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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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竞选班长

    周五中午,是内务整理和检查的时间。101寝室与其他寝室一样,大家吃完午饭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每个人除了自己的内务以外,还要负责一部分公共区域的卫生。罗宾作为临时班长,也是101的寝室长,他把公共区域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划分:三个窗户三个人,卫生间和洗涮间一个人,走廊和门一个人,墙壁一个人,天花板一个人,地板一个人,大家轮流倒垃圾。分好以后,他让大家先选,最后剩给他的是最难搞的地板了。

    内务整理本是军训的一个重要内容,大家认为,搞完军训,这项任务应该不会那么严了。没想到,军训结束以后,内务整理似乎比军训时还要严格一些。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床下的鞋要摆成一根线,而且鞋尖统一朝外不能露出床沿,毛巾对叠开口朝里,牙刷牙膏露出杯外的部分朝里,书架上的书背朝外,桶子放洗涮台下提手朝里,整个儿军事化要求。

    对于男生来说,搞内务和卫生确实有些让人头痛。大家虽然有些抱怨,但还是扎扎实实地做了。搞好了自己的内务和分管的责任区,大家就等着学生会的人来检查。只剩下罗宾一个人,还在不停地忙碌着。他东瞧瞧,西看看,看到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提醒相关的负责人再去搞一下。有时喊不听,他就干脆自己动手去整理。

    检查的人来了,三个人,手臂上都带着红袖章,听说是大二学生会的干部。其中一人拿着个本子和笔,应该是做记录的。其他二人没带什么,只是手上都戴着白手套。大家感觉有些奇怪,不知他们戴个手套干什么。作为寝室长,看到检查的人来了,罗宾赶紧走上前去打招呼。他们在寝室里转来转去,专挑角落里和床底下看。手戴白手套的两个人,不时用手往书架、桌子、门窗上去擦拭。大家终于搞明白了他们戴着白手套的原因,感觉到可笑的同时,又暗暗叫苦。他们知道,就算你搞得再干净,也保不准白手套不会沾上些什么。

    其中一人指着日光灯说道:“天花板是谁的责任区?”赵波走过去说道:“是我的。”对方看了他一眼,说道:“灯罩与灯管之间的蜘蛛网没搞干净,扣一分。”赵波抬起头看向灯管,问道:“哪里?”对方指着灯管一侧,说道:“自己看,我不会冤枉你。”赵波看了一阵,然后把大拇指的指尖抵在食指的指尖上说道:“你们眼睛真好,那么一点点,也被你发现了。你先别扣分,我现在就上去把它擦干净。”对方说道:“晚啦,你现在擦干净也是要扣分的。今天我是先提醒,以后就直接扣分了。”赵波没好气地说道:“那算了,既然擦了还是要扣分,我就懒得去擦了!”

    听赵波这样说,对方脸上掠过了一丝不高兴的神色。他接着又指向一个书架,说道:“这是谁的书?”李飞虎说道:“是我的,怎么啦?”对方说道:“书本摆得参差不齐,扣一分!”李飞虎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不是很整齐了吗?哪里不齐?”对方看也没看他一眼,说道:“长的和长的放在一起,短的和短的放在一起,你看你是怎么放的?”李飞虎仔细一看,确实有几本长的和短的夹杂在一起。他说道:“我只记得书背要朝外,为什么长的就不能和短的放在一起呢?”对方说道:“这是要求。”李飞虎说道:“这要求也他娘的太过分了吧!”

    对方没有搭理他,接着往寝室一侧床边的窗户走去,那个窗户是胡宽的责任区。只见他用食指在玻璃上摸了一下,接着放在眼皮下看了一眼。他似乎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灰尘,接着又往玻璃边缘摸了一把。他说道:“这是谁擦的玻璃?还有这么多灰,扣两分。”他说完,举起了他的手,白手套上确实沾满了明显的灰尘。胡宽看对方走向了自己的责任区,开始还有点小紧张,深怕自己没搞干净。看着对方摸了一把,并没有明显的污点,心里一时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对方不死心,又对着玻璃边缘摸了一把,还真给手套沾污了。

    胡宽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没问题也要整出问题来!”对方本来就已经被赵波和李飞虎搞得很不舒服,他盯了胡宽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胡宽说道:“我就不相信你就能搞得那样干净,要么你来搞搞,让我戴着白手套来摸摸看!”赵波在一旁帮腔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检查卫生的,简直是有些变态!”听他这样说,对方很不高兴地说道:“我们是公事公办,请你们不要无理取闹!”赵波说道:“谁无理了?谁取闹了?我看无理取闹的是你们!”

    李飞虎看到双方吵了起来,于是对赵波跟胡宽说道:“算了,算了,不吵了。他们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无所谓!”罗宾也赶快朝对方走过去说好话,他恳求似地说道:“不好意思啦,我们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指出来,我们纠正过来就是。”他接着说道:“第一次卫生大评比,我们还争取能评到优秀寝室呢。”对方冷笑一声,说道:“没搞好是一回事,态度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就你们这态度,还想评优?!”胡宽火气未减地说道:“没评到就没评到,优秀寝室能当饭吃啊?!”赵波故意加了一句说道:“就是!”几个大二的学生会干部没想到第一次卫生大检查就被几个大一的学生挤兑得无话可说,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

    军训的时候,为了便于处理班级事务,班主任指定了几名主要的班干部。罗宾本来是代理班长,只是在正式竞选的时候落了选,不是他票数没上去,是有人匿名举报了他。罗宾给同寝室同学的感觉很不错,他穿着打扮很是得体,不像黄得华那样怪里怪气,也不像胡宽那样追求前卫。他为人大方,来的第一天,就带头把自己带的家乡特产分给大家吃。他肯做事,分内的事自不必说,别人的事,也乐于帮忙。只是这样,也还是有人背地里说他的坏话,说他是做给别人看的,说他是为了当上真正的班长。罗宾的忍性很好,不管别人背地里怎么议论,他都装作充耳不闻,依然那样去做。

    一天下午,寝室只剩下罗宾和李飞虎两个人。罗宾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他递给李飞虎一包烟,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拿给你抽。”李飞虎也不客气,接过去一看,是一包红塔山。他说道:“这么好的烟?!你留着自己抽吧!”罗宾回道:“我不抽烟,也不知道好不好,一直放在包里差点忘了。”李飞虎说道:“那就谢谢啦!”他接着打开烟盒,抽出一支塞进自己嘴里,接着又抽出一支递给罗宾。罗宾说道:“你抽吧,我不抽。”李飞虎说道:“我这是借花献佛,来一支吧。”罗宾不好拒绝,接过烟。李飞虎给他点上,然后给自己点上。他注意到罗宾拿烟的姿势,以及看他吸烟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一个会抽烟的人。李飞虎感觉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只是罗宾不说,他也不好问。

    抽了几口烟,罗宾还是忍不住了。他试探着问道:“虎子,我想问你个事?”看他终于开口了,李飞虎吐出了一口烟雾,回道:“一个大男人,不要说个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嘛?”罗宾见李飞虎如此爽快,于是问道:“这次班干部竞选,你会报名不?”听了他的话,李飞虎差点被烟呛到了,他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他回道:“你是问这个啊,我自己都管不住,还要我管别人?我才不会报呢!”接着他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我会去竞选班干部呢?”

    罗宾说道:“你不知道,你的群众基础好着呢。从军训开始,你在同学们心中的威望蛮高呢。”听罗宾这样说,李飞虎倒是感觉有些意外。他平时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感觉罗宾有些言过其实。看到李飞虎不太相信他的眼神,罗宾说道:“你自己可能没注意,我时常听同学们议论你,说你有胆识,讲义气。”罗宾如此这般解释,李飞虎倒也觉得他讲的是实话。

    罗宾继续问道:“你不当班干部,那简直是有些浪费了。”接着他话锋一转:“你知道有哪些人会参加竞选吗?”李飞虎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他回道:“不知道,我平时也没关注这种事啊。”他转而一想,感觉罗宾似乎在套他的口气,于是说道:“你啊,你本来就是代理班长,你肯定得参加啦。”看到李飞虎说话这么直接,罗宾也不好藏着掖着了。他说道:“我是想报个名,就是担心竞选不上。”

    李飞虎口直言快,说道:“你名都还没报,选都还没开始选,你怎么知道就选不上呢?”说完,他的豪爽之气似乎又上来了。他接着说道:“你想报就报啊,有我们寝室同学给你撑腰呢!”李飞虎说的,正是罗宾想要的。他进一步说道:“我相信你会挺我,只是其他人呢,这可说不好啊!”

    李飞虎觉得罗宾讲的在理,他能保证自己支持他,要其他人跟自己一样,他可没有那个把握。只是他想,罗宾把这事告诉他,无非就是希望他出出点子,帮帮忙。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拿了人家的烟,再说,他平时对罗宾感觉也不错,觉得无论如何是要给他想想办法的。只是怎么办呢?

    他从烟盒里又掏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吸了几口后,他看着罗宾说道:“你看这么做怎么样?”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接着又吸了一口烟。等李飞虎把烟雾从鼻孔里喷了出来,罗宾有些急切地问道:“你接着往下说,我听你的。”李飞虎说道:“那好吧,我说说,你看行不。”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要么请寝室同学一起吃个饭,把你要参加竞选的事跟他们说说,要他们支持支持。”

    罗宾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本带愁容的面容舒展了开来。只是一会儿,他又紧锁双眉,说道:“请客吃饭没问题,只是为这事,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李飞虎心里骂道,你奶奶的,又想当班干部,又怕这怕那,成不了大事。只是骂归骂,想到罗宾为这事征询自己的意见,帮就帮到底吧。李飞虎对他看了一眼,说道:“你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来帮你说,怎么样?!”听李飞虎这么说,罗宾的面容又舒展了开来,他说道:“如果能这样,那就太感谢了!”他接着发誓般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保证帮你!”

    后来,李飞虎找机会跟胡宽和赵波说起了罗宾要竞选班长的事,他们都表示极力支持。李飞虎又讨了同寝室其他几个人的口风,大家都表示没问题。李飞虎把同寝室同学对于罗宾竞选的态度告诉了他,乐得他对李飞虎一个劲地说感谢。

    那天罗宾请客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发烟、敬酒。趁着酒兴,李飞虎找了个机会说道:“罗宾这次竞选班长,大家烟也抽了,酒也喝了,都得表个态。”说完话,他朝大家看了一圈,最后眼光落在赵波的脸上。赵波知道李飞虎是把他看得比其他人重,是想他先带头说句话。他于是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道:“我保证全力支持罗宾!”他说完后,一杯酒就干了下去,接着坐了下来。李飞虎鼓了鼓掌,竖起个大拇指说道:“好,很好,兄弟就该这样!”接着胡宽也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一干而尽。他抹了一把嘴,说道:“支持支持,绝对支持!”有了两个人带头,其他人都二话不说,一个接一个干了杯中的酒,都说没问题,绝对支持。看着大家豪情万丈,个个表示支持自己,罗宾心里那个感动啊,都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他颤抖着双手举起了酒杯,激动地说道:“只要我当上班长,大家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保证义无反顾!”

    竞选那天,罗宾第一个走上讲台,他要竞选的职务是班长。李飞虎给他投了票以后就开溜了,对于后来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道。其他人后来陆续回到寝室,却唯一不见罗宾。赵波和胡宽冲着李飞虎嚷道:“恭喜恭喜,你得请客啦!”李飞虎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假装文质彬彬地问道:“尔等要我请客,敢问何喜之有啊?”赵波说道:“你当上班干部啦,体育委员,该不该请客?”李飞虎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对当班干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名都没报,也没参加竞选,当哪门子的体育委员?”

    赵波不怀好意地坏笑道:“你不用报名,也不用竞选,大家直接通过了。”胡宽接过话说道:“过度谦虚就是等于骄傲,你的实力摆在那里,同学们都相信你,特别是大美女谢敏同学。”胡宽说起谢敏同学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男生寝室里,没事就喜欢谈论女生。大家都知道,谢敏是男生公认的班上最漂亮的几个女生之一。她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脸上总是带着笑,身高应该超过了一米六。无论是身材,脸蛋,还是皮肤,都应该可以说是一个大美女了。赵波接过胡宽的话说道:“你不知道谢敏同学怎样评价你吧?”李飞虎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评价的?”赵波说道:“她讲了很多理由,她说你篮球打得好,说你为人正义,说你最适合当体育委员!”

    李飞虎虽然不是体育生,但是体育成绩一向都很好。高中时,他在两百米和四百米径赛中,在全年级都能进入前五名。他爱好篮球,甚至自以为在打球方面还有一定的天赋。他是班上主力队员之一,在班级之间的篮球赛中给班级挣了不少荣誉。大学军训期间,班级间的篮球比赛,李飞虎表现非常突出,这是大家公认的。他的综合实力很强,不管是突破、助攻、抢断方面,还是篮板球、得分方面,都表现得很好。他爆发力很强,一米七的个子,原地起跳,能够单手摸篮筐。以他的速度,不说班上,就是系里,甚至是学校,让他打前锋应该都没问题。

    李飞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没征求我的意见,你们就私下里决定了?”赵波说道:“不是私下里,是大家的意见!”胡宽抢过赵波的话说道:“特别是谢敏同学的意见,班主任也是表示赞同的!你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好心,特别是谢敏同学!”没等李飞虎回话,赵波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推辞了,同学们推荐你,班主任也信任你,你就乐意的接受吧!”

    他们左一个谢敏同学,右一个谢敏同学,似乎是故意把谢敏跟他联系在一起。李飞虎心想,我跟你谢敏前世无冤,后世无仇,干嘛就要故意为难我呢?我又不想当个什么班干部,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只是他转而一想,谢敏也好,其他支持他的同学和班主任也好,也是信任他。如果自己还是推来推去,就还真有些讲不过去了。他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干就干吧,没干好再说吧。李飞虎没想到,他自己就这样当上了体育委员。

    竞选班长,罗宾的演讲虽然不怎么样,最后得到的票数却最多。如果按票数来论,他当选班长是无疑的了。只是不知是谁写了一封匿名信给班主任,举报罗宾请客吃饭拉票。举报信写得有鼻子有眼,连时间、地点、人物都写得一丝不差。那天班主任要罗宾去了办公室,他之前也没个思想准备,还以为是班长任前谈话。当班主任把匿名信中举报的时间、地点、人物都列举出来的时候,罗宾当时傻眼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确有其事。

    罗宾是最后回到寝室的,只见他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床上。李飞虎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很是恼火。他一边来回走着,一边大声骂道:“操他娘的,是谁举报的,真是要不得,我最恨就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杂毛!”赵波平时里看着大大咧咧,这次心思却有些细致,他回道:“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这也不一定就是我们寝室的呢。俗话说,隔墙有耳,也说不定啊。”其他人也都这么附和着说,李飞虎想想也是,他只得恨恨地骂道:“要是我知道是谁举报的,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大家都发誓自己没有泄露过罗宾请客这件事,并且个个赌咒那个写了匿名信的人。罗宾虽然落选,只是看到大家为自己这事个个义愤填膺,内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接着大家又给罗宾出了很多主意,要他主动去找班主任说明情况。罗宾觉得大家说的在理,于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找到了班主任。他首先跟班主任承认了错误,深入剖析了自己思想深处的孽根,说是自己不该请客吃饭拉选票。其次,他表明了自己争当班长的决心,是为了锻炼自己并能多为班级多做些贡献,而并不是出于其他什么目的。

    班主任看见罗宾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说的言真意切,他认为他希望当上班长能为班级多做点贡献是值得肯定的。班主任对罗宾在代理班长期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明察暗访,发现他确实想做事、肯做事,而且同学们对他的评价还不错。综合考虑以后,他又找了罗宾谈话,意思是当班长是不可能的了,看他能否接受卫生委员这一职务。这对于罗斌来说,可以说是最完满的结局了,他乐意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