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终究无法与钢铁洪流对抗，半个时辰功夫，上百名分身学派研究员便被镇压下来，只剩下老人状态的年轻方士一个活口。

    “你到底弄了多少分身？”张济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

    对方笑了起来：“没有用的。”

    “在帝都内，我的其他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了。”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数千、上万、数百万的人融入我，成为我！”

    “你们是杀不绝的。”

    张济面色难看。

    “怎么办？”老方士也感到十分棘手。

    “你愿意被他吞噬，成为他的一部分吗？”张济问道。

    老方士摇摇他的机械头：“我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真实’，又怎么能半途去死呢？”

    显然，就算是世界观异于常人的老方士，也不认可分身学派的做法。

    其实已经与他们结识了10年的张济很清楚，他们之间对于‘自我’的看法是绝对冲突的。

    年轻方士认为‘自我’的概念可以无限扩大，无限包容。

    他认为每个人都能成为‘我’，‘我’也可以成为每个人，人人都是‘我’，‘我’也是人人，所有人都是一体的。

    所有人都是同一本源的不同转世身。

    而老方士，他所追求的是突破虚妄的世界，达到最终的‘真实’。

    但，在虚妄的世界中诞生了他，那他本身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存在呢？

    虚假的意识，能追求到真正的‘真实’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老方士只能认为‘我思故我在’。

    每个人只能确定他自身是真实存在的，而无法确定别人的意识是否为真。

    因为‘人’可以看起来像人，交流起来像人，感受起来像人。

    一切反应都像人，可却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观感受，只是一头会扮演人的‘僵尸’而已。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主观感受是真实无虚的，至于他人是否是虚假，是否是哲学僵尸，一概不得而知。

    所以对于老方士来说，徐福也好，秦皇也罢，在他看来都不重要，只有他本身最为重要！

    必要时，他能将世间一切都看成是死物的变化。

    如果有人要杀他，那就跟山上落石要砸死他一样。

    如果有人帮助他，也就跟运气好路边捡到趁手工具一样。

    两者没有区别。

    有人讨厌他、喜欢他、或不在乎他，也没有区别，就跟一块石头是红色，还是黄色一样，只是事物表现出来的一种性质罢了。

    在老方士的世界中，只有他一个活人，只有真实的他活在一片虚妄的世界中。

    他所表现出来的为人处事，他请求秦皇的支持，他与徐福交好，那就跟矿工用锤子粉碎矿石、用筛子过滤矿石一样，只是对‘自然’的一种加工方式罢了。

    虽然这种看法张济不敢苟同，可年轻方士和老方士之间的‘道不同’却是很明显的。

    “好，现在只有陛下能够解决此事了，没有异议吧？”张济最后问道。

    老方士摇头。

    张济点点头：“那就只能派人通知陛下，让他派出军队处理此事了。”

    ……

    秦皇得知分身术失控的消息，震怒惊恐，他连忙调动帝都附近驻扎的十万大军，直接将帝都内四十余万官民团团围住。

    秦皇本人则是连夜出城，来到帝都城外指挥军队。

    “陛下！我们通过整理资料，已经找到出辨别分身的手段。”

    张济二人汇报道。

    秦皇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怕他们也被年轻方士同化成分身了。

    “陛下，如今天下科学之风盛行，帝都之外也有大量的人学习了数学与自然科学，这些人才也能看懂这些资料，还有我们的辨别手段。”

    张济直接挑明，他们的手段是经得起检验的，是受得住其他人批判的。

    “好，先用你们的方法识别那叛逆的分身，之后朕会找人来验证这手段的真假。”秦皇也不犹豫，继续保持大军围城，并让张济二人动手去做。

    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张济两人调集整个大秦科学院的研究员，以及其他一些人才，加上秦皇的中央军队，这才将帝都的分身之乱平息。

    此次动乱，总共筛选出被同化为年轻方士分身的人口一万六千余，被秦皇直接处死，挖了个大坑埋了。

    同时整个分身学派的所有资料也被秦皇下令收集起来，统一焚毁。

    当然，这一行为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看来，就是秦皇暴虐无道的体现。

    张济等少量知晓相关秘术知识的人，也被种下各种禁制，并封印记忆，同时也被秦皇安排的近卫军官以保护的名义监视起来。

    ……

    “秦皇已经开始提防科学院了。”

    一年后，见到从海上归来的弟弟，张济叹了口气说道：“之后我不能给你的捕鲸船队更多支持，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你们应该已经有很大积累了吧？”

    弟弟点点头：“家族的海外建国计划已经在暗中实施了，我们沿着冰天雪地的海岸，穿过狂风肆虐冰山飘浮的海峡，找到了一片新的陆地。”

    “我已经派了一支小规模的船队进行勘探，确认这片陆地的大小、气候和物产。”

    张济点点头，他能猜到那是哪里，这也算是一条极好的退路。

    他说道：“你们还是要小心些，随着秦皇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他的性格也越来越暴虐偏激，如果被他怀疑，就算没有证据你们也绝对会被他下令打击。”

    ……

    时光悠悠，转眼又一个十年过去了。

    在这第二个十年时间中，张济带领团队摸透了神魔二阶筑基境的修行理论，并汇总了一本《筑基宝典》，如果这本书公开，大秦将直接迈入全民二阶时代！

    到时候，只要资源不缺，天下的健全人口皆可以无障碍地修行至二阶筑基境！

    但秦皇并没有像之前的《血源经》一样，将《筑基宝典》全面公开。

    而是收归皇室，只在三万近卫军中进行普及。

    同时，在这十年中，张济也对神魔三阶不死境的强者身体与神魂进行研究，不断探索其中奥秘，初步搭建起了完善的三阶基础修行框架。

    这个修行框架搭建起来之后，三阶神魔炼体功法创造就从‘根据经验瞎蒙然后修改’的时代，步入了‘从顶层进行设计由结果逆推过程’的时代。

    于是张济就开始按照这个框架，全面对三阶不死境进行解析与重构。

    期间也有各种关于天下各类物质与灵气的全新发现，整个大秦都变得日新月异。

    张济团队的成果自然也对老方士的意识上传研究产生了巨大帮助。

    第24年，老方士激动地拿着两面镜子找到张济，用尖锐的机械音说道：“徐福！”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张济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即视感太强了，就像当初分身学派的事情一样。

    “你找到什么了？”张济皱眉问道。

    老方士拿着两面镜子，说道：“我找到这片天地是虚假的证据了！”

    “你看，就是这两面镜子，多亏了你提出的灵性映射原理，才能造出这么光滑与光亮的镜子！”

    张济看向这两面镜子，这是两面月华镜，张济清楚它们的原理。

    利用纯化后的天地灵气糅合月光精华，就可以用术法拉伸出一张极薄的水膜。

    这水膜将不再是由水构成，而是形成一种坚硬的固体。

    只有将其破坏后，才会在一至两个月时间里渐渐降解为普通的水。

    那么，这种月华镜相比普通的银镜有什么区别呢？

    首先，它很光滑，第一次检测的时候张济几乎检测不出这种材料的摩擦力，它的表面几乎没有任何凸起和凹陷。

    其次，它不是单纯地反射光线，而是灵性映射，光线因为灵气映射被迫改变了方向，那只是表象。

    最后，它灵性映射能反射几乎一切的物质与能量，包括力、热、灵气，理论上可以构建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环境。

    不过要做到那一步，必须建立足够多的灵性映射，被映射的事物才能反射隔绝。

    而对于一小面月华镜来说，所需要的时间是极长的，可能放置数千数万年时间，都还只能做到反射光、热和灵气、物质。

    最后的‘力’做到映射的时间，也就是全映射，将以千亿年计。

    只有镜面越大，建立全映射的速度才会越快！

    如果能建造一面20乘20里的巨大月华镜，也就是100平方公里，才能将建立全映射的时间缩短至1年。

    老方士在张济的面前，将两面月华镜相对放置，固定好，然后不断调整。

    直到某一刻两面月华镜中间的虚空中，竟然开始疯狂扭曲起来，老方士才停下。

    “这是……”张济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那一团虚空。

    “现在两面镜子已经完全平行对置了。”老方士兴奋道：“来！盯着这一团扭曲的东西，想象你想要的物品。”

    “我要抽走镜子了。”

    老方士伸出两只机械钳，直接将两面镜子拿走。

    而张济也盯着那团扭曲，听到了老方士的话，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他前世用了三年的手机。

    然后……啪嗒！

    一台外壳还包裹着发黄透明气垫防撞角的5G手机掉落在地。

    “啊这？”

    张济感到脑子嗡嗡的，一脸不可置信。

    他捡起手机，开机，没有问题，开机后第一次输入密码，手滚屏幕，密码错误，重输，密码正确，息屏，指纹解锁亮屏。

    手机其他功能也一切正常，就是没有信号。

    “不是……”

    “两个世界物理规律都不同，这玩意凭什么？”张济只感到一股荒谬，那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

    只是这种感觉刚刚出现，身后便传来弟弟的声音：“兄长，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张济猛然惊醒，收起手机，看向突然蹦出来的弟弟。

    “兄长，我们偷偷向海外移民，这件事被新来的县令查到了！”弟弟焦急道：“那个愣头青只想立功，连郡里的招呼都不听，就要向皇帝奏报，我们一时心急，杀了他，烧了奏本。”

    “没想到，他交好的一个方士气愤之下，直接来到帝都，接近了秦皇，准备告发此事！”

    秦法严苛，就算是徐福的弟弟，犯了杀县令这种与造反等同的大事，张济也无法保住。

    这反而会成为秦皇敲打他的借口。

    张济便是大惊：“那个方士呢？”

    “已经进宫面见皇帝了。”弟弟急道：“兄长，你快跟我走！我们立即回去，家族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已经登船。”

    “我们还准备了最后的一万名移民，分三十条船运走。”

    “就差你了，现在我们就走！前往海外！”

    张济却冷静下来：“慢着！”

    他看向弟弟，认真问道：“那个方士知道了多少？他是只知道你们杀了新县令，还是连你们移民海外的事情都知道了？”

    弟弟愣了下，说道：“移民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他跟那个县令是同乡人，但家乡都不在海边，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事。”

    “他有证据吗？”

    “没有，我们手尾做得很好。不过。兄……”

    “好了，此事交给我处理。”

    张济摆手打断了弟弟想说的话语。

    只是死个县令，而且没有证据。

    一个新来的方士而已，只要自己展现出比对方更高的价值，占据秦皇心中更高的地位，这事就不算事。

    ……

    当天，张济面见秦皇，直言自己准备正式开启四阶修行法的探索。

    并将自己完善至第三版的《皇帝紫极功》拿了出来。

    这是秦皇修行的功法，前面两版经过张济的改进，已经使秦皇延缓衰老，寿命至少增加三十年！

    这也是秦皇如此看中张济的原因。

    而第三版的《皇帝紫极功》虽然只完善了一半，但其效果也能再为秦皇延期五至七年的大限。

    “家弟贪婪，趁着县令病故吞没了他的遗产，这才让他的朋友悲愤之下前来告状诬陷。”张济一边惭愧地说道：“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家弟，并让他归还县令的遗产。”

    秦皇对此不予置否，只是拿起第三版《皇帝紫极功》看了起来，只是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满意神色。

    “你要正式开启四阶修行法的研究？”秦皇直接了当地问道：“说说你的思路，还有你需要什么资源？”

    张济沉默了几秒。

    其实他之前并没有多少准备，他打算几年之后，等完全解析了三阶修行体系后再开启四阶的探索。

    现在这是赶鸭子上架。

    此时他脑子里，刚才那两面镜子一片扭曲中突然变出一台手机的景象，让他念念不忘，挥之不去。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陛下！”

    “请允许我让人带两面月华镜过来，好为您演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