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宁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她即使羡慕别人的玩具也不会跟家里提任何要求，一直到遇到宁宇轩和陈子川张茗茗，她才有了撒娇的权利。

    可是这项技能，在宁宇轩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大半。

    后来的她更加努力地做歌，更加拼命地寻找机会，她跟自己说即使没有宁宇轩，她也要做出成绩来。除了在陈子川和张茗茗二人面前偶尔会露出点过去的影子，她好像真的再也不是过去的程湘宁了。

    站上舞台不管下面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她，她都能从容淡定地贡献出最好的表演。她跟宁宇轩说过，她要做最好的程湘宁，她慢慢做到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再来一杯。”程湘宁眯着眼睛努力地比出一个一给小哥看。

    小歌手跑来买醉这件事要是被曝光肯定也算个新闻了，好在她还有理智，虽然是自己偷偷来的，但也没选个热闹的地方。

    小哥递给她酒之后就去擦杯子了，职业道德非常好，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虽然她进来要第一杯酒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

    手机被她扣在桌子上，只能看它不断震动，程湘宁不知道是谁找她，通通就当宁宇轩处理。

    她不接宁宇轩电话，宁宇轩就会抓狂，他现在肯定也在抓狂吧，肯定满世界找她呢吧，嘿嘿，可是这个地方你肯定找不到的。

    “你告诉他！不许给我打电话了！不然我就…报警了！”程湘宁突然抄起手机递给小哥，另一只手气得插腰。

    小哥遇到过各色各样的酒疯子，这位还算素质不错的，于是点头接过手机按了通话。

    “喂…”

    “湘湘…”

    “我是Xxxxx的，您的朋友喝多了，您看是不是来接她？嗯，好的，我会尽量不让她离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爱开玩笑，程湘宁早上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在公司休息室的沙发上。

    而诺大的休息室，空无一人。

    程湘宁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试图想出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但是脑子里最后的画面，只有酒。

    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酒。

    完蛋了，今天公司要开会批斗我了。

    “胃难受吗？喝点热的吧。”

    “谢谢啊。”程湘宁低着头，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才惊觉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果然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我…”

    “你喝多了，是李姐把你带回公司的，我是一早来录音的。”宁宇轩好心帮她解答疑惑。

    “李……李姐？”程湘宁傻笑，哦，昨天好像有人一直给她打电话来着，是李姐啊。

    完蛋了，程湘宁捂脸，李姐是她经纪人，知道她有喝酒这个“恶习”之后，几乎天天耳提面命不许出去喝。

    “李姐是想跟你说有一个节目邀请了我们的事，没事，我已经帮你求过情了，不会骂你的。”宁宇轩笑，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豆浆沫。

    程湘宁最怕宁宇轩这样，她觉得三年时间宁宇轩完全变了，以前的他很好懂，他开不开心程湘宁一眼就能看穿。

    可是现在的他，比以前更沉稳，更神秘了。

    他对她还是很好，像真的好朋友那样好，可是他又对她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搞得她没办法把他只当好朋友。

    程湘宁不想输，宁宇轩能做到她也要做到，可是他一对她温柔，一对她好，她就又沦陷了。

    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在同一张沙发上挨着，以前这样的距离，要不然就会接吻，要不然宁宇轩就会抱着她，程湘宁怀念他的怀抱，她没告诉别人，在他回来之后，不止一次她半夜会突然想打电话跟他说，我们和好吧。

    她打通过一次，宁宇轩温柔的声音把她击溃，她丢盔弃甲般挂了电话仓促逃跑，然后去浴室用最凉的水把自己浇透。

    他早在三年前就不要你了，程湘宁告诉自己，不要自取其辱。

    宁宇轩是故意的，故意回来，故意跟她签一家公司，故意要慢慢再次渗透进她的生活。

    她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情绪一点也不会隐藏，可是越是着急想隐藏，偏偏暴露更多。看她因为自己抓狂，因为自己不安，因为自己难受，偏还要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宇轩觉得很痛快。

    这些都是他受过的，也该轮到她受一遍了。

    他不承认自己会心疼，他早就不会心疼了，不会心疼自己，也不会心疼任何人。

    他早该知道，没有真的会永恒的感情，再真的东西，久了也会变质。

    所以即使像那些贵得可怕的奢侈品，那些打着“一颗永流传”口号的钻石，也会不断推陈出新，因为久了的东西，对人类而言都不值得留恋。

    此刻程湘宁在低着头喝豆浆，睫毛在微微颤动，宁宇轩有点想亲亲她的眼睛，以前她要是哭了，他就会这么做。

    但这不是爱，只是一种对过去的缅怀罢了。

    最终他也没这么做。

    程湘宁被妈妈叫进了厨房帮忙，宁宇轩跟爸爸在外面聊天。

    “湘湘，你怎么回事？你姑妈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你怎么给拒绝了？”程妈妈看着程湘宁很是惆怅。边说边看了看外面的宁宇轩。

    小时候其实还有个故事，程湘宁还没出生的时候，妈妈就给她说了一门“娃娃亲”，对象就是宁宇轩，两个妈妈是好朋友，开玩笑说要生下来是个女孩就跟宁宇轩凑对啦，结果还真是个女孩儿！

    程湘宁的名字还是宁宇轩妈妈取的呢，开玩笑说都有个宁以后指定能成！

    “其实你俩要能成也挺好，不过我看你俩也就是朋友，跟川川茗茗差不多。”小时候的玩笑没人当真，妈妈们还是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的。

    但他俩在一起这事暂时还不敢说，否则程湘宁丝毫不怀疑她会立刻被绑着上花轿送到宁宇轩家里去，所以他们说好，在事业有成前先瞒着父母。

    “emmm，他们也没对象啊，我们还年轻，要先忙事业！”程湘宁从碗里拿了块排骨啃。

    “你说你们啊，做音乐那么不容易，事业爱情总得抓一样吧？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早点找一个，多处几年不是挺好吗？”

    程湘宁啃完骨头洗了个手，“好啦妈，你别操心了，面包会有的，事业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程妈妈看着她出去就扑到宁宇轩背上，叹了口气，这孩子恐怕那根筋还没通呢，从小就和他们勾肩搭背长大，现在也不知道避避嫌，不过还好，程妈妈知道，她家女儿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这样。

    “我妈妈催我去相亲呢。”晚上回家的路上，程湘宁故意一脸为难地跟宁宇轩抱怨。

    “怎么办呀？我又不想让我妈妈老操心。”

    宁宇轩面无表情，等她不耐烦地捶了他一拳，宁宇轩才捏着她的下巴缓缓开口。

    “你要是敢去相亲，我就把你绑回家关着，用最粗的大铁链子拴起来。”

    “你那么狠啊？你下得去手吗？”

    “比起让你离开我，这样显然我更能接受一点。”

    宁宇轩看了看安静的路上，低头轻轻在她嘴巴上啄了一口，“所以你想都不要想。”

    程湘宁不觉得他可怕，虽然他的样子足够认真，好像早已准备好了大粗铁链在等着她。可是她只觉得开心，不让她离开，就是因为很爱她吧。

    程湘宁其实一直不自信，宁宇轩是她追的，虽然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对自己很好，可毕竟是她表白，是她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才在一起的。

    她不怀疑宁宇轩爱她，但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她不敢问，怕他会敷衍她，更怕他说了真话，答案是她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不让自己离开，真是太好了。

    那时候的程湘宁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发了几首歌反响还不错，还有全世界最爱他的宁宇轩。

    她半夜醒来看到宁宇轩熟睡的脸，会忍不住撑着头盯着他看，看不够，有时候会看一会儿就乖乖重新缩回他怀里，有时候实在没有睡意，就会坏心眼儿地把他也弄醒，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往往是，“怎么了宝宝？”

    程湘宁最近开始巡演了，李姐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型livehouse巡演，忙得脚不沾地，忙起来倒也好，这样她就无暇多思她跟宁宇轩的那点往事。

    可是她不想，他却总要送上门来。

    宁宇轩第一次出现在演出后台的时候，程湘宁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来捧捧场也是应该的。

    可是他又出现了一次，又又出现了一次。

    他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在后台送了她一个礼物，一个精致的盒子，程湘宁回了家才打开来看。

    里面躺着的是两只玻璃小猴子，程湘宁再也忍不住了，抱着盒子大声哭了出来。

    这两只小猴子，是当初那两只，分手的时候程湘宁把它们砸了，宁宇轩把它们粘起来了。

    顾不上外面在下大雨，程湘宁伞也不拿就跑向宁宇轩的家，她听同事说起过在哪个小区，离她很近，可是她从来没去过，跑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住。

    她浑身被雨浇透了，冷得发抖。

    不知道他在哪一栋，只能给他打电话。

    “湘湘…”

    “阿宁…阿宁……”

    “…你在哪儿？”

    宁宇轩没想到程湘宁会来找他，他知道那个礼物会扰乱她，会让她更加无法忘记自己，但没想到，效果这么显著。

    她看到自己的瞬间朝他跑过来，把她狠狠砸进他的怀里。

    就像很多年里，她都这么跑向自己一样。

    宁宇轩给她找了干净的衣服，拿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她都乖乖地一言不发，就撅着嘴委屈地看着他。

    “怎么伞也不拿？”

    “我错了…”

    宁宇轩放下毛巾，“干嘛道歉啊？淋雨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走…我不想让你走的…”程湘宁认输了，她就是忘不了宁宇轩，就是不想跟他分手，她就是一直都还在等他。

    宁宇轩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不是他早就想到会有的情况吗？可为什么看着她哭，还是那么舍不得？

    宁宇轩叹了口气，终究是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