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大门附近的我犹豫不决。
总感觉什么事情都在等着我做一样。
明明还想着，拿书后就可以自己逛一逛的。
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给我打电话呢？
看了界面。
居然是电话，不是软件聊天通话。
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吧。
接起来。
我：喂，尧易，怎么啦。
里面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以及有一些颤抖。
一瞬的思绪启动，是因为什么事？
入室抢劫？忏悔某件事？摔坏了我的某个东西？
唐尧易：哥…爸妈好像…出事了……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我的大脑胀了一下，像是没有充满气的气球，被捏了一下。
我：先别激动，说说什么事。
有些隐隐作痛了，但是感觉却很清醒。
唐尧易：呼…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说，他说他是急救中心，爸妈在出车祸了，受伤极其严重……
唐尧易：已经在抢救了…
我：这样…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你拿好自己的身份证。
我关上手机，不知道这一刻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的大脑在发烫，心中却波澜不惊。
走回自行车前，我撞到了一下自行车，但是没有管这么多，又拿出手机扫了一辆直接上车。
大脑发白头脑空虚。
自行车，还是往家的方向走。
我应该干什么？
准备钱财，身份证……
准备钱财，身份证……
准备钱财，身份证，还有餐巾纸，万一去的路上…不是。
准备钱财，身份证，餐巾纸，手机充电线，爸妈的就诊书还要吗？
对了，还有得赶紧把这些告诉我的亲戚，仿佛一瞬间就忙了起来。
自行车偏行撞了一下路边的花坛边，轮胎一抖，手把手没有扶正，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自己的本能让自己蜷缩了起来，没有受伤。
旁边驶过一辆电瓶车，车上的小孩子一直盯着我看。
生命。
我闭上眼睛一秒。
继续爬起来赶回家。
……
……
推开门，我看到了蹲坐在冰冷瓷砖上的弟弟。
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他的证件什么杂七杂八的。
我慢慢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我自己的证件。
我看过，某些视频下讲了这种情况发生该怎么做。
很可笑，这种事情居然还有人教。
很可笑，这种事情发生我确实不清楚该怎么做。
我只知道按照我现在这个年龄能做的只有那一些。
桌上放了一包餐巾纸，没想太多，也没有精力去找小包了。
还有看到充电线什么的。
我不管这么多，一股脑的全部拿起来装到袋子里。
然后走到外面把他的东西也装在一起。
拉起他。
我：走吧，去那个医院。
……
……
一路上没有说话。
我们坐上了高铁站。
唐尧易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我：清醒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打起精神。
唐尧易：已经…来不及了，你回来的时候，另一个电话打过来了…已经……
唐尧易：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有些不敢置信，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随后又躺下。
我：我知道了……
静静的躺了几分钟，打开了手机。
说句很搞笑的话，我连，我亲戚的所有电话号码都没有。
自从换了手机之后，换了号码之后。
我就只加过爷爷奶奶的联系方式。
已经…足够了。
……
……
终究还是会见面的。
只不过是另一个状态。
医院的流程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
我还想着可能要好久才能见到……
然而事实上是，我和唐尧易已经站在了爸妈白色袋子的面前。
上次离别之前的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最后一面被黄色橡胶手套拉上了。
看到这个颜色我想起了从男性生殖器官处特殊处理出来的液体。
精。
也是生命。
无数生命。
无数从医院太平间格子可以看出来。
都是生命生命生命生命生命生命……
旁边在哭泣的是，我也是。
我们都是这样的产物。
已经崩溃了。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了。
已经…快要上半身心脏以上的位置全部，都已经硬化掉了。
家属清理出的遗物放在一边。
我按着密码，打开了父亲的手机。
面无表情的打开了他的网上银行，把里面所剩的所有资产打在了自己的账号上。
父亲的银行卡密码从来没有更换过。
金额也就这样吧。
还有几万。
转头和唐尧易开口。
我：过来。
我：拿走。
……
……
看着火葬场旁边花圈摆满了。
来这里的不只有我们。
甚至还看到了其他人。
他们应该是一个家族。
我们就4位。
我和唐尧易。
还有已经送进去净化的爸妈。
没有任何的，处理措施。
也没有什么化妆和寿衣，有没有什么很夸张的仪式。
按照我经历过的葬礼的样子，应该是先找僧人念经跪拜，然后停尸三天送去火葬场。
可是现在在外地，本来就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唐尧易是弟弟。
他特别看重我们和他的感情。
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得帮他，至少在他没有目的的时候做出有指定性的事。
旁边那一家来火化的人进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他们看的尸体哭泣不已。
我：我会在结束之后，办一场葬礼的。
唐尧易：唔…啊啊……
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我揽住他的头，往我身体这边靠，至少我感觉他的身体是热的，我是冷的。
在外面漫长的等待，等待着里面的工作人员拿出火化报告。
下午已经快结束了，太阳剩余的热量已经逐渐消失。
天色已晚。
我发现，原来除去那么久的拖延时间，到头来办一些事情居然可以这么快。
上午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开口了，将近17年的声音结束了。
中午就是遗体，火化，等骨灰盒。
中间慢慢还有很多事情思考的……
打车途径哪个便宜，骨灰盒采用什么样子……
没想到在事情突然发生之后，居然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了。
人死后是不能妥善安顿自己的。
所以需要自己信任的人帮助完成后事。
这也算是羁绊的最后一步。
在座位上等待结果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骨灰拿回去之后的葬礼？
和旁边那些人一样的请僧人念经？买花圈烧花圈？请人做法事？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能证明这些真的有用呢，只不过是自我证明和需求罢了。
一切繁事皆为虚无。
这些事情轮不到做给任何人看。
我们这一家都只剩下我和唐尧易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啊啊！！
我在事无巨细的想些什么啊？我想着最应该做的不应该是悲痛吗？
痛苦痛哭流涕，然后抱着唐尧易一起哭才对。
哭给谁看？
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陷入温柔的地方了，我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不用顾虑很多事情了。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
……
夜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和唐尧易手中抱着骨灰盒。
应该说。
抱着我们早上还通过话的父亲和母亲。
在路边打车，等车。
有种站着好累的感觉，想把这个被布包裹住的骨灰盒放一边。
想了想，对死者不尊重。
人在死亡之后是什么东西呢？
游戏里的那样盒子？还是只是骨灰质？
突然不在了，我却一点都不难过。
哈哈哈哈哈。
这在科学上来说，是自己心里还没有意识到父母死了。
或者说自己还没有接收到这个事实。
可是我怎么知道我接不接受了。
我想着抱着的只是一个盒子罢了。
有些沉重，有些抱不动。
我知道这些。
我怎么样都不能让他直接放在地上。
我：重吗？
我转头向一直在我身后的唐尧易开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睛肌肉很软的样子，抱着盒子。
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
我看了看周围，有类似于台阶一样的地方。
在打车来之前，就这样先坐会吧。
父亲就坐我腿上好了…
我用双手托着我的头，我摸到了我的头骨，感觉很小。
……
……
打车。
地铁站。
迷迷糊糊的，随便买了什么，吃了顿泡面，然后赶上了最后一班。
下地铁站，打车回家。
……
又经过了好久。
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
再次打开家里的灯，已经是快要间隔12小时了。
望着天花板上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我陷入了沉思。
两个骨灰盒放在茶几上。
明天应该干什么……
不对…这样的话……
先和老师请假？还是弄其他的事情…？
死者为大。
不知道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来。
先把父母安顿了。
落叶归根。
死了就要安顿在家里。
唐尧易已经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没有任何声音。
外面也是热闹过后的沉寂。
我：和外婆他们说过吗？
……
过了好久。
唐尧易：嗯。
有些出乎意料，这算是长大了？
不管这么多了。
先睡觉吧。
先睡觉吧。
我：先睡觉吧。
根据我的印象里。
还是先带着盒子回爷爷奶奶家吧。
母随父，所以应该是葬在父亲那边。
……
……
夜色深沉。
……
……
我好累。
感觉到自己迷迷糊糊的，身体往左边，从床上落下，脚先下床了…
身体还有刚刚起床的不清醒感觉。
然后在卫生间，面对着镜子，没有仔细看。
要拿牙刷牙杯，脸盆洗脸。
手伸出去。
唔，感觉不对，牙杯怎么不见了。
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看到天花板。
原来刚刚是在脑子里臆想，是梦啊…
……
身体还有刚刚起床的不清醒感觉。
在卫生间里，面对着镜子，没有仔细看。
要拿牙刷牙杯，脸盆洗脸。
手伸出去。
唔，拿着酱油瓶。
我怎么拿着酱油刷牙？
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看到天花板。
原来刚刚是在脑子里臆想，是梦啊…
……
身体还有刚刚起床的不清醒感觉。
然后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
要拿牙刷牙杯，脸盆洗脸。
手伸进水里。
是热水，冒热气，但是手感觉有点冷。
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看到天花板。
原来刚刚是梦啊…
……
在卫生间，面对着镜子，灯光有些亮的睁不开眼睛。
要拿牙刷牙杯，脸盆洗脸。
手伸出去。
唔，毛巾怎么刷牙？
我知道了，肯定在做梦吧。
又是梦啊…好奇怪……
……
感觉到自己身体往左边，从床上落下，脚先下床了…
身体不清醒的感觉。
要去卫生间里面。
刷牙洗脸，要起床了。
不对啊，今天休息为什么要起床。
靠门上休息一会。
又微睁了一下眼睛，看到白色天花板。
刚刚是在脑子里…还是梦啊…
……
身体还有刚刚起床的不清醒感觉。
在卫生间里，朝着镜子的方向。
要拿牙刷牙杯，脸盆洗脸。
我的毛巾好像放外面了，去拿。
看到了裤子在椅子上。
奇怪了，我的裤子？
又动了一下身体，瞄到天花板。
是梦是梦……
……
身体还有刚刚起床的不清醒感觉。
去卫生间路上看到了椅子。
我要刷牙洗脸来着，起床要先洗脸。
要不坐一会？但是哪来的椅子？
去卫生间看到了牙杯……
眯着睁开眼睛，再次看到天花板。
我怎么一直在重复…
……
……
我起床了。
看了眼手机，大概7点多。
早上是什么鬼，我为什么一直在做重复的梦境，好像是自己的灵魂出窍了一样。
朦朦胧胧醒来了，朦朦胧胧的又发现自己是睡着的。
灵魂不能离开身体太久吗？
真是奇怪。
现在坐着的感觉头也是晕乎乎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徘徊在我的脑海里一样，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站起身，有点冷今天，天气无常。
从床边拿起裤子。
这回是真的要穿上裤子了。
床附近放着两条裤子。
一条是自己要穿的，一条是校裤。
当然要穿普通裤子了，总不能还穿校裤吧？
唔…穿……
发呆……
emmm…我怎么穿反了。
拿下来看了一眼。
我怎么拿的是校裤？！
完蛋了，自己意识开始模糊了。
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亡的了。
算了，把校裤放回床上，穿自己裤子。
休闲裤穿到一半。
校裤滑落下来了。
“哗啦”…
怎么掉下来了。
捡回去，继续穿裤子。
“哗啦”……
又掉下来了。
突然就感觉到一阵，自己被耍了的错觉。
但是旁边也没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有妖魔鬼怪之类的，至少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要说谁耍的我自己，只能是怪我自己耍的自己吧。
害……
加速把自己的裤子穿了上去，然后捡起裤子弄了弄灰。
又放回了床上。
……
……
这回是真的了。
我弄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去弄点早饭。
……
叫醒唐尧易。
出乎意料的，推门看见衣服还没有脱下的唐尧易。
看样子，是悲伤的没睡着。
昨晚，应该是一直醒着。
……
我轻轻的摇醒他。
我：起床了，今天，等回到爷爷奶奶家再睡吧。
唐尧易：嗯，知道了。
揉了揉眼睛，然后起身去卫生间。
我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
总之有些奇怪，但是，现在不想去问。
……
……
一路上跟着车。
抱着盒子，往爷爷奶奶家里走。
推开院子的门，我已经看到了奶奶在打扫落叶。
看到我们抱着盒子的那一刻，脸上控制，不住的开始，哭了起来。
……
之后就是，清理出一间房间摆放。
奶奶让我们先去休息，然后自己开始弄这些，剩下的事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但是这个确确实实是对了。
……
我和唐尧易，在楼上的阁楼里。
他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我时不时站起来看着窗外。
现如今能够，庇护我们的，还是血脉啊。
慢慢的，准备的东西多了，其他亲戚也过来了。
还有…唐尧易的外婆……
……
……
楼下一片嘈杂。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我还是选择在房间里。
唐尧易，依旧沉沉的睡着，不知道他是否跌入了噩梦之中。
父母的事情，就暂时先交给他们的父母来解决吧…
我还这么的很混乱。
我做完了，作为一个世间常理理智的事情。
我是不是应该做一些，作为孩子该做的事情了呢？
要怎么做才是孩子的行为。
或许应该帮忙才是。
我太过于理智了，过于清醒了。
要是我以后这么死了，我的孩子会不会也会这么想呢？我或许应该先立一个遗嘱？
我死后的骨架，我希望是完整的，甚至不会带进墓里，能够一直被看到，能够被想起我的人拥抱。
下面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我也开始慢慢的发困。
眯一会儿吧，就眯一会儿会儿就好了。
……
……
也许是因为起的太早，或者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我穿的太少。
总感觉怪冷的。
身体被推动了，睁开眼。
我睡得不是很死，只看到唐尧易已经坐了起来，外婆外公已经进来了。
接下来就是，安慰我们…混乱，我脑袋里混沌的点着头，听到他们安慰我们，还有之后的事项。
“你们要和我们一起住吗？”
我对这个有些反应，但是还是觉得，可以再考虑一下。
“走吧，他们已经叫吃饭了，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