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2：00

    剧场之外，夜色已经再度降临，雨停了下来，空气还湿润着。

    朱陆与工藤茜回到了那座临时营地。

    即使没有特意地掩藏行踪，Assassin和Archer也都没有在两人两骑战力完整的状态下再做试探。

    尚未出现的Caster也依旧保持着神秘。

    朱陆在教士那吃瘪的火气完全没有得到发泄的机会。

    城市边缘的森林坡地上，已经熄灭的篝火上尽是湿柴，却也在Rider的手下重新点燃。

    稍稍腾起的烟气在篝火上方飘荡，夜晚的冷风吹在朱陆颇有些难看的脸上。

    他并不关心从者与御主合一的状况究竟是如何形成，但这种不该出现在圣杯战争中的异常不知为何忽地让他感到不安。

    这样的从者真能称为从者？这样的召唤真能被允许？

    但圣杯战争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朱陆深吸了一口气，于是被飘来的烟呛了一嘴。

    他没好脸色地挪了挪位置，然后将那些扰乱情绪的念头甩开。

    柏离的事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没必要在什么预兆都没有的时候就担心过头。

    现在可不是什么能够随便分心的场合，何况还牵扯到柏离。

    他警醒自己，让内心重归平静。

    “这样一来Berserker应该就已经解决了。”

    朱陆看向坐在那个临时帐篷下的工藤茜说道：

    “我们得做下一步的打算，接下来仍然是共同行动，没有问题吧。”

    后者在与那教士对话后展现出一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平静来，没有他预想中的满心愤慨。

    原本以为还得好好安抚一下，让她理解把圣杯握在手里才是对这座城市的最好保护。

    现在倒是省了这个麻烦，只是变化太大，他不得不对她的想法再做确认。

    工藤茜抬眼看了看他：“你生完闷气了？”

    “……”

    耳边似乎传来两声轻笑，营地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过了头。

    他朝着笑声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Rider自然地别开了脸，Lancer礼节性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呵，我只是在想某人会不会被激得冲去想要自作聪明地揪出元凶。”

    朱陆将头扭了回来，嘲讽道。

    “不用去找也会遇到的。不过，我大概什么都做不到。”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充满颓气的话，言语间却又没有任何低迷。

    只像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陈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

    “也许吧。”他没有安慰女孩的意思，“不过如果你想结束圣杯战争的话，我还能提供另一个目标给你。”

    “这场圣杯战争很异常。”

    工藤茜提起了精神，她记得在森沐酒店的时候Lancer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止那个Berserker，还有这场圣杯战争的出现。”

    “按照圣堂教会与魔术协会的记录，圣杯战争应当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参与那场战斗的从者Saber的御主找到了圣杯法阵，而后将其破坏。”

    “构建仪式的魔术世家仅有提供地脉的远坂家传承下来，那个继承者也再未回过冬木，圣杯战争的重启可以说已经绝无可能。”

    “可是，就像你见到的这样，圣杯战争再次开始，大概是某个人利用某种手段修复了破损的圣杯法阵。”

    “如果你真想要结束圣杯战争的话，这个人你就非找到不可。破坏后又被再现出来，不是相当麻烦的事么。”

    工藤茜没有在意他话中的教唆意味，没做质疑地应承下来：

    “我会的，也许那个人同时也是设计安排了歌剧的人。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教我更多的东西。”

    “什么更多的东西？”

    朱陆挑了挑眉毛，朱红的眼睛中再一次出现了初见时她所感受到的难以抵挡的气势。

    她没有避开，与那双眼睛对视着。

    “当然是让我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东西，就像我说的，以我现在的本事，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

    “你有Lacner就足够了。”

    麻烦来了，他这样想着，然后将视线挪开。

    “如果足够的话，在剧场里我就该能够救下那些人。”她否定道。

    “但是没有更多。”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你一开始教我就是为了让我求你教授更多。”

    “你这是在把我的好意当成对你的算计。”

    朱陆猛地看向她，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厉与凶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还是觉得我缺了你不行？”

    工藤茜沉默了下来，她明白自己话中的不妥，但内心的渴望与迫切以及不甘没法就此停息。

    她低声说着：

    “我希望能拯救这座城市，拯救我的家乡、拯救我熟悉的人，我希望十五年前的事不会再发生在这座城市里。”

    “你知道的，这种程度做不到我想做的。除非达到你，达到那个教士的水平，才能真正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做些什么。”

    她看着Lancer望过来的关切的眼神，团起身体情绪低迷着。

    “我不想呆在这里无所作为地等待。”

    “然而一旦去往城里，就必须呆在Lancer的身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现在的我依然只是Lancer的拖累。”

    “虽然一直说着要保护别人，但直到现在为止也什么都没有做到，最多也只有利用Lancer的力量与你达成协议。”

    “其实就算没有那个协议你也不会随便对城里的人动手，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只是打着拯救别人的幌子来自我安慰。”

    “我不想这样。”

    呵，只是做出这种样子能有什么用。

    营地内安静着，朱陆旁若无人地用手掌扇着从篝火处飘出的烟气。

    直到工藤茜的声音消失，才事不关己地反问：

    “所以呢，我可没有必要非得考虑你的心情。”

    接着拉高声音，用话中满溢的讽刺回应。

    “明明之前还对魔术师一副作呕的态度，结果一个刺激就被力量迷了眼，我还以为你已经对自己有足够认知了。”

    “迟早有一天会本末倒置，呵，倒也不关我事。”

    他忽然地沉默下来，停顿着。

    半晌后，用交易一样的语气说着：

    “告诉我Lancer的真名，这样我就帮你。”

    “巴林，我是骑士巴林。”Lancer先于工藤茜做出了回应。

    “你倒挺信任她。”朱陆看了眼忽然插话的Lancer，“可我就是不信你是骑士巴林，所以才会问。”

    持枪骑士沉默下来，没有解释的打算。

    如果就这样承认他遗忘了真名且无法使用宝具，那么御主的处境定然会变得更加艰难吧。

    但朱陆没有因此违约的想法，他站起身来走到工藤茜身前。

    “为了我们这个临时联盟继续下去，我教你，不过风险你就得自己担了。”

    工藤茜抬起头来，篝火发出的昏黄的光照映着那张不甘心的脸，那双眼睛微微湿润着。

    切。

    朱陆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

    “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沮丧，承认自己的无能是很优秀的事，这又不等于放弃，更好地认识自己才不致于好高骛远。”

    “再者，从者之间的战斗本就不是人或者魔术师能够插手的，现在这种情况很正常。”

    “我记得有人说过，自己讨厌世界上存在不许愿就无法达成的事。”

    工藤茜反驳道，话中依旧带着些努力掩饰的鼻音。

    朱陆表情一僵，这话他确实说过。

    “——，好吧，但我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教你。”

    “你之前问过，你身体里的内丹中有没有可能存在因不为人知而分外强大的魔术对吧。”

    “嗯。”工藤茜回应道，“你现在打算教我这个了？”

    “这由你决定。”他挑了挑眉头。

    “你还想问什么。”她警惕地看着朱陆。

    “你看起来真的还有事瞒着，不过我现在可不是打算对你盘根究底。”

    朱陆朝她摆了摆手。

    “我告诉过你，魔术会因神秘性而强大，但我还没告诉过你越强大的魔术越难以掌握，即便魔术基盘本身已经编织完成，控制也是一个麻烦。”

    “如果是火焰，即使烧着自己也只是简单的烫伤，可如果是太阳，结局只会是飞灰湮灭。”

    “你身体里可能存在的魔术，我们根本一无所知，就算你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干掉也是相当可能的。”

    “这方面我并不是太了解，所以就算出什么问题我也没有办法，最多只能把你作为反面教材传播出去。”

    工藤茜沉默下来，她终于开始相信朱陆教她使用内丹没有多余的目的。

    这种危险的后续教程显然不能作为条件。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符咒什么的。”她询问道。

    “你会画吗？”朱陆拉高了声音。

    “不会，但不是有那种画好的吗。”她声音小了起来。

    朱陆摇着头否定了她的想法。

    “那种东西你用不了的。我没带那种完整符箓出来，阳符与阴箓，二者合一才算是完整的符箓。我手上用的，都是只是符而已，没法勾连铭刻在【盘】上的箓的话，什么用都没有。”

    “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没什么不好理解的，西方的魔术大多需要各种材料、药剂实现，其中甚至包括昂贵的宝石，而符箓术法只需要普通的纸，甚至凭空勾勒即可，这就是不对等的原因了。”

    “那你用的那种键纹呢？好像只要有咒语就行了吧。”

    她不死心地追问。

    “键纹不是能够那么随便教授的东西，是更加接近根本的事物，需要资质。”

    “何况也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就算有了资质，随意操作也有精神溃散的可能。”朱陆继续否定着，接着劝说道，“我没骗你，你在这种时候死掉我也会很头疼。”

    可是圣杯战争等不到之后，如果那场大火再现，而自己没有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

    “我想要试试，有Lancer的加护在，不会有事。”

    无法接受那种未来的工藤茜下了决定。

    “是的，这就是你有资格尝试的原因，但你要不要问一下Lancer，如果你脑袋被直接搅碎他能不能救你。”

    朱陆嘲讽着，然而她只是心虚着却没有动摇的意思。

    麻烦，他心中暗道，旋即看向站在她身旁的Lancer。

    “你的意见呢？”

    持枪骑士点点头：

    “这是Master自己的选择，作为她的骑士，我需要做的就只有支持和信赖。”

    “好，既然你们乐意自己负责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气急而笑。

    一点点平复心情，明白眼前的两人已经做出决定的朱陆伸出食指，沉声说道：

    “看着它。”

    工藤茜的目光落在朱陆食指尖端后，然后像是被黏住一样再也无法挪开。

    他的指尖移动起来，带动她的精神在空中划出一个简洁神秘的图样。

    空空！

    埋藏于胸口的异物骤然搏动起来，接着是浑身而来的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