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反问，让谢玉溪沉默许久，直到两人回到客栈，分别之时，明月出言开解道：

    “今日果，故时因，今时一切皆为昔日决择，你不必太过深究，一切缘由，自有揭晓之时。”

    明月说完，也不给谢玉溪反应的时机，迈步进屋，挥手关门，恩……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一切都会好的。

    果然，翌日，秋高气爽，城中人声鼎沸，充斥着人间烟火之息，明月手执团扇，满城游玩，她要好好了解一下……

    六十年后的大庆王朝。

    直到……明月赏花游湖间，谢玉溪登船而来，气息低落，明月眉眼微抬：

    “今日怎么不躲着我了？”

    明月理解谢玉溪躲着她的想法，毕竞若是她，也不想随时跟在一个能够轻易碾死他的人身边。

    “菟娘陨世了。”谢玉溪怏怏的坐下，都顾不上忧心自己的小命，头颅低垂，显得格外沮丧。

    “菟娘陨世，本就已经注定。”

    “可她是无辜的。”谢玉溪辩解。

    “她不无辜。”明月驳斥道：

    “她身为妖族，不学无术，血脉传承尚未消化吸收，便踏足人间。

    她固然是为报恩入世，亦未扰乱人间，然她听信只言片语，便嫁予凡人为妻，殃及凡人寿数，此不可取也。

    菟娘的确无心之过，但错便是错，岂可因她无心便言其无辜？若如此，与她夫妻同罪的凡人岂不更无辜？”

    明月缓缓起身，凝视着谢玉溪微红的眼眶，神色温和：

    “城中三日，想来你太过悠闲了。”都有空想东想西的。

    “既如此，现在便随我出城，即刻进京。”京城有谢氏阖族，有更复杂的红尘事端，总没那么悠闲了。

    谢玉溪沉默的跟着明月下船，离城，运转灵气赶路，饿了啃干粮，困了倒地就睡，日夜兼程，终于……

    第五日子夜，抵达京郊十里长亭。

    明月红衣潋滟，立于长亭之上，秋风微拂，带来夜的寒凉，垂眸俯视，长亭之下，盘坐着风尘仆仆的谢玉溪，周身灵气逼人，正在进阶……

    许久，夜色将明，谢玉溪周身气势陡然盛极，瞬息，气势内敛，灵力平稳，谢玉溪缓缓睁开双眼，明亮清澈，精气十足，起身作揖：

    “玉溪拜谢殿下护持之恩。”

    “筑基中期，不错。”谢玉溪资质卓绝，悟性极佳，是天生的道门中人。

    “如此，你进京吧！”明月挥手，但她不曾飘下长亭，依旧仰望星空，显然不打算与谢玉溪同行了。

    “明姑娘……不入京？”

    “是不与你同行。”

    “为何？”谢玉溪不解。

    “你这好奇心……”明月望着谢玉溪执着的双眼，到底低声解释了一句：

    “我与京城有怨，不便与你同行。”

    随即，身形缓缓隐去。

    ……

    京城，谢府，邀月院

    “孙儿拜见祖父，祖父福寿安康。”

    “玉溪？”苍颜白发的谢长曦微微倾身，看着他这位年幼离家的孙儿，眉眼慈祥，神情温和：

    “回来便好。”

    祖孙叙旧，院内一片和谐，直到谢长曦面目疲色，谢玉溪方才起身告辞：

    “祖父，孙儿明日再来请安。”

    “好，去吧！”

    谢玉溪垂首敛眉，片刻，再度抬眸，神情恭敬的禀报：

    “祖父，孙儿归家之时，曾偶遇一位亡魂，言是您的故人……不知您……”

    “亡魂……故人……”谢长曦猛然站起身，眼中精光四溢：

    “明月……？”

    “是，故人自称明月。”

    “她在何处？”谢长曦紧紧握住谢玉溪的手掌，目露希冀：

    “昨夜子时，明姑娘与孙儿相别于京郊十里长亭。”

    谢玉溪眉眼低垂，当年，身着九凤朝凰嫁裳的明月与祖父究竟有何缘法？

    “备车，我要出城。”

    “祖父？”谢长曦仗朝之龄，身体日渐衰弱，已有十余年未出京城，如今……

    “玉溪，备车！”谢长曦强调。

    “是，孙儿领命。”

    ……

    日影西斜，长亭之上

    “明月，你在这能等到人吗？”

    皓兮无聊的飞着，自谢玉溪回京，明月便一直等在此处，如今月夜将至，这能等到她家道侣吗？

    “莫急，能的。”

    明月淡定自若，谢玉溪年少单纯，又好奇心极重，他定然会忍不住去询问谢长曦与她关系，一旦他问了，谢长曦自会前来相见。

    果然，两刻钟后，谢玉溪驾着青布马车缓缓而来，驶入长亭之外。

    车马停稳，谢玉溪跳下车辕，掀开车帘，露出里面精神抖擞的谢长曦：

    “祖父，十里长亭到了。”

    谢长曦神情激动，抬眸，遥望天际，长亭之上，少女红衣如火，娇颜如画，像极了昔年桃林初见之时。

    明月足尖轻点，飘然而下，停在车马之外，眉宇间带着久别重逢的欢喜：

    “长曦，许久不见。”

    “明月，你回来了……”

    明月挥手，鬼王之力附持，带着谢长曦离开马车，两人飘然而去。

    “祖父，明姑娘……”

    祖父啊，您怎么能抛下孙儿呢？爹和大哥知道会打死我的……呜呜……

    谢玉溪的呼唤明月听在耳中，但她现在不想理会，便充耳不闻，带着谢长曦停在一座高耸山峰之上。

    山峰孤寒，冷意缠绕，但有明月鬼王之力附持，谢长曦未受感受到丝亳凉意，反而周身环绕着温暖之息。

    “明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了你……”谢长曦神情悲伤，他对不起她。

    “与你无关。”明月微微摇头：

    “当年，我们本已计划周全，但计划之外的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又怎能怨谢长曦？

    “可我……”谢长曦依然愧疚。

    “我好不容易脱困，你便要一直向我道歉吗？”明月打断谢长曦的话题。

    “不，我想见你。”

    谢长曦伸手，想要握住明月的手指，然而陡然间望见自己枯瘦苍老的手掌，又连忙缩了回去：

    “明月，我老了，不好看了。”

    谢长曦自卑的垂下头，明月喜美色，当年，他风华绝代，肌肤如玉，如今却已老态龙钟。

    “莫忧，长曦，时光虽消蚀了你的身体，但你的灵魂依然美丽，你灵魂深处，依然是最风华的容颜。”

    “真的？”他依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