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平修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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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太上感应篇

    老道抬头,见徐长安当面,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口中哼了一声,便背负双手,抬头看天,也不搭理他。

    徐长安也不生气,臊眉耷眼地凑了过去,讨好道:“小子自知犯了大错,此番追缉妖僧真空,当以前辈马首是瞻,小子私自行事,险些为那妖物所伤,托前辈和家师的福,小子方能逢凶化吉。”

    老道眉眼一挑,冲着徐长安叫道:“莫提你家师父,老道烦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你不听调令,万一出了事,她绝不会怪你这个徒弟不懂事,只会编排老道的不是!”

    一旁的众猎户眼见两人似乎有些不对付,不好站在这里围观,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陈虎头冲顺子和陈青平道:“我去把爷爷他们叫回来!”说罢,朝徐长安和老道方向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们一起离开。

    顺子苦着脸,把手伸出来给大家看,他的手心被那血钩尾巴轻轻划了一下,初时是血流不止,如今伤口更是发黑发亮,隐隐有股恶臭传出。

    一旁的老道正好看见,上前拉住顺子的手,如法炮制,果然药到病除,顺子大喜,又是扑通一声,给老道结实地磕了一个头。

    老道伸手扶起他,转头对徐长安道:“你莫以为你师父为你求了一件佛家法器,便能横行天下,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且问你,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有把握斗得过那根玄阴捆仙索,即便你自己无事,可能保得住这些凡人?”

    陈青平心中一动,暗道:原来那根黑色的锁链名叫玄阴捆仙索,不知道徐大哥手上的念珠又叫什么?

    徐长安听老道一番话说得中肯,切中要害,心里也是后怕,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赶紧抱拳行礼,诚心道:“老前辈所言极是,是小子太过孟浪了,今后不会了!”

    老道见他听得进自家的话,心里还是颇为高兴的,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沉声道:“年轻人有闯劲是好的,但是你太过操切,行事不计后果,却是不美的!我今日说你几句,他日再不多言,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老道再不理徐长安,将头转向陈虎头、顺子和陈青平,笑道:“老道一路紧追猛赶,此刻怕是嗓子都要冒烟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孝敬我老人家?”

    陈虎头闻言,立时叫道:“有!有!请老神仙快快进屋里坐着,我去把爷爷喊来!”

    说完陈虎头调头就往村外跑去,陈青平知道顺子一家子七口人住得颇为紧巴,眼下只有自己家里还空着......想到这里他心里猛地一疼,眼圈瞬时就红了,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说道:“老爷爷,请跟我来!”

    顺子告了一声罪,调头往自己家跑去,他心里挂念爹娘老子,便不跟陈青平一道了。

    陈青平带着老道和徐长安进入自家屋子,他先摸到油灯,徐长安从袖里摸出火绒,将油灯点亮。

    老道四下一打量,见屋内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地上满是碎木头棍子,有些好奇,问道:“小娃儿,你父母不在家里吗?”

    陈青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徐长安摇摇头,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老道。

    老道闻言,沉声道:“我若不是路上遇见故人,叙旧了一番,应当能及时赶到此处,眼下让那妖僧逞凶,幼子失恃,讲起来反倒是老道的不是了!”

    徐长安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一叹!

    陈青平忽然走到老道身前,扑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额头已是一片乌青,他哽咽道:“都说道家法力无边,不知道老爷爷可有办法救活我娘亲?!”说完,他一双眼睛黑亮亮的,满是期待地看着老道。

    老道摇摇头,叹道:“若是我身边带着护佑魂魄的法器,可保你娘的魂魄不入轮回,他日再求门中高人,未尝不能救活她。只是眼下我两手空空,你娘又死去多时,她的魂魄早已为天道轮回所摄,投身地府冥狱,再也没法子回转了!”

    陈青平抹了抹眼泪,又给老道鞠了一躬,随即转身在家里翻找起来。

    徐长安见他忙碌,问道:“四弟你在找什么?”

    陈青平闷声道:“娘亲教过我,上门都是客,不可慢待,我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老爷爷!”

    老道和徐长安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外。

    “老爷爷可喜欢吃肉,我这里还有一些风干的鹿肉,是我爹爹在青龙山里猎的,我娘用松木枝熏烤过,又香又有咬劲!”陈青平从柜子里翻到一刀熏肉,问道。

    老道摇摇头:“我修行已久,早已辟谷,寻常的吃食我是不碰的。”

    “哦!”陈青平挠挠头,在屋里又翻找起来,忽然问道:“老爷爷可爱喝茶,我这里有青龙山的雨松针茶,也是我娘亲手炒制,爹爹说滋味清香,入口回甘!”

    老道还是摇摇头:“茶味颇淡,我素来不喜,可有好酒?”

    陈青平拍掌叫道:“有!”他冲入角落,使劲去抱一口坛子。

    徐长安见他吃力,上前单手提起,送到老道面前。

    陈青平说道:“这酒是爹爹在青龙山里采的野果酿造,只是酒性极烈,娘亲只有逢年过节才让爹爹喝一小口的!”

    老道哂道:“看来你爹爹也是个酒量浅的,且让我来尝尝这酒如何!”他伸手拍去泥封,忽然间有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醇馥幽郁,难以言表。

    徐长安只闻了几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好似醉了一般,大惊道:“这是什么酒,怎的如此烈法?”

    老道哈哈一笑,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他举起酒坛,说道:“一尝便知!”

    言罢,他猛一抬头,将坛口举到嘴边,咕噜,咕噜,一连喝了十几口。待他放下酒坛,已是满脸酡红,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好......好酒!老道年近三百岁,这天下名山大川,哪里不曾去过,何时遇见过这样的妙物?!”说罢,他晃晃悠悠站起,也不管身后的徐长安和陈青平,来到院中,放出随身飞剑,纵步一跃跳了上去,化作一道流星往东北方向飞去。

    陈青平有些瞠目结舌,这剑仙飞高走低,平日里都是在话本里才能看到,今日就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他见老道来去随意,洒脱无比,心里顿时羡慕之极。

    徐长安知道老道觅得一坛好酒,这一准是忙着向几位同道中人显摆去了,他暗觉好笑:前辈说我恣意行事,不计后果,他又何尝不是赤子之心,童真未泯!

    陈青平对徐长安道:“我去看看娘亲!”

    徐长安点头道:“理应同去,给婶婶上一柱香!”

    陈青平往陈胜家走去,老远就看到陈虎头在村口向他招手,身后跟着一干人等,待众人等走到跟前,陈胜上前一步,向徐长安倒头便拜。他这一拜,身后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扑通一声跪下,向徐长安行大礼。

    徐长安惊呼道:“使不得!这如何使得?!”他手忙脚乱,去扶众人起身,谁知扶起了那个,这个又给他跪下,一时间倒是忙得手足无措!

    陈胜极为倔强,看着徐长安,眼眶都有些红了,沉声道:“若没有上官相助,我陈家冲今日只怕还要再多死几人,这救命之恩,如何当不起我等跪拜?!”

    徐长安知道陈胜是陈家冲的话事人,他也听陈青平给他说起过杀死真空的细节,知道这老头看似苍老,又残了一条腿,但是性子极为刚烈,想劝他只怕是要多费口舌。他二话不说,也是扑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跪下。

    陈胜一楞,问道:“这是......”

    徐长安笑道:“老者不知,我方才已经和令孙虎头、顺子,还有陈青平结为八拜之交,论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爷爷,哪有爷爷给孙子磕头的道理?”

    陈胜看向陈虎头,见他点头,心里极为高兴,扶着徐长安一同站起,回头道:“起来!都起来吧!这以后就是我们陈家冲的孩子了!”他握着徐长安的手,一个劲的念叨:“多亏你啊,孩子!我陈家冲八、九条人命,死得不值啊!不值啊!”

    老头呜咽着哭了起来,众人也是擦泪相陪,哭了一阵,陈胜摆摆手道:“都回去,看看家里人怎么样了,等天亮了再过来,明日有许多事情要忙!”

    他说的正是为死去之人操办丧事,人死为大,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众人无话,一齐散去。

    陈虎头和徐长安扶着陈胜,陈青平跟在后面,几人走进陈胜屋里。

    陈虎头忙着安置陈胜,这一夜过来,把老头累得够呛!

    徐长安将自己的箱笼规整了一下,既然没有那尊假金佛,他再也不用整日里背着箱笼跑了。

    陈青平一个人走进里屋,见屋内停放着一口棺木,知道这是自己娘亲,他扑在棺盖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眼下已是五更天,远处天际依稀有些放白,陈青平病体初愈,又一夜未睡,再加上心神损耗颇巨,一会便有些困顿,他嘴里念叨了两声“娘亲”,便靠在棺木边沉沉睡去。

    徐长安中途过来看了一次,给陈张氏磕了三个头,见陈青平睡得香甜,也不吵他,脱下自己长袍给他盖上,便掩上房门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青平忽然醒来,他觉得胸口有样物事在不住跳跃,他掀开袄裳,立时有一道金光洒出。

    陈青平挠了挠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看,正是两本书册,一本是从真空和尚那里得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另一本是徐长安给他的无字绢册,藩王庆余的宝物。

    此时那无字绢册放出青濛濛的光晕,竟然无风自动,虽然仍是空无一字,却一页接一页的翻动。

    而那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则不断喷吐出金光,这金光将青光团团裹住,相互纠缠,此消彼长。

    陈青平有些奇怪,伸手将佛经放在一边,那佛经被他移动,金光顿时就散了。没了金光压制,无字绢册的青光突然大盛,映得整个屋子青芒芒的。

    那封面上慢慢显现出几个字,陈青平定睛一瞧,上面写的是《太上感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