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兄长！”

    弟弟在身后跟着，不断劝说。

    张济却还是坚定不移地赶路。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赶到炼虚工程所在地。

    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也被分身入侵了吗？”张济心沉了下来。

    不过还好，进入炼虚机器之后，发现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干扰他进行实验。

    简单检测了一下巨大的双层球壳镜面，确认已经达到完全映射的标准之后，张济深吸一口气。

    “让我看看，一切的真相吧。”

    “兄长，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炼虚机器。”

    “我知道这是炼虚机器，但你要拿它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想把它搬走吗？可这玩意太大了我们可搬不走啊。”

    张济看了这个弟弟一眼，笑道：“炼虚，就是炼化虚空。”

    “它能打破真实与虚假的界限。”

    “或许能找到更上一层的，更真实的世界。”

    “或许，炼虚只是某种更高深的自然机制，无法证明世间是虚假的。”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探索它！”

    张济眼神坚定，在炼虚机器的控制中枢里，设置好了参数。

    这个已经准备了11年的试验，正式开始！

    伴随着中央漆黑的‘阻映棒’被向上抽出，原本被阻止而无法聚焦的扭曲区域，渐渐开始扩大并聚集集中起来。

    当‘阻映棒’被彻底抽出之后，一片无比扭曲的虚空出现在球心正中！

    “全映射的虚空扭曲点！”

    张济迫不及待地赶到阻映棒下方，双层球壳月华镜面的正上方开口处。

    这个球面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它在正上方与正下方都有一个直径为2米的大洞，甚至能让两个人同时掉下去。

    直径10里的大球壳，高度落差自然也是10里。

    如此高度，就算是三阶不死境强者掉下去，也会摔死。只有设想中的四阶不灭境，摔成肉泥也能活过来。

    当然了，不死境会飞，是不可能摔死的。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徐福只是神魔炼体二阶筑基境，张济无法飞行，因此只能用望远镜观察。

    就在他的观察之中，下方5里处，那球心的虚空扭曲聚焦点，竟然隐隐闪烁出一片梦幻之景。

    那是一片充满着泡沫的海洋，各种迷幻的事物显现着，给张济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以至于他脑海中第一时间就冒出一个名词：“梦幻泡沫之海！”

    “那就是所谓的‘真实世界’吗？”

    弟弟也凑过来，一脸新奇地观察着下方。

    “是啊，可能吧。”

    张济有些激动，又有些怅然。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35年了，现在有机会进入更上层的世界，这相当于飞升，相当于升维！

    更甚至，这证明了靠他自己进行穿越也是有可能的，他有可能找到穿越回地球的方法，自然感到激动。

    怅然，则是对这个世界。

    张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35年，已经熟悉、适应了这里，并且眼看着就能回到徐家在海外建立的新国度，建立自己的伟业……

    此时离开，多少还是有点不舍的。

    那么，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是留在这个所谓‘虚幻的世界’，享受一个确定的，成功的人生，并且以后依然有机会去到这更上层的世界。

    还是不管不顾，舍弃一切，直接踏上未知的新征程？

    “兄长，你不会想直接进去吧？”弟弟盯着张济，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你进去的，这太危险了！”

    “至少要先派些人进去探路，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能亲身进去。”

    弟弟如此说着……

    张济听着弟弟的关心，却愈发觉得违和。

    这种违和感，似乎一直受到什么的抑制，无法彻底显露出来。

    但此刻，在那扭曲的虚空面前，终于，有什么压制不住了。

    一瞬间，大量的记忆涌现……青竹村…百倍奉还…大梦仙经…云山仙宗…多重筑基……

    张济瞳孔紧缩，全身紧缩，盯着下方。

    “你说得对。”他的眼神突然有了莫名的变化，看了‘弟弟’一眼，说道：“现在确实不到下去的时候。”

    “那，兄长，我们先撤吧，到了新大陆我们再想办法建一个新的炼虚机器，反正它能产生大量物资，也是很有用的。”弟弟说道。

    张济却摇头：“不，新大陆我也不去。”

    “我哪也不去。”

    弟弟一愣。

    张济却是笑道：“因为还差最后一步啊。”

    “那个老罐头最后说过，自指，无穷递归，因果悖论。”

    “这是击穿世界根基的要素。”

    “当满足以上所有要素时，就会出现一个奇异点，我猜，这个奇异点出现之后，整个世界都会崩溃了。”

    张济指了指下方的扭曲景象，虽然那里是幻梦泡沫的景象，可却没有所谓的奇异点诞生。

    “所以啊，进入那里，并不能进入……哦，不，应该说是‘回到’更上层的世界。”

    “那只是一个假象，或者说，一个陷阱。”

    张济话落，正在发愣的‘弟弟’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么快就恢复记忆。”

    “剧情还没过完呢，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下一刻，上方的阻映棒竟然轰然砸落下来！

    因为没有任何预兆，所以张济二人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被拍进了巨大的炼虚机器里面。

    他们不断向着下方坠落，只要坠落5里距离，便会进入到那片幻梦泡沫海洋中。

    “你还真是准备充足啊，心魔。”张济却是一脸从容，丝毫不慌。

    “本体，虽然你没按我设计的剧情，提前觉醒了记忆，可那又如何？”

    心魔也不装了，冷笑道：“我早已经把你将死了。”

    张济点点头，却是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你说得没错，我被你将死了，在我的意识被拖入这个梦境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几乎无路可走了。”

    “因为我所能看见的每条路，都是你设计的陷阱。”

    张济一条一条列举道：

    “首先是最开始的，你在我意识中植入的徐福的记忆，海外求仙药的计划。”

    “其实所谓的海外，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一个陷阱，只要我如同历史上的徐福一样出海，我就会一脚踩进这陷阱中。”

    “你通过这个世界的大秦，相似又不同的历史，用这些元素来让我的潜意识放松警惕，在出海的时候就将是你真正显露獠牙的时刻！”

    张济摇头：“可惜，你虽然能利用与我同源，是我的一部分这种条件，来避免触发【百倍奉还】，使我的金手指失效。”

    “但你能失效我的金手指，还能剥夺我的人格吗？”

    “穿越到修仙界这些年的经历也就算了，毕竟穿越时我的人格，我的三观已经成型，这些记忆影响不算大，可以屏蔽。”

    “但你不能屏蔽我作为地球人的记忆，不能屏蔽我求学的经历，因为那正是在形成我自身人格的重要时期，你屏蔽了那些记忆，我的潜意识就会剧烈反抗，你根本无法压制我35年之久！”

    “所以，我会利用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利用自己的知识与见闻，做出自己的选择。”

    “当然了，正常来说，个人无法更改历史大势，秦朝的建立与征服历史，还有秦皇的性格，就注定了作为徐福的我无法在神州久留。”

    “我必定是要前往海外的。”

    “你算死了这第一条路。”

    张济继续说：“第二条路，分身之术。”

    “早在中学时期我就整天幻想，其中一个幻想就是：能不能全世界的人都是我？”

    “所有人一条心，所有的我直接为了理想而奋斗，直接冲出地球，登陆月球，殖民火星，遨游宇宙……”

    “呵呵，你倒是将这幻想给我构建出来了。”

    “如果我贪恋分身同化之术的强大能力：不死不灭、无穷人力、无穷智慧、无视道德、唯我独一……”

    “如果我开始修行分身之术，吞噬同化整个天下，那么到最后，就跟那个疯子一样了。”

    “都一样的，都一样的，无论是我吞噬了你，还是你吞噬了我，都没有区别。”

    心魔听着，不由鼓起了掌：“不愧是本体，其实你早在那个时候就听出来不对了吧？”

    “是啊，其实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我的知己，竟然与我当年的幻想不谋而和。”张济摇头：“可惜，原来是你。”

    “那第三条路呢？”眼看着距离下方的梦幻泡沫越来越近，二人即将被吞噬，心魔一点都不慌。

    就算本体现在识破了他的所有计划又怎样？

    所有的算计都已经结束了，他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胜券在握。

    现在，算是本体的战败结算吧？

    张济笑道：“说到第三条路，倒是有趣。”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原本为我准备的第三条路，不是下面那个。”

    张济手指了指下方，笑道：“其实嘛，还是基于我曾经的一个幻想，并与分身同化之术联动。”

    “如果全球的人已经是我了，那顶着别人的身体，多难受啊？”

    “而且血肉苦弱，如果想要个体得到长生，而不是集体式的长生，只有进行意识飞升，将自己转化为数字生命！”

    “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试验，还是违反伦理道德的实验。但既然所有人都是我，我觉得自己是可以牺牲一下的，因为所有人都是我，都一样，无所谓。”

    “这个疯狂的想法，将塑造出真正的数字生命的我。”

    “一开始只是模拟大脑，后面就要解析神经元，简化神经连接，然后解析清楚意识的根源，彻底明晰一个高等智能的运行机制。”

    “从此，我便能随意地提升自己的算力与智慧，进行无穷的迭代，智慧指数级爆炸。”

    “虚拟世界将是我的乐园，在那里我将是真正的神。并且我也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进入虚拟，是为了更好地开发现实而进入虚拟。”

    “我将不受身躯的限制，一组服务器就能满足我的所有，我可以设定自己永远不会疲倦，永远对新事物保持好奇，永远追求进步。”

    “那将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张济盯着心魔：“可为什么？你修改了剧情，没有让罐装老头沿着这个方向走呢？”

    心魔没有说话。

    张济则是笑道：“因为啊，出了点意外，不是吗？”

    “说起来，这‘月华镜’的技术，还是我团队无意间发现的。”

    张济看向四周的镜面球壁，笑道：“无意间，找到你构建的世界的漏洞了啊。”

    心魔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那又怎样呢？本体？”

    张济哈哈大笑：“虚拟世界出现BUG，这很正常，毕竟要构建一个自治的复杂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你，为了掩盖这个BUG，临时修改了罐装老头的方向。”

    “其实我在他告诉我这个发现之后，记起来有个研究员确实在做相关的研究，就去问了下进展，查了下数据记录。”

    “果然，BUG已经出现了，只是不能稳定复现，所以那名研究员没有写成书面报告递上来而已，但我迟早能知道，所以你就借罐装老头之口告诉我。”

    “引导我，进去。”

    张济指了指下方，笑道：

    “那就是你填补BUG的真正手段，只要我进去了，就真的死了。”

    “一个二维纸片人，升维的唯一方法只能是通过信息传递，用三维物质构建自己的身躯。”

    “而不是强行用自己的二维之躯，挤进三维世界。”

    “那样只会被瞬间毁灭！”

    “你就想诱导我直接进去，用这种方式泯灭我的意识，不得不说非常绝。”

    “以上四种选择，都是为我准备的陷阱。”

    “无论我选择哪一样未来，都逃不掉被你消灭，或吞噬同化的下场。”

    张济盯着心魔，心魔也盯着张济。

    二人速度越来越快，极速朝着那片梦幻泡沫坠落。

    就快到了。

    “所以，你现在还能如何挣扎呢？”心魔冷笑反问：“想靠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吗？”

    “一脚踢开我，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推开？”

    “不可能的。”

    面对心魔的嘲讽，张济只是摇摇头，感叹道：“真希望你是我的弟弟啊……”

    心魔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但他却强行保持着镇定，暗中已经将自己与本体绑死。

    这具分身将会与本体同归于尽，但其他分身将从这个梦境中获得新生！

    然而就在这时，张济突然看向了下方中心那幻梦泡沫虚影。

    下一刻，那虚影突然消失，一颗圆滚滚的，没有任何一丝缝隙与孔洞的月华镜球出现在在中心处！

    “嗯？”心魔一愣，这才意识到张济做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怎么可能做到？”

    “炼虚……你竟然直接把我利用梦境权限设置的现实出口炼没了？！”心魔瞪着眼睛。

    “不然呢？”张济平淡道：“你以为什么是世界的BUG？权限有用的话还叫什么BUG？”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为了你心乱，不安的这一刻吗？”

    “这一刻你没来得及干扰我，你就输了。”

    心魔不信邪，转眼盯着那月华镜球体去看。

    但他却发现那些扭曲的虚空消失了，BUG不再触发，他的意识就无法干涉那片区域了。

    但此时，张济则是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四周，一个球壳状的扭曲区域，在大球壳与中心之间显现出来。

    随着张济的目光投过，想象发动，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心魔突然面色大变，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与所有分身之间的联系，也失去了这个梦境世界的所有权柄。

    “你又做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济。

    张济摇摇头，笑道：“没发现吗？”

    “奇异点已经诞生了。”

    “你构建的梦境世界已经毁灭了。”

    心魔看向四周，哪有什么奇异点？

    张济摇摇头：“你看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自己都陷入思维误区了。”

    “我们，就在奇异点里面啊。”

    心魔听完，直接就愣了。

    他张大嘴巴，终于意识到本体做了什么：“你你你……”

    他指着张济：“你用大球套小球，制造了一片球壳状扭曲虚空！”

    他看向四周，绝望道：“此时我们正处于这个扭曲虚空球壳的内部，因此，外界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这等价于外界整个世界都处于卡BUG状态，你直接炼虚，消除一切……”

    张济微笑点头：“没错，现在我们就处于梦境的奇点之中，这里也是一个奇点之中的梦境。”

    “在这个奇异点，一切皆有可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