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逐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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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雪 第一章(岐黄术救死扶伤,洛水堑咫尺天涯)(12)

    一番言语将在场军士拉回战场,火光闪耀,照在诸人脸上,忽明忽暗,心有所思,神情凝重。

    汪利江继续道:“两军交战,士气相若,仇恨相同,相互刺杀,都欲置对方于死地,谁都知道,这一战,关系至重,若是我大隋军败,可能再无翻身可能,大隋军胜,则洛口粮仓到手,士气增倍;若是瓦岗军败,也可能会一蹶不振,沦为烟尘,若是瓦岗军胜,必剑指洛阳,得了洛阳,就有了一座可抵十万军的坚城,可以开基称帝了。因此双方主帅绞尽脑力,运策决机,麾下行伍,壮士,皆舍生忘死,骁将锐士,各逞英豪。这儿言及一个可能冒犯他人的状况,江淮军,自至洛以来,与李密对阵,已历经大小六十余战,双方打了个你来我往,而关中军,河北军之战力,尤在江淮军之上,”

    说罢向邢医看去,邢医点头表示赞同,历来秦中自古帝王州,西周,秦,西汉,前秦,后秦,燕,夏,宇文周,杨隋,自己偶尔观史时,往往非议司马家之西晋,带个西字,却未将都城建在秦中,若是以长安为都,或许不会那么短时间就被赶过长江,在江东建立东晋,而隋帝跑到那个什么江都,不思归家,本来隋帝若是仍在长安,关中定将稳如磐石,谁人能翻起浪来?这长安一失,邢医隐隐感觉到,这大隋朝可能真要改朝找代,此时邢医内里非议君王,贪恋江南的诗歌音乐,风景美女,不干帝王正事,非守家之子,大为不孝,反正嘴上不说出来与人听,无人晓得,本朝也无腹诽之罪。

    邢医生见汪利江说关中子弟耐战,心说若不是三秦子弟出征,长安老家也不至于就那么轻易丢了,话说回来,长安已失,但家中着人送信来,自家的医馆无事,还络绎不绝的人来,打探自己何日归家,再次印证了老祖宗的英明,乱世之中,有一技傍身,医者更是宝贝。关中军的厉害,李密也领教过,先前回洛仓败的最惨一仗,就是拜关中军所赐,慌乱之际,其高官左右司马杨德方,郑德韬,在乱军中身亡,当然,司马在隋,从五品下,并不是什么大官,但李密的品级只是魏公,依类推得,司马也是正三四品左右的高官了,当听段达霍世举等人炫耀战功,讲起此事,邢医却在犯嘀咕,这二人的共同点,都是有个德字,不知是触犯了天条还是别的,阎王收了两个带德字的文官。

    数日后李密倾巢复来,其势汹汹,平乐园大战,隋军失败,关中军一些部队撤离不及,被围投降的千人竟然被屠戮干净,回到洛阳的关中军听到消息,纷纷要与李密血战,因此后来对上李密,关中军士每战必尽死,这也是今日洛水兵败之后,邢医在偃师决定奔还的原因之一,李密祖父为邢国公,邢医还想若是被俘,说自己也姓邢,博之一笑,套个近乎,因出个杀降之事,看来这不能乱套,溜之乎也,走为上策。

    只见汪说道:“而洛阳军,虽说人数众多,素不经练,几经挫败,河内军河阳军,也未经多少次战场,因此战力稍弱,王世充将军考虑于此,特意派了两员勇将,殷元恺,徐子墨,各领五千人马,置于其间,专固一桥,见势而为。”说的这个意思便是洛阳留守兵及河内几个地方的府兵战力可能稍有点弱,这个倒是事实,当初李密初起,袭取洛口仓后,刘长恭带了两万五千人马,准备与裴仁基两面夹击,洛阳方面信心满满,以为必胜,在国子监下很多读书的学子也去参战,因有三门,国子、太学、四门,传承自北魏,称之为国子三馆,当然,这些学生身位也不普通,多是高官子弟,指望沙场立功,报效国家。不曾想到的是,旗帜鲜丽到了战场,石子河一战,几乎全军覆没,而张须陀的久战之兵将,为裴仁基所统,裴仁基时为河南讨捕大使,几乎可以说,河南地产之精英勇健,大多在其麾下,后因故投了李密,成为瓦岗力量中坚,使得李密军事力量上有了质的提升。

    汪静了一下,说道:“但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等江淮军,裴行俨,秦叔宝等率数百内军几度冲击,我之阵脚岿然不动,集军中善射者,射其前突者勇入者,右边的关中兄弟,河北兄弟也经历数次冲击,都未显败象,霍世举将军,身中数枪,勇气弥厉,裹疮大呼促战,河北军王辩老将军尤其勇锐,率骁将数十,帐内亲军,身先士卒,攻至李密营的栅边。我军士气高昂,击鼓其镗,正待号角长鸣,奋勇齐上。”

    众人知此时正为关键之处,在场之军士,战阵经历多矣,倾其全力,如雷霆之一击,若是对方败退,则如大江决堤,一泻千里。若是此一击,对方如飓风之柳,柔韧不倒,若狂澜之舟,颠而不没。则必有反击,而我军气力极盛而衰,正是危险。诸人都是亲历者,知晓此时此景,有些人便低头下去,有些人则抹泪无声。

    只听汪又道:“突然,敌营内鼓声大噪,强弩崩发,箭矢如群乌蔽日,天地为之昏黑,敌军全不顾与之厮杀地中仍有彼方军将,不过箭长及远,伤者多是我方军将,而这一次,又有数百人自南边杀入,其旗帜,应是程咬金,孙长乐,牛进达等,其势如疯虎,方向正是河内军所守,薄弱之地。当时浮桥有十余座,金鼓号令,有专用来进兵者,有专用来将伤重之人运回者。敌方沿河杀至桥边,桥上人进退失措,拥挤慌乱,欲进未进,欲退不能退。王将军要稳住阵线,鸣金让大队稍退。众军回转,不知发生了什么,李密红旗挥动,全军鼓噪,倾巢而出,自后追袭而来。一时情况大坏,众军阵线散乱,战场上不成阵型,便不能能合,不能合力,则以单对多,顷刻身便死伤,只得各自逃命,我这边,有三桥可供来回,仍然踩踏桥坏,幸有将军吴庸前,率本部人马,逆李密军而上,为其余兄弟赢得生的机会,这才方得回来一部分人马,我过桥时被挤落水中,因我自幼生长江河边,水性较好,抱了块木头,浮流而下,在近黄河边才得以上岸,捡条性命。”

    说到此处,汪将手中树枝朝远处火堆一抛,砰的一声,迸起火焰,汪叹道:“勇决者陷阵深入,不死即降,难归,懦弱苟且者,不奋力向前,反倒易偷生,唉,殷元恺,自少有侠名于淮泗间,万军中勇敢无出其右,天下健将之名,可以当得,为王大人亲爱,心腹之将,得赏无数,徐子墨,亦可称万人敌,此二人都没能帮稳住战线,这两位素来英勇,当是凶多吉少了,吴庸前已然不幸,舍已为人者,我与其有数面之缘,平时话少,但此举真英雄,人不可貌相,当可生死之交,只是再不能生前见面了。此战,仅虎贲郎将参加此次战斗者十余,听人讲,生者回来的才一两个,洛水两岸,宛如天堑,一生一死,咫尺天涯,诸军之损失更是惨重,自我大隋立国以来,未有如此惨败,可痛可惜。话说前头,若是裴仁基不投敌,或洛阳军与河内军,将士精勇,则李密不至成此气侯。方今才知,勇怯当有用于时。这平素里,胆怯的,腿慢的,倒能全了性命。”言下之意,若是先前李密未得仓米聚众时,兵员数量仅有三万左右,比之现在易制,此次大军又溃于河内军一侧阵地,导致有此大败。

    只听了一声音冷冷道:“如此之说,莫非说我这些回来的便是贪生怕死了?你江淮军便都是英雄好汉?我河内军便都是草包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