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边有女人在趾高气扬的和她说话：“姑娘好福气，贝勒爷不怪罪，以后好好伺候吧。”

    说着那妇人就转身出去了。

    接着一个小丫头上前屈膝低声说：“奴才灵香是陈嬷嬷派来伺候姑娘的。”

    杜若抬眼看了看，轻声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小丫头起身出去了。

    杜若整理多出来的记忆。她是四阿哥的大宫女，昨天晚间是她值夜。

    唐宁是前院的太监，平时对她们这些宫女很和善。她去茶房添水的时候，唐宁递给她一杯红糖水，她道谢喝了。四阿哥和五贝勒吃了饭回来，喝了不少酒，唤人进去伺候洗漱。她进去了，后来就是据说她爬床了。

    按例这种爬床丫头都得拉出去打死。现在四阿哥开恩，收她进了后院，位份是侍妾，最低等的女人。

    这姑娘想不开，她安安分分的当宫女，盼着到年纪就出宫回家去嫁人。根本没肖想过四阿哥，怎么那天就糊里糊涂的，做出那种事。不久就抑郁而终了。

    杜若也想不通，她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大清！宫女太监一批一批的换的大清！

    在宫里规矩教条是最严格的。宫中的下人就是个物件，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丢在这宫里。

    她努力的想，也没弄明白脑子里混杂的记忆。看看铜镜中稚嫩的脸，熟悉又陌生。这是她又不是她。她恍惚没这样年轻。她生活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却知道她不是这个宫女。

    这屋子狭窄阴暗，她确定之前没见过。杜若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结论是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现在自己是宫女，是勾搭了四阿哥的侍妾。不管接受不接受只能这样活着。

    她现在的屋子是后院的倒座房，紧挨着二门。阿哥所的院子只有一路三进，住的挤得很。她这意外就只能住倒座了。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杜若裹着被子就这样睡了。记忆深处的一些事物渐渐淡去，就像是从灵魂剥离出去了。

    第二天卯正，杜若起身收拾洗漱。她现在的身份，并不比灵香好多少。侍妾是低等的。这也就是在宫里，在外面富户家的侍妾是可以拿来伺候客人的。

    洗漱好后灵香提着食盒进来了，看杜若洗漱完了，喊了声姑娘，就把提盒放在堂屋桌上出去了。

    片刻提着热水又进来了，对杜若说：“姑娘以后洗漱用热水吧，咱们这倒座房最西边就是茶水房，很方便的。”

    “嗯，知道了，坐下一起吃吧。”灵香搭了个椅子边，和杜若一起吃了。她一个侍妾，屋里能有个打下手的丫头就不错了。就别管上下之分了。

    杜若吃了饭，就回了东间。分给她住的这屋子，隔了东、西间和堂屋，一个个小格子一样，待得她压抑。

    不过就算屋里憋闷她也不想出去。这个院子住着四福晋、怀孕的李格格和才失了孩子的宋格格，小小的院子连主子带下人都挤在一起，想想都窒息。她这个名声不好的太打眼，屋子和福晋的住处，只隔着中庭，是正对着的。眼神好的，站在窗前都能看到对面屋里去。两边格格屋里有动静她听的清清楚楚，还是在屋里安静点吧。

    半上午的时候前院的竹叶来了，进门就笑盈盈的说：“杜姑娘好，陈嬷嬷叫奴才来问问姑娘，前院的东西要不要收拾过来。”

    昨天晚上她伺候了四阿哥就被送进了后院，自己屋子都没回，家当还在前院呢。

    “那就麻烦竹叶姐姐了，我叫灵香跟你过去把屋子收拾好。”杜若现在这身份比前院大丫头低多了，还得叫人家姐姐，难怪之前的她抑郁死了。

    人家说东西还没收拾，其实是叫她把住的地方空出来。杜若可不想再去前院了，本来都是同事，她现在比人低一等，名声还坏了，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灵香跟着竹叶，把杜若的东西收拾了带回来。杜若找出了荷包，给了灵香一个二两的银壳子，和她简单客气下，就带着东西回东厢了。如今她住东厢，西厢当做起居室，屋里摆着大书案还有柜子软塌什么的，灵香晚上就在西厢的塌上睡觉。

    杜若整理了一下，只是几件衣服首饰，银钱加起来不过二十多两，是真穷啊。

    她坐在床上发呆，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在这宫里，靠着份例能寒碜死。之前当宫女还能有点赏钱，现在就只有份例了！

    她一个侍妾份例五两银子，四时八节的布匹杂物得看福晋心情给，餐饭一素一荤得看膳房的眼色。那一荤炒肉丝是荤，烤羊腿也是荤，你没有银子打点那就吃肉丝吧！这是记忆告诉她的。

    杜若瘫靠在床头发愁。外头灵香的声音传来：“半芹姐姐来了！”

    “嗯，福晋传话，叫杜姑娘去正屋。”

    “知道了，姐姐慢走。”灵香声音木讷的很。她这种内务府出来的，被派来她这里，谁都不会高兴。

    杜若起身走出东间，“福晋叫了，我洗漱下就过去吧。”那个半芹很看不上她的样子，都不屑于和她对话，客套都没有，杜若想想待会见福晋也犯愁。

    福晋是主母！她昨夜才勾引人家男人，现在成了小老婆！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杜若沿着回廊走到正屋，门口的二等丫头如霜对着她笑了笑，高声通报了，就掀开帘子叫她进去。

    进屋就看见一个少女，穿着厚厚的大衣服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紫檀的雕花扶手椅把她整个都装在里面。面孔雪白，神情严肃很方正的相貌。

    不管什么年纪，身份摆在那。杜若深蹲身福礼：“福晋吉祥！”那些奴才不奴才的她现在不想说。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几个丫头站在各处像影子一样。福晋没叫起，视线直直的盯着她。杜若低着头，端着礼身姿不动。上面的人不叫起就不准起身，这就是规矩。否则福晋叫人把她拖出去打死，她都得受着。主母看小老婆生气，叫你多站会你能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