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艾和蔡邕，此时都想不通董卓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蔡邕按奈不住，本想询问。然而刘艾仅仅一个会意眼神的传递，蔡邕就立即选择了放弃。

    时至此时，显然还不是能说明情况的时候。

    如果能说，董卓显然早就告诉他们了。

    既然选择不说，董卓就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理由。那么他们这边，显然也没必要非得询问不可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依照奏报，马腾和韩遂就会被边关的西凉军押解回了京师。

    到那时，一切真相自明。

    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出身大儒的蔡邕，刘艾还是很懂得董卓的心思的。

    “蔡公莫急，我们还是先等一等吧。既然太师自有安排，我们此时也便谨遵他的安排应该也就好了。”

    刘艾传递的眼神，彻底说明了一切。

    致使蔡邕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当着董卓的面咽了回去。

    “的确。”

    蔡邕轻轻点头，最终选择了隐忍。

    果然，半个月之后。

    凉州边关的西凉军那边，果然押解着此次凉州边境的俘虏叛军抵达了关中的郿城。

    得到消息的当日，董卓邀请蔡邕和刘艾一并来到城关外检阅此次西凉军的战果。

    看到那一辆辆的囚车，以及步行而来的俘虏，刘艾和蔡邕彻底震惊了。

    除了身为此番反叛首脑的马腾和韩遂被擒以外，单是俘虏就少说也有三千多人。

    这些人的身份错综复杂，除了边境上原本盘踞的胡羌叛军，北方强悍的游牧匈奴居然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除此之外，缴获的战马、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好啊。”董卓抚掌而笑：“段煨和董越，果然没有辜负老夫对他们的期待。”

    “如此大胜，仅仅只是没有辜负而已么？”

    蔡邕和刘艾此时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原本的想象。

    如此多的俘虏和缴获，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期。不得不让他们此时由衷佩服，镇守边关的西凉军真的是无比嚣悍。

    兵种等级高如何，有了董卓的大纛旗相助又能怎样。

    具体决胜沙场，岂非还要凭借身为主帅的随机应变以及临战调度。

    毕竟对方此番前来的叛军，怎么说也都是惊人的十万余众。而负责戍边的西凉军，或许论兵力连同敌人总数的一半都还没有。

    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取胜本就不易。

    更何况，除了两名叛贼的首脑被擒获之余，还有那么多胡羌、匈奴方面的俘虏同时押解送到如今的京师腹地。

    “了不起。”

    刘艾由衷感慨，充满敬服的目光，也不禁落在了此时的董卓身上。

    心中的喜悦尽管自然溢于言表，但此时的他，显然更好奇董卓接下来的部署和安排。

    “此一袭叛军，具体有何大用？我的董太师啊，时至此时，也应该到了你彻底向我们揭露谜底的时候了吧？”

    刘艾想到这里，心头莫名扬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兴奋。

    再看董卓，反而一脸不骄不躁般的泰然模样。

    他腆着微微凸起的将军肚，信步游离般的走到马腾、韩遂的囚车前。仅仅只是淡漠凝视了一眼，之后充满轻蔑的岿然一笑，就让囚车中的二人身体下意识的一个颤抖。

    尽管被送到京师，此番的谋逆大罪在劫难逃。

    或许此时的韩马二人，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沿途一路，他们曾经甚至就设想过不知多少种面见董卓时候的画面。

    “反正也是难逃一死，不如表现得慷慨大义一些。”

    想来尘世对于董卓如今的风评，本来就不慎良好。

    自己这边，索性借势。

    韩马二人想得清楚，似如窃汉国贼、董氏奸佞这样的不堪称谓。自己沿途一路，甚至早就提前把董卓和他董氏一族的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遍。

    他们幻想着，自己未来面对董卓时候的大义凛然、慷慨赴死。

    可是当此时的他们真正见到董卓，曾经熟练了不知多少遍的谩骂，目下却全都彻底卡在了嗓子眼。

    任由他们如何努力，竟是发不出半点声来。

    那种仿佛来自多年沉积在心头血脉压制下的威慑力，甚至让他们此时面对眼前近在咫尺的董卓，都显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腾、韩遂，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吧。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乎？”

    “董、董太师……”

    二人声若蚊蝇，身体还是像以前一样。即便董卓不怒而威，神色凛然。他们也都身体颤抖，流露出满脸惴惴不安的神色。

    对于董卓的称呼，此刻竟在超越生死之下，仍旧不敢存有丝毫的不敬与冒犯。

    “亏得你们还认得我。”

    董卓一声嗤笑，眼神的凝视却丝毫没有半点的放松。仍旧在肃然的平静中，透出难以言喻的狠厉煞气。

    “此番尔等大胆谋逆，居然还敢联络胡羌、匈奴犯我大汉边疆。然而你们可知道，戍边的人马具体是谁的军队？”

    “这……”

    二人面对董卓的凝视，难掩双眸之中的万分惊恐与神色惶然。

    沉吟多时，他们竟是不自觉全都下意识的把头低下，喃喃自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好一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番老夫就要让你二人知道，反对老夫的代价将是什么严重的后果。”

    一语言出，声音仍旧平缓，不起一丝波澜。

    然而仅仅只是一个厉目相向，身后整齐列阵的西凉军便赫然拔出腰间的刀枪。“噌”得一声，刀剑共同出鞘的声音仿若龙吟。

    硕硕寒光般的锋芒，此时更是借助阳光的映衬，仿佛在晴天之下打了一道立闪。

    韩马二人陡然身体一凛，便是蔡邕和刘艾，此时都不觉莫名胆寒。

    直觉告诉他们，董卓要大开杀戒了。

    有了这种感知，刘艾的一颗心忍不住惶惶不安的颤抖。而作为学者大儒出身的蔡邕，更是忍不住背过脸去，不敢直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血腥一幕。

    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始料未及。

    董卓神色微凛，却朝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西凉军，下意识的挥了挥手。

    刹那间，众军肃穆。

    原本出鞘直指前方的剑锋，竟是同一时间扛在了他们的肩上。

    “这是什么情况？”

    刘艾彻底蒙了，悻悻般的看向董卓。

    只见董卓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近乎玩味般的戏耍。下一刻，便再度被肃然般的冰冷彻底取代。

    “马腾、韩遂，你们两个叛贼给我听着。”

    “今番你们联络关外胡羌、匈奴一并谋逆，却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可你二人曾经向我大汉臣服，接受我大汉朝廷的册封，这也是事实。

    “今本相代表朝廷平定叛乱，本是职责所在。然而对你二人，却不能以私废公。”

    “似此，先将你二人权且打入监牢。待等老夫明日前往西京朝见天子、面奏此事，而后对你二人再行定罪论处也罢。”

    一语言毕，身后西凉军群情激奋。

    “太师公允，必胜！必胜！必胜！！！”

    震天动地的高呼，这一刻仿佛响彻关中之地的每一寸沃土。彻底彰显出西凉军军威浩荡的同时，也不禁令在场的围观者全都被这种气势震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蔡邕亲眼看到这一幕，一颗悬着的心，此时也终于放下。

    毕竟他学识再高，也只是个儒生。

    如今董卓令出如山，终于算是了却了自己心头的一桩心愿。

    就算自己再怎么痛恨类似马腾、韩遂这样的反复逆贼，也始终不敢正眼直视血流成河般的血腥杀戮。

    相比于他满脸的轻松，刘艾却是满目疮痍的面沉似水。

    “如今关中军政，尽在太师一人之手。况且只是处理一群谋逆的反贼，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

    “反正最后也是难逃一死，现在杀了，而后奏报又能怎样？”

    “况且眼下又是这么大的阵势，难道单单只是为了确立自己的人设这么简单么？”

    想到这里，刘艾忍不住意兴阑珊的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关中郿城方面，数以千骑的西凉军威武而立。除此之外，朝中群臣能够到场的家眷官属等人，也基本全都在此时到场了。

    “这么宏大的场面，莫非只是几句训教便要草草收场？”

    刘艾心中犹疑，不知董卓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然而直觉却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今番董卓之所以这么做，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自己正名和立威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刘艾心中思隼，却终究猜不透董卓的目的。

    伴随着此时董卓的令出如山，一辆辆囚车和一一队队俘虏，也在西凉军的押解之下井然有序的进驻到了郿城以外的西凉军大营之中。

    毕竟城中的监牢，论规模同一时间可容不下那么多的囚犯。

    这一点，的确毋容置疑。

    “然而接下来，仲颖他又要具体利用这些人，打算做什么呢？”

    刘艾越想越奇，总觉得董卓的心思深不可测，越发让自己不能揣摩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