姐，而当他打开姐姐的房间时，迎上的却不是她的笑容，而是沉痛的一掌。

    “为什么！姐姐！你为什么要救这些低贱的怪物，你知不知道被发现的后果！”

    刘莹护住身后的妖兽，他大声质问着，不理解为什么姐姐要冒险救助那些矮小，无知，低贱的外来物种。

    “啪！”沉痛的巴掌在他脸上开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温和的姐姐脸上布满怒色，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够了！阿华！”刘莹看着弟弟脸上的错愕与不解，顿感失望，她以为弟弟能够理解，可到头来却是质问。

    “姐，你真的要为了这些低贱的物种放弃自己辛苦得来的前途吗，这样做真的值吗？”刘华平复心情，仍旧保有些许希望劝说。

    “阿华，它们不是低贱的物种！它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生灵，它们应该自由，而不是被奴役，被剥削！人类无权决定贵贱，更无权掌控一切。”

    两人争执许久，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刘华最后还是决定帮忙隐藏，他不希望自己最爱的姐姐沦为“叛徒”。

    视线中人影再次变换，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小胖子正抱头哭泣，像似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刘华，问道“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吗？”

    那年，刘华十二岁，极为罕见的觉醒成为元素使，哪怕起步比人晚，但父母仍旧倾其所有供他进入元素学院，姐姐愿望是当个法官，但为了弟弟，她主动放弃学业，打工为他赚取生活费。

    载满全家希望的他努力修炼，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如人，也没资源，背景，但他就是不放弃，希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能够报答家人。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天赋平平的他招导师嫌弃，贫民出身的他被人欺凌，他迷茫，无助，不知所措，他不敢回家，只能在黑夜里默默哭泣。

    人影再次变换，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这一刻悲愤交加。

    那年，联邦士兵闯进他家，逮捕她的姐姐，定罪“人类叛徒”，那天他奋力反抗，与士兵殴打成群，即使实力不济，遍体鳞伤，可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离他而去。

    而这一切结果都来自于父母的举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可是你们的女儿，我的姐姐，为什么！”他愤怒的咆哮，大声质问父母。

    “低贱的物种不配存于世间，人类叛徒与它们同罪。”这是他们给出的理由，然而就是这个荒谬的理由让他们不顾血肉亲情，亲手葬送自己最爱的姐姐。

    他愤然离家，不停寻找着姐姐的身影，很久很久，直到他看到姐姐被高挂祭台，一身无遮，此时她的四肢没有骨头，只有皮肉，软趴趴的，就像一件衣裳，红花花的脸庞和光秃秃的脑袋，以及满是碎牙的血口都无法言尽她所受的折磨。

    同样挂在高台上的，还有曾经被救助的妖兽，现在它们皮肉分离，内脏尽无，就像肉市上的肉糜。

    祭台下，疯狂的人们欢呼，雀跃，他们高喊“妖种去死！人类万岁！”

    那天，天空下起了雨，很大，很凉，人群散去，唯有他一人呆呆的站立，他在雨中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他迈步走向祭台，在一众士兵眼下，亲自取下姐姐的尸体。

    姐姐的做法他不理解，并认为毫无意义，但他还是选择做了跟姐姐一样的事，只因他想知道为何她甘愿舍弃自己也要救助那些无关的物种。

    “真的值得吗？为了那些毫无关系的妖种。”视线中，父母发出质问。

    他追寻着姐姐的步伐加入“和”，期间他见识到联邦对物种奴役与剥削，见识到联邦对生命的亵渎，以及联邦肆无忌惮的扩张与侵略。

    他还看到生命的顽强与不朽，看到自然的瑰丽与伟大。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姐姐。

    人类同为生灵，无权掌控一切。

    “这样做真的值吗？”发问再次出现，这一次，他坚定的回答：“值！”

    霎时间，强横能量爆发，平息的地面翻涌，坚实的厚土化作云泥，汇聚在他身旁，修补着他的残躯。

    刘华举起岩元素力凝聚的手臂，对准迎来的死物，空中无穷无尽的岩元素力奔涌而来，汇聚成一把巨大岩剑。

    死物像似感知到威胁，加快前进的速度，同时它抓起一旁掉落的啄，将其拼接在自己的躯体，化作武器，挟裹死气，径直刺向岩剑。

    “砰！”

    岩剑直迎白色利啄，仅仅片刻，尽数破碎，死物接连倒退，刚刚连接的躯体又再次散落一地，此时根植在遗骸上的亡种企图重新链接，突然，上空之上，一把巨大岩剑强势坠落，直抵亡种。

    “轰！”

    亡种被炸得四分五裂，但即使这样，它仍在汇聚，刘华单手触地，地面如波涛翻涌，层层岩浪推动着他快速前行。

    沿途的死物感知到他的气息，蜂拥而至，尽管它们速度较慢，但奈何数量之多，不出一会儿，刘华又再次被包围。

    就当他准备再次突围时，上空骤然亮起耀眼的白光，光亮刺破黑暗，无情的灼烧死物的躯体。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白光伴随着阵阵巨鸣绽放，它代表着希望传遍远方。

    “发现幸存者，重复发现幸存者。”

    “收到。”

    空中，无数无人机警戒，下方的激光枪械拼命扫射，远处，穿戴外骨骼甲的士兵穿梭于死物之间，那悬浮着的菱形薄镜如同舞者，优雅的收割一切。

    身后，武装的士兵靠近，只见其中一名士兵拿出特制闪光弹，抛向空中，一刹那，白光耀世，大片死气消磨殆尽，这片空间短暂的形成安全的地带。

    无人机的探照灯下，士兵们看到刘华的身影，无不震惊，他的身体一大半都化作泥土，而残存的血肉也被腐蚀的仅剩骨头。

    “喂，兄弟，听得到吗？”士兵刚想触碰，刘华闪身躲开，根本毫不理会，尽管他们刚刚救了他。

    “等等，刘华！”士兵叫住他的名字，这让原本欲要离去的他停住身形。

    “我们是王恒队长的人。”听到王恒的名字，他略微诧异，行动组组长王恒的组员竟然是南浔城的武装士兵长官。

    事实也是如此，王恒隶属南浔城铁卫二连的连长，程橙则是南浔城有名的商人，两人恰好也是“和”组织的一员。

    士兵自爆身份，并没有让刘华放下警惕，毕竟现在他的样子可没办法识别，他们又是怎么认出的。

    或许是看出刘华的疑惑，士兵拿出定位仪，“这是空间晶体的定位仪，每一个空间晶体都会被联邦记录编号，王恒队长给你的那颗编号G-1488。”

    确认信息无误，他终于还是放下戒备，虚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岩元素凝聚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崩坏。

    士兵赶忙上前搀扶，并为其注射镇痛剂，可看到那毫无血肉的躯体，他竟不知何从下手。

    刘华从胸前的泥堆中取出晶体，转交给士兵，“你们带着走吧，不用管我了。”

    “抱歉！”他们终究是来的太晚了。

    拟定计划实施之初，就以败露，在刘华被士兵追击的同时，王恒他们同样也被追击，原本指定的救援也被牵制。

    这时，刘华忽然想起梦若，那个小家伙在里面会不会害怕，他能不能适应救助站的生活，会不会再次受到妖怪的欺凌与排挤，又或者是交到许多妖怪朋友。

    为什么他会如此关心那个小妖？

    大概是他跟小时候的自己太像了吧，不，那个时候自己还有姐姐，而他谁都没有。

    渐渐的他再也无力维持肉身，身躯开始崩坏，泥土组成的部分化为尘埃，骸骨里，一颗纯粹岩元素力凝聚的宝石悬浮，宛如琥珀，转瞬钻入空间晶体。

    完成这一切后，刘华仅存的气息消失，没了生气。

    收起晶体，士兵带着他的尸体，向着周边离去，那里还有人等着救援。

    ......

    暗界之下，神树欲坠，死物横行，生灵涂炭。

    天使亡骨立于空中，细臂虚按，无与伦比的压力扑面而来，巨木之上，深陷的爪印仿佛重达万钧，另一侧，凌晨拼尽全力撑起神树，身后虚像持续爆发，可神树仍在缓慢靠近地面。

    曾为天使一族，哪怕如今只是一堆烂骨，但身为七阶的它面临凌晨时，仍旧不屑一顾，仿佛那股骄傲早就深深刻进骨子。

    “如何，这个局，你怎么破？”歧戊悠闲地看着这一切，胜似满意。

    “轰隆隆！”

    神树中部，细长的裂痕延伸整个树干，发出阵阵轰鸣声。

    “不好！”凌晨心中大惊，再这么下去，神树定会全然崩坏，到时候一切都将会被吞没。

    怎么办？他现在犯了难，逐渐濒临绝望，真的没办法了吗？他心想。

    可当他看到一旁的女儿，那抹坚定的目光再次显现。

    凌晨对天大喝，威严的声音传遍整座城池。

    “所有南浔城的幸存者，我乃凌晨，你们的城主，我希望你们能够找到一切可用的通讯设备，输入坐标北纬25度，东经102度，待会我会破开暗界，你们一定要将坐标发送出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对不起，各位。”

    城中，听到城主的话语，所有幸存者拼了命的搜寻一切可用通讯设备，他们将一切希望的寄托在城主身上，那道坐标上。

    “哦，你要怎么破，直接砸吗？”歧戊调侃着，他根本不信这道暗界会被打破，毕竟这可是专门防六阶强者的。

    “那我就砸给你看！”磅礴的精神力席卷而来，凌晨再次将意识连接至扶桑神树，这一刻，巨大的根茎涌上无限能量，黯淡的神树光辉再次迸发，驱散死气。

    天使亡骨被光辉缠身，更为炽烈的火焰焚烧着，它似乎怒了，上方空气急剧的流转，压缩，巨大的压力就连气态的死气都凝成固体，空间都欲要破碎。

    只见那无穷的能量涌入凌晨的虚像，竟令它更为凝实，更为巨大，而那粗大的神树树干不断收缩，最终竟化作一柄惊世长枪，光华琉璃。

    两股力量竟是恐怖如斯，令天地欲崩。

    天使亡骨压缩的空气骤然迸发，霸道的能量撕碎空间，直击万古长枪。

    “轰！”

    巨大的爆鸣，犹如巨龙长啸，震得所有人耳膜尽破，七窍流血，神树幻化的长枪依旧屹立，并吸收着那能量风暴，下一刻，虚像动，惊人的雷霆伟力注入长枪，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力压一切，凌晨手握长枪，全力一掷。

    “轰！”

    长枪破碎空间，穿透虚无，直抵死物，天使亡骨压缩空气，形成一堵无形的壁垒，可由神树底蕴幻化的长枪怎会如此不堪，仅仅一击，壁垒破碎，穿透亡骨，直逼暗界。

    “给我破！”凌晨大喝，同时引爆自身丹田处的三个本源晶核，磅礴的能量加持下，长枪发出绚烂的光华，瞬间照亮整座城池，肉眼可见的裂痕出现在暗界上。

    “什么！”歧戊大惊，他的身体变异，扭曲的尸骨疯狂生长，抵挡这爆炸的能量。

    养树千日，献树一时，神树底蕴，蕴含最纯粹的生命之力和净化之力，绝不是单一死气能够抵挡的。

    只见暗界如同清脆的玻璃，大片大片的碎裂，破开，久违的天空重现于世，而那惊世长枪却宛如猎日之箭，直奔苍穹，霎时，如曜日降临，超星爆发。

    强横能量风暴席卷上苍，哪怕身处几百公里之外，依旧不减。

    曜日散去，巨大的黑色空洞如上帝之眼，屹立上空，这是空间破碎后景象。

    “报告长官！监测到两股不明能量波动以及空间波动，A能量能级4.0，引级2.0，B能量能级3.7，引级1.8.”联邦某观测站，观测员盯着屏幕上波动的线条说道。

    “什么！”长官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查询能量源头！”

    “长官，根据空间迁移方向判定，它们都位于天穹大陆西南方向，但卫星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等等，那不就是边境吗！”

    这一刻，所有人震惊，边境距离此处观测站664千米，能量波动传播到这么远依旧不减，那源头处的能级可能达到8.x级。

    边境地区临近幽冥大陆，而这恰恰是卫星无法探测监控的地方，唯一能确定方向的就是空间的迁移，如某处空间破碎，周围的空间会不断向破碎空间靠拢，以此修复，而空间移动可以被监测，且不会随距离减弱。

    因此人类以引级来定量空间迁移的速率，空间产生的空洞越大，对周围空间的吸引越大，引级也就越大。

    “报告长官！数据网络上出现大批求救消息，每个后都标有一个共同坐标。”另一名摸鱼的观测员发现异样后，上报长官。

    “立刻查询坐标地点。”

    “找到了，坐标地点，南浔城。”

    “上报军方！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