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李四月为了能和顾应平在一起付出所有努力，费尽了心思，那是她这一生第一次对人生起了盼头，对生活有了期待，也是第一次为着一件事去拼搏，去赌命。

    不仅是她，她知道顾应平也是一样，他也是第一次对人生有了其他想法，对他的追求起了别样的念头。也是那一决定完全改变了他们二人从此的人生走向。

    可是，后来他们却也因这个决定受尽苦难，所有的付出只换来一场错过，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不，李四月想，她是有得到的，她得到了爱与被爱的力量。

    所以，不管到何时，她无法忘怀顾应平，更不可能不去爱他，是的，她爱她，穷尽一生都不会改变。

    问她想不想和他走，想！发疯的想。从知道他的所在，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她发了疯的想和他走。原来人生中有些热情并不会随着岁月的堆积而变得冷淡起来，只是这种渴望未曾被唤醒。

    而顾应平就是唤醒李四月身体内那种渴望与期待的钥匙，是彻底打开她心门的唯一法门。

    可是，她听见她自己说：“不，我们不能这样私奔。”

    热情被残酷的现实浇灭，她终究不能只想着自己。

    “四月......”顾应平近似苦口婆心地叫喝。

    说实话，来南楚的时候顾应平已近乎失望透顶甚至到绝望，他之所以来只是想要得到李四月的真心话，哪怕她不肯跟他走，但至少他要确定她的内心是爱他的，不曾真正负他；还有便是他要报复一下周丰翼，纵不能杀了他，但也不想他好过。

    可是，老天爷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在黑暗中醒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根本不用思考什么，这个遁逃的想法就直接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但李四月却这样断然的拒绝了他，他如何甘心。

    李四月推开他，只道：“应平，你不可以做吴越的叛国之将，而且回到南楚后丰翼也前前后后给我讲了这些年你与他的联系，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所以你必须留在吴越，不管是为了名利还是其他，那是你真正的家，是你的归宿之地。”

    “呵，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不管你是不是在乎。”李四月道，“可十几年来你终究扎根在那儿，怎么可以为了我......”

    “我已为了你已抛弃过一切一回，所以不在乎再来一次。”顾应平拉着她的手，道，“四月，我只要你一个肯定，只要你一个肯定这一切就都有意义了。”

    “不行。”她摇头，“我不能骗丰翼，也不能这样离开他，这对他不公平。”

    “那对我呢？”顾应平突然厉声，“难道你就忍心伤害我来成全他？”

    李四月只是摇头，不住的摇头，哽咽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顾应平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亲到她鼻间，脸庞，可是最后要接触到嘴唇的时候，她还是躲开了。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顾应平想不通，“仅仅就因为他陪伴了你十三年吗；仅仅就因为你对他觉得有所亏欠吗......”

    他摸到她脸上满布的泪痕，也感觉到她跟自己一样心痛，可为何却如此执着，顾应平想不通。

    李四月握住他的手，道：“应平，既然已到了这一步，那我便将我心里所有的想法告诉你。我不能离开他，不能跟你走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你说的那些，更因为......”

    “因为什么？”顾应平追问。

    李四月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坐正了身子面对着顾应平，声音柔缓道：“应平，你知道吗，你是这我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从前，现在，哪怕以后，也许都只有你一个人......你说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当初我们努力的一切，并非是为了成全他人，我做梦都想做你的妻子，都想陪在你的身边，直到终老。”

    “四月......”顾应平一直想听的话终于听到了，可是他的心却比之前更痛了，他捧着她的脸，感觉到她整个人在颤抖。

    她闭了闭眼任滚烫的泪水划过脸庞，继续道：“这些年，不管丰翼为我做了多少，可我总是敷衍多过真情，我当然也关心他，但我明白这种关心远不是对你的感觉，看着他待我那般深情，为了我空置后院不纳一妾，哪怕明知我不肯为他生孩子他也全然不在意，对这些我很心痛，也明白既便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我仍旧欠他的。”

    “这世上唯有感情的债最难算，十几年的堆积我已算不清这些了。应平，眼下我若说在我心里你与他拥有同样重要的地位，我谁也不想你们有事，你可能理解我这份心情。”她揪着胸口的衣领，痛心地道，“可是你知道吗，青玉曾对我说，她说她好嫉妒我，嫉妒我可以遇到两个真心待我的男人。”

    “是啊，若换了以前在万花楼，我如何敢想象这样的情形。若丰翼他当真十恶不赦，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我想也许那样我真能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跟你走。可是应平，他不是董璋不是赵潜，更不是谢成逸。他是周丰翼啊，他待我的心与尊重我的情义与你别无二致，既是这般，你叫我要如何舍了他跟你走？”

    “当年木沟坡错过，我们便已缘断。既是已跟了他，与他做了夫妻我便是负了你的情义，自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我也再无颜回头啊；更何况我已跟他十几年，对他纵无对你这般的感情，可到底也是深情厚意不可辜负，既这边已负了你，我便不能再负第二个男人；再者你们原本感情要好，因我破裂至此已是我的罪过，我怎可再弃他就你，那岂非要教全天下人不耻。”

    “应平，一个女人没有几个十三年。而我已将这最好的青春年华皆付于他，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你我便将这颗真心藏到肚中，待来生......容我干干净净的来与你重做夫妻吧。”

    当初葛一春便说过她配不上顾应平，那时是顾应平一颗真心让她不顾一切；而今天她觉得她是真的再也配不上眼前这个男人，他不该一直执着于她，他值得更好的。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未曾停止寻找我，自然气丰翼骗了你。可若回头想来，若是你我在一起，而你又得知丰翼要找的人是我，你可会告知他实情？”

    这话倒是把顾应平给问住了。

    李四月继续道：“所以我才说感情的债最是难算，本便没有谁对不起谁，不过都是我们甘愿为对方付出罢了。应平，你纵再有多少不甘，从今便都放下吧。别忘了你吴越的府里头还有一直在等你回去的妻子，而丰翼，也在等我回去。”

    “四月，我从未在意你跟了他这些年，也从未在意你对他的情意。你若当真无情无义毫不在乎，反而不是我爱的那个李四月。”顾应平道，“可是，你并不知这些年我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是，我是娶了别人，可是我可以解释，我有苦衷的......”

    李四月伸手拦在他嘴边，摇头苦笑道：“应平，我并不因你娶了旁人而怀疑你对我的情，只是你有些事情你不在意，我在意。而且我太了解丰翼了，若是我真的跟你走了，他一定活不成的。”

    “我也活不成。”

    “不，应平。”李四月道，“你会活下来的，就好像我会为了你的存在活下来一样，你会为了我的存在活下来的。你要明白若我现在跟你走了，这跟当年我与丰翼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你是带着我活着的希望在寻找，在生活；而他会因以为我死了或我与你私奔而崩溃而绝望，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顾应平抱住她，“你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做什么，若道理能劝得了人这天下便不会打仗了，四月，我舍不下你。”

    李四月叹了口气：“应平，我要说的这一回真的全都说完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这样决定了，南楚吴越，以后我们要各安天命。”

    顾应平摇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铜钱来，他说：“你要听天命，好，我来掷这铜钱，若是字面朝上你便跟我走，不许反悔。”

    说着也不管李四月是不是同意便擅自抛掷了起来，倒是难为他还能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将抛出的铜钱接回，他打开，凑近一开，忙摇头：“不对，重来。”

    “再重来。”

    “重来。”

    “你放心我一定能掷到字的一面的。”

    “重来。”

    他在反反复复的抛掷铜钱，李四月也由着他像个孩子似的胡来。直到他抛出再也找不到那枚铜钱的时候她才拉住他的手，她道：“应平，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四月，此生此世，只卿一人。”顾应平反抱住她。

    “那我嫁给了一个跟你同样爱我的男人，像你一样待我好的男人，他让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你又有何不满意呢？”李四月道，“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看到她快乐开心就满足了吗，若是不能得到，我们便祝福彼此吧，以待来生。”

    “待来生，非君不嫁。”

    “我不要来生。”他苦笑，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明知没什么来生。”

    “好，我跟你走。”她突然道。

    “什么？”顾应平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