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朝讲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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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毕竟是天子

    吕夷简忽然觉得这周小郎是这个世界唯一懂他的,当年他主持林特茶法改革,刚提出办法,就被朝堂反对,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道德君子孙奭,孙老先生只是年岁太高了,连他的学生,也都是老夫子了,否则也是能当一任首辅的,即使没有入中枢,他也是朝堂人人尊敬的老先生,他吕夷简虽有王旦的支持,也不能对抗。而且茶法本来就是朝廷用来维持边境战事的财政手段,不改茶法朝廷又不吃亏,吃亏的是中小商人和茶农,士大夫团体谁又把这些人当人看过,自然支持的人少,反对的人多。

    经此一事,吕夷简没有了雄心壮志,如履薄冰,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想爬到最高处再实行自己的抱负,但是当了首辅之后,又有一群人每天盯着你看,把你的一切放的最大,阻止你一切想要达成的政绩,只为他们敢言直谏的名声,沽名钓誉。慢慢的,他忘记了初心,开始培养羽翼,只为维持自己的地位。要说他是奸佞,算不上,比起丁谓、曹利用,他要好得多,但是排除异己却又很有手段,让人很不齿。

    “前一阵,西夏迎娶辽国贵女,李元昊陈兵边境,其实只是试探,见我朝兵马调动也就退却了,下一步会是进攻回鹘,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与我朝开战。但是我们准备好应付西夏的进犯了吗?国库存了多少钱粮、多少甲胄、多少弓弩?我年前的提醒只怕没人当回事吧。”

    赵祯窘迫道:“朝堂还有许多大事,还未来得及。”

    周跃摇头道:“不是未来得及,也不是什么大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有什么大事能比得上备战重要?只是有人一直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扰乱视线而已。官家,我说的对不对?”

    赵祯沉默,夏竦解围道:“周小郎,民生艰难,朝廷复置各路提点刑狱,朝堂还是有很多大事的。”

    周跃讽刺:“呵,好大的事啊。官家,我与你讲唐太宗晚年的事,主要不是跟你说茶法的问题,只要朝堂实行,一定能有所改善。最大的事是你的权力问题。只是,我在犹豫要不要说。”

    赵祯不解,我的权力?要跟太后抢权吗?刘娥也警惕的看着周跃

    周跃迟疑道:“我说了,以官家的性子,不一定会做,但是我可就得罪一大帮人了。”说完看向赵祯。

    赵祯也犹豫,看向刘娥。半晌,帘后发话到:“周小郎,你说。”语气很不善。

    周跃说道:“好,既然说了没有立场,那也不怕得罪什么人。我朝吸取唐末军阀混战的教训,所以重用文臣,这是不是朝堂诸公常常跟您说的?”

    “是。”

    “他们又骗你。”

    “啊?”

    “其实不是吸取唐末教训,而是文臣排挤武臣。建国之初,太祖本就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为何要排挤武将?只是要收回兵权,防止生乱而已。我曾经听人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所以军队必须掌握在皇帝手中。官家,你的兵权在哪里?”

    赵祯又沉默。

    “太祖传位太宗,但是太宗不善兵事,军中也多是太祖亲信,他急需在军中树立威望,所以举兵灭了北汉。其实太祖已经准备多年,灭北汉不难,但是太宗赢了一阵后,自大了。他竟然妄想一举拿下燕云十六州,赶走契丹人。高粱河兵败,他驾着驴车最先逃跑。这就是不知兵事的后果。”

    众人都不敢言语,这虽然是事实,可涉及到当今的祖父,谁敢多嘴。

    “这一段是最不光彩的,后人讥讽‘高粱河车神’。”

    赵祯牙酸,吕夷简都惊恐的看着周跃,你丫真敢说。

    周跃有什么不敢,大臣不敢提,赵祯仁厚,最有权势的刘娥也不待见她这位公公,当年要不是赵光义不同意,她也不至于被赵恒藏在大臣府里那么多年,一直到赵恒登基才进宫。

    “经此事,他在军中威望更差,所以开始重要文臣,打压武将,以此巩固权力。文臣自然乘势而起,占据朝堂。可是这样的结果是什么?澶渊之盟,或者说澶渊之耻。中枢没有懂兵事的大将,一群文臣想当然的决定,能打什么胜仗。”

    赵祯不愿意周跃这样说他祖父和父亲:“先祖和先帝还是很有建树的,我大宋能有今日之富裕,全是先祖和先帝之功。”

    “是吗?但是后人对二位的评价可不是这样说的,官家想听吗?”

    赵祯又沉默,这他哪敢听。可周跃却不放过他:“高粱河车神不谈,我们就说先帝封禅泰山的事,那真是一件大功德。”

    刘娥一听,知道这是反话,但是又不好发火,这件事真宗做的确实不好。赵祯却不懂,问道:“怎么说?”

    周跃大声道:“因为自真宗之后,没有皇帝再去封禅泰山了,晦气。”

    赵祯被噎得小脸涨红,众人也都侧过脸,刘娥在帘后看不到表情,沉默不语,这里都是务实谨慎的,真宗晚年天书闹剧确实是一大耻辱。

    “前人都是什么样的帝王封禅泰山?始皇帝、汉武帝、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不是开国之功,就是盛治之功,真宗守成之君,做太过了。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官家可知道为什么?”

    赵祯不语,不仅是不知道,也是不想搭周跃的话,太伤人了。

    周跃也不管,自顾自说道:“底气不足,要靠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才能树立威望,哄骗世人。”

    “如果他手中有兵权,大将全是他的亲信,何须搞这些?臣说禁军是保护您的,但是禁军和您可亲近?如果边境有事,朝堂诸公何人可居中调度?吕相公、薛相公、晏学士,他们懂兵吗?”

    赵祯说道:“夏相公、王相公都是懂兵的。”

    “是啊,他们懂兵,可是近来朝堂弹劾这二位的可不少,我想不需多久,太后和官家不胜其扰是不是要将他们外放?”

    “不……会。”赵祯急切回答,但是自己又做不了主,看向刘娥。

    刘娥坚定道:“不会,朝堂还离不开两位。”

    “官家,您不是太宗,不需担心武将威望胜过您,该用武将就得用,要不然设军队干什么。朝堂分两院,一掌国政、一掌军事,万不可让文臣染指枢密院。”

    贾昌朝说道:“周小郎,言过了吧,武将粗鄙,文臣也有兵法韬略胜于武将的。”

    周跃冷笑:“谁?谁这么大言不惭能胜于武将?贾公你吗?我说过大宋会亡,您可知大宋怎么亡的?”

    “怎么亡的?”赵祯问。

    “你们天天说要鉴于唐末武将专权,可是,谁提过南唐故事?李煜只是失去了大、小周后,宋亡时可不止帝王妃子,公主贵女、臣子妻妾、开封百姓一个不落,帝王尚且沦为奴隶,女子会有什么后果?那是可不是妓,是娼。五胡乱华还有个武悼天王冉闵,宋亡时,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句话说得众人两股战战,赵祯抿嘴,害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朝亡国时会这么惨,后世子孙竟然如此不堪。

    “曹操攻打东吴,先休书一封劝降,群臣都欲降曹,是吴主孙权力主抗曹,说服大臣支持他的。为什么?因为东吴降了,曹操治理地方还是要靠这些地方大族出身的大臣,唯有他孙权不能活,后主李煜才死了几年?那一江春水的愁可还在警醒官家啊。”

    “任何劝您远离武将和军队的人,都是在刨您的根,刨您立国的跟,他们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排挤武将、抢夺权力吗?不是,他们是想控制您,与造反无异。”

    赵祯心中惊讶,是啊,你们这些大臣想干什么?

    周跃也给出办法:“其实要稳固您在军中的威望也很简单。”

    “怎么办?”

    “我招工做事时,工人都知道我是东家,因为我给他们发工钱。官家给军士发的俸禄是谁给的?军中将校。而且将校往往克扣,军士到手的俸禄十不存五,不仅不能让军士仰慕皇恩,反而心生怨怼。官家只需将俸禄发放的权力收回,他们自然得听您的,而且足额发放,更显官家仁德。但是官家总不能亲自发放,就需要有人做这件事,我朝科举取士冗官众多,无所事事却俸禄不菲,正好做这件事。除发放俸禄外,也可在军中担任书记官,有别与军官,宣传皇恩和朝廷政策,最少百人要有一名书记官,将领造反难上加难,官家就可放心的用他们。将领不能反,则禁军可裁减,军费就会减少。”

    贾昌朝喝到:“我等士大夫羞与武人为伍。”

    “那就滚蛋,当什么官。朝廷的官是官家给的,要的是安抚地方、为君分忧,挑三拣四,那你别来科举啊,天下有的是人想当,不差你这自命清高之人。”

    周跃早就看不惯贾昌朝,这时也不客气:“汉立之初,萧何、曹参、周勃、夏侯婴、樊哙、王陵、周昌,都是跟随刘邦沛县起兵的乡亲,一县之地竟有如此多的能臣武将?不是,是告诉您,治理诺大的国家,有一县的人才就够了,经过几年打磨历练,都是能臣,张元、吴昊之流,连科举都中不了,去了西夏,竟能位极人臣,这天下少了谁都照样,即便是吕相公吏治之能,也不是不可或缺。将领必出于行伍,中枢必出于州府,夸夸其谈之辈,要来干什么?当真李隆基昏庸到不用李白、杜甫就是损失?不愿意做的,罢官归乡,三代之内不录,看哪个敢的。”

    赵祯不敢答应,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他没有这个魄力。

    周跃也知道:“官家,您毕竟是天子,不做也无妨,我不能逼您。”说罢叹息道:“百年之后,帝王为奴、帝姬为娼,神州陆沉,骂的又不是我。”

    说罢看向赵祯和帘后,一拱手:“臣言尽于此,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再打扰诸公商议大事了。告退。”

    赵祯双眼通红,眼看着周跃走出去,不能言语。

    刘娥内心强大,强撑这说:“周小郎的建议,众卿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