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醅冬有些吃惊：“你、你是死门！”

    死门点点头，继续看手上那本漫画：“我离开我们那个世界的时候，它的单行本才出到2。”

    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专门换了一身现代人衣服给自己看的，韩醅冬激动得直结巴：“难道你你你也是华莱士窜稀窜过来的吗！”

    介麟嘴角抽搐了一下，在这令人震惊的提问面前，他还是维持住了这张好脸应有的表情管理，礼貌且平静地忽视掉了这个问题：“之前你问，你是不是厄，现在你有判断了吗？”

    韩醅冬摇摇头。

    “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件事，才再次来找你的。你不是厄，秦霖也不是厄，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介麟站直身子，认真地看着韩醅冬。

    韩醅冬只能用力点头。

    “秦霖是我们的同伴，是一直以来靠自己的意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初的生门。他是个了不起的人，靠自身的能力在这片大地上生活了六百余年，救过无数人，创造过无数次奇迹。在他死之后，门选中了你作为生门的继任者。你没有秦霖的记忆，这一点在我们所有人预料之外——我们其他门每次换代，继任者都会继承所有前辈的记忆，所以没有想过生门的换代会让你如此迷茫，这一点，作为天枢楼楼主，你的同伴，我必须向你道歉。抱歉，我们应该更早来到你身边的。”

    看介麟这么一本正经的道歉，韩醅冬赶紧说没事，但是这么说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韩醅冬又问：“可是有三劫看到我就说我身上有厄的味道，这是为什么？”

    介麟一挥手，漫画和韩醅冬的房间都不见了，现在他俩站在马车车厢里，两人两动物睡得十分沉稳。韩醅冬还是第一次这样看秦天师，不得不说，感觉还挺新鲜的。

    “答案很简单，因为厄在你身边。”介麟转过头来看着韩醅冬，“好在这是在你的梦里，给你演示一下应该也没有关系。”

    说着，介麟伸手拿开了即使是睡觉也没从召缨脸上摘下来的那个单片眼镜。

    那一瞬间，有什么无形的威压席卷过来，梦境中的召缨睁开了眼睛，赤红的眼盯紧了介麟，介麟则是毫不意外地让开一步，给身后的韩醅冬展示这个他从未真正面对过的现实。

    韩醅冬站在那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之前他一直不知道三劫有什么气味能够供彼此之间互相分辨，现在他知道了，自召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烈的不安和恐惧，那种显然带着不祥的氛围，那种惊人的、混沌的、诡异莫名的存在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生命封死在其中。他甚至能够分出在那些诡异的、恐怖的气息中是三股不一样的东西在互相纠缠扭曲。

    “那是什么？”

    韩醅冬忍不住抓住了介麟风衣的腰带，介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面前这个梦里的召缨伸出了手，忽然像是掰住了什么一样，两只手手背相贴，在试图发力撕裂什么东西。

    “醒来之后，要对一切都装作不知道。哪怕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是厄也没有关系，没有什么能污染你。”介麟转过头看着韩醅冬，韩醅冬从介麟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真正的韩醅冬的样子，在镜子中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

    “你的背后是我。”介麟说完这句话，伸手将韩醅冬推开。韩醅冬觉得自己向后摔倒，要穿过马车门帘了，在他面前，介麟的背后，召缨的双手硬生生撕开了一片与面前梦境完全不同的空间，在那片空间之后，是一只巨大的红色的眼睛。

    从下眼睫位置的那个小小黑痣，韩醅冬认出那就是召缨的眼睛。那只眼睛像是寻仇一般死死盯着介麟，而在韩醅冬摔出马车的那一瞬，召缨的眼睛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仿佛邪魔。

    从梦境中弹出，死门立刻揪住惊门问他搞什么鬼：“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样很容易吓到做梦的人！”

    等待在梦境之外的惊门十分委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

    惊门一直以来都喜欢这样搞完恶作剧就装无辜，死门皱着眉，看上去就差打人了：“少装，那个撕开梦境不是你做的？”

    惊门更委屈了：“不是你在破坏梦境吗？我以为你要给老秦展示什么超能力就没管。”

    见死门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惊门苦起一张脸来：“我知道我以前经常去梦里吓唬你，我有错，但是这次我真没有捣乱。”

    死门“啧”了一声，原本就苍白得吓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惊门也感觉他状态不对劲，小心翼翼问他：“发生什么了？那个梦境不是你在破坏，是老秦被什么盯上了？”

    “如果不是你捣乱，那么在秦霖身边的那个厄……已经是劫了。他甚至有能力在秦霖的梦境中敏锐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的真实身份，并且破坏空间来窥视我们的动作。”死门从牙缝里几处这几个字，神情严肃得吓人。

    惊门也吓了一跳：“无量过！”

    “不仅如此，他一直在秦霖身边，甚至有意诱导没有记忆的秦霖，让秦霖以为他才是厄。”死门抓住惊门的胳膊：“你立刻叫人去找秦霖！想办法把他带回来。但是不要惊动那个劫，在秦霖知道怎样使用生门之前，我们对劫还没有办法。”

    惊门点点头，刚要走，忽然又转回来：“可是，劫骗他做什么？就算老秦觉得自己是厄又能怎么样，他也不能真的就变成厄。”

    “不一定。言修有‘因言获命’的诅咒，如果秦霖身上有这个诅咒，那么当他真正认同自己是厄，在他精神不稳定的时刻，一部分厄的力量可能真的会短暂转移到他身上。”死门感觉自己的拳头攥得要炸开了，但不这样握着，他怀疑自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吸了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同样的，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出现告诉秦霖他是生门，那个劫也可以通过言修功法，在秦霖受重伤状态下，将他自己和秦霖换命，让他自己短暂得到生门的力量。他的最终目的，恐怕是天外天。”

    天外天！

    任何事情，一旦扯上天外天，就会变得无比棘手。惊门用力握了一下死门的肩膀：“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去把老秦带回来。”

    “万事小心。”死门点了点头。

    摔出马车的一瞬秦霖立刻就从梦中惊醒了，他没敢直接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现在好像呼吸有些急促，与生俱来的危机意识促使着秦霖翻身平躺，皱着一张脸，装作无意识地嘟囔起来：“三蹦子……别尿了，那是锅……”

    顿了顿，他又翻身转回去面对着马车厢壁，蹬了一下腿，继续嘟囔：“哎呦，祖宗……别尿碗里……”

    做完这些，他才皱着眉试图进入下一段梦境。他不知道，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在他靠着本能给自己圆谎的这段时间里，召缨始终站在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低着头，脸凑得很近，一直在看着秦霖。

    一直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