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无题
周跃没有说韩琦、文彦博几个人的名字,但是这几人以为周跃说的也包含他们自己,只有吕夷简注意到了,但是没有问出口。
实话说,如果不是有一定的历史知识,看过几本宋朝的书,有几个人知道文彦博、韩琦、王素、余靖、石介这几人的名字?就连蔡襄也只是因为“苏米黄蔡”的书法才流传,但是“蔡”指的是蔡襄还是蔡京还有争论。
众人喝酒吃菜,因为阵营不同,反而谈论的国事不多。
樊楼的菜品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多鹅鸭肉,多以烤、炸为主。鸡肉反而不多,而且多是小鸡,也多做羹。
鹌鹑也是餐桌上的主菜,被誉为动物人参,最出名的是八糙鹌子,就是用八瓣糙果茶榨出的油烹炸腌制过的鹌鹑,八瓣糙果茶如今已经是濒危植物,在宋朝也不多,榨出的油也很金贵。
羊肉和鹿肉是大补,这个时候林间还有野鹿,经常有北方来的行商贩卖活鹿。
牛是禁止宰杀的,市面上的牛肉多是病死、老死的牛。若是老死的还好说,但是若是病死的,周跃就不敢吃了,谁知道是什么病。
蔬菜却种类也很多,有瓜、藕、笋、凌白、茄子、豆角,而青椒、西红柿、土豆、花生等还未出现在,尤其是辣椒,如今的辣味多是用茱萸调出来的。
文彦博家室最好,产业也多,虽然已经外出当官,但是依然对家里的产业有决策权。而周跃年纪轻轻就家资不菲,不管是京城还是海州,雇佣的工人以十万计,很好奇周跃怎么管理这么多人。
周跃也不藏私:“我的工厂分岗位,分工明确,有管技术的,有管生产的,有管财务的,有管后勤的,每一个岗位人员一旦够了,从来都不胡乱招人,这叫岗位责任,定岗定员。当然,如今各种商品需求量还是太大,工厂一直在增产,工人也一直不够。除了这些,上岗、换岗前有岗前培训,每月有生产任务,完成有奖金,年底有年终奖,每年过年、端午、中秋有福利等等。”
一段话说下来惊得众人哑口无言,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工厂待遇这么好的,通常一家的作坊、店铺都是一个管事的带着几个伙计,管事一般管所有的事情,包括账目,而伙计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即便有分工也是含糊、粗浅的分工,没有明文规定,而是约定俗成。
“你的工厂管理如此复杂?”
周跃解释:“看着是复杂,其实很简单,规矩定出来,再许以厚利,只需要一个亲信之人监督,工人们自己就能运作起来,我在不在那里都无所谓。”
文彦博细细想周跃工厂的运作模式,不知道能不能照搬到他的作坊里。
“你的工厂工人每月多少月钱?”
“分工不同,月钱也不同。”周跃并没有说具体的数字,他那里工人月薪高不是什么秘密,反而京城人人都知道。
“除了月钱,过年过节还发福利?是什么?”
“多是粮食和工厂自产的东西,只要出勤够,人人都有。”
文彦博咋舌,只觉得周跃不像是在做生意,反而像是在邀买人心。
范仲淹反而从周跃工厂的管理模式中看出了些门道,若是朝廷的官职也能定岗定员,职责分明,岂不是能解决新政大部分问题。
当然也只是想想,宋朝官职冗杂,往往一个人身兼数职,有官、职、差遣之分,像范仲淹自己,参知政事、龙图阁直学士,一个是官位,一个是职位,就像后世军队中的职务和军衔,这还是简单的,像吕夷简执政时,右仆射、许国公、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集贤殿大学士等等官职加一身,而且这些职务的俸禄是叠加的,身兼数职的同时也领数份工资,这就是宋朝。
酒桌上推杯换盏自然少不了文人间的诗词唱和,欧阳修的才情最是出众,范仲淹、韩琦、文彦博勉强能应付一阵,富弼、余靖、王素、蔡襄就略差了一筹,而包拯、石介不敢出头,若聊经意,石介是不怕的,但是诗词却不是他所长,包拯虽然也是进士出身,但是他为官多年,心思早就不在经学文章上,若问他开封户数、地方风貌却比谁都清楚。
这场宴会并未出现传唱后世的名篇,周跃也没有好事,搬运、抄袭后世人的诗词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都知道他不学文,冒然拿出几件诗词并不会显得多有格调。
吕夷简年纪大了,没有多久就累了,周跃和吕公著送吕夷简回家,走时周跃交代樊楼主人,账单记在自己头上,明天派人来结账。
宋代用的是铜币,金银并不是主流货币,反而帛是能当钱用的。这一场花费不菲,周跃也没有带多少贯钱。
周跃送吕夷简时,吕公著还在兴奋的称赞欧阳修等人的文采,吕夷简反而不看重这些,而是对包拯很关注,这才是做事的人。
吕公著说得兴奋,但是看吕夷简好像兴趣缺缺,就想找人赞同他。
“周大人,您觉得欧阳公的诗词如何?”
周跃没有回答他,而是吟道:“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完,问吕公著:“如何?”
吕公著愣愣的看着周跃,哪里蹦出来这么一首词,刚才酒桌上为什么不展示?
周跃不等他反应,接着吟诵:“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口气念了数首苏轼的诗词,不只吕公著惊到了,就连吕夷简也惊讶,这是他第二次听周跃念后人诗词,原以为前一首已是极限,未曾想原来还有极限。
“都是谁写的?”吕夷简问道。
“苏轼”
“一人所做?”
“是。”
吕夷简和吕公著常听周跃赞扬苏轼的才情,想来也就是欧阳修一类的人物,哪里能想到犹有过之。
“诗词还是一方面,明年应该能看到范仲淹千古名篇《岳阳楼记》。”
吕夷简惊讶:“范仲淹会被贬到岳州?”
“不是,滕子京不是在岳州嘛,明年新政主张开源节流,但是滕子京花费财政修了岳阳楼,范仲淹也是为了保护好友写了这篇《岳阳楼记》,本来是脱罪所做,可是他是范仲淹啊,时时在想着家国天下的范仲淹,有感而发,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话。您说谁能不敬重这样的人物?”
吕夷简默然不语,他和范仲淹斗了半辈子,别人说他不能忍,唯独范仲淹说他要忍着,没办法,太完美。
送完吕夷简,周跃就要回家,吕公著将他送至府外,周跃想了想说道:“今晚我所念的诗词就不要传出去了,苏轼虽然小,但是他大部分诗词有生之年应该是能看到的。”
这句话没说完,既然能看到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自然是有人看不到了。
吕公著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谢周大人。”
周跃不敢托大,这位比自己还大几岁,而且未来也会入阁,赶忙还礼:“不敢,这几年多受吕公关照,应该的。”
两人说话间,有人气喘吁吁的从远处叫到:“小郎,小郎,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