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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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逆行

    建于东汉的石经寺,位于龙泉山东麓的天成山,系川西五大佛教林之一。因寺内供奉高僧楚山法师的肉身,所以信徒众多香火繁盛。此行路途较远,众人便准备搭乘马车前往。

    “这什么马车啊?连锦缎都没有。切,腰枕也没有,我怎么坐啊。”官小姐章锦雯起床气还没消,这会儿正在发飙。

    徐希兰向来不喜官家小姐,见章锦雯清早起来就矫揉造作,心中非常不快,就拉着蔡茹走到了一边。

    蔡茹不停扭着衣角,羡慕地看着章锦雯一身锦缎颐气指使,再看看自己麻衣粗布,一双旧鞋早已亮出毛边,头就埋得更低,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

    李逸飞整理着物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在面馆,说出“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后,会被常达揍了一拳。

    蔡茹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常达怕是心里早就明白这些事,可现在身份低微,也没有其他赚钱的方法,想要放弃又舍不得。

    常达想抓住未来,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更害怕面对命中注定的那一天的到来。所以他对婚事会一拖再拖,就是心怀渺茫地在等一个机会,一举成名也好一夜暴富也罢。

    乌金塘虽然家大业大,但每年给四川使司十多万两的开销也不是小数。徐胖和李世武,虽然每日绞尽脑汁但依然赚钱无术。宁直不用想也是穷光蛋一个,才不愿耽误金三娘。

    徐希兰愿意跟着心上人吃糠咽菜,如果自己心安理得认为本该如此,那就是一个没救的人渣。

    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能明确前路和方向。李逸飞暗暗攥紧双拳,这次回成都后且看我手段。蝴蝶扇动翅膀一类的事,都死过一次了还怕这些?

    这时原本宁静的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人声,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滚水沸腾。众人抬头看向龙泉山,水蓝色的天空中,一股粗壮的浓黑烟柱裹着火星直冲云霄,似一条恶龙咆哮着亮出了爪牙。这是...狼烟!!!

    。。。。。

    天启元年九月十六日夜,重庆府‘上九天’酒楼内席宴正酣。巡抚徐可求面色酡红诗意勃发,总兵黄守魁带头叫好,大小官员无不高声附和。酒楼外,重庆副总兵马炯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听着楼内丝竹声声,心中更加烦躁。

    马炯不顾卫兵阻拦再次叩响酒楼大门,开门的却不是那个傲慢的巡抚管家,而是素有交情的参将万金。

    万金打着酒嗝带上门道:“今日巡抚设宴,马兄弟不参加就已是不懂规矩。现在大人们喝得尽兴,你却一再请求发兵攻打奢崇明。让我怎么说你好?老兄弟们都让我劝劝你。”

    马炯心急如焚道:“哎呀,我的老哥哥哎。那奢崇明向来阴奉阳违,这次一反常态率领老弱病残两万人马,就说要进军辽东,这不是说笑吗?

    而且探马来报,前几日土司军队大举调动,数万精壮不见踪影。若不趁此时拿下奢崇明问个明白,倘若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万金四下看了看,搂着马炯肩膀走到僻静处,语重心长地说道:“马兄弟,做人做事莫要特立独行,要懂得从众。文人有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万金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往马炯手里一放轻轻拍了拍说:“这次朝廷批了四十万两军费,徐巡抚准备给奢崇明足额拨四万两严选精壮士卒,其余军费巡抚大人自有安排。你我一切皆听巡抚大人教诲,懂了吗。”

    看着万金摇摇晃晃地进了酒楼,马炯抓着布袋仰天长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形单影只地在黑夜中慢慢消失。月朗星稀,大片乌云悄悄越过山头,缓缓漫向了安宁的重庆府。

    。。。

    九月十七日,巳时。重庆府外军营内,马炯顶盔掼甲坐在军旗下,双手按刀闭目养神。东校场密集的鼓点声落中,隐隐传来土司军队操练的口令声。这时亲兵急冲冲禀告:“大人,我部周围突然多了许多土司军队,人数不下五千。”

    马炯没有睁眼,沉着下令:“再探。”

    此时一部明军人马赶到军营,参将王登爵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禀告:“按照大人的命令,末将今日已经巡查了奢崇明驻地。按照末将统计,土司军队名为两万实则不下八万。大人,末将担心,一旦有变...”

    马炯闭着眼说道:“慌什么,重庆一万人马又不是草包。八万?哼,那奢崇明好大的手笔。也好,正好让他试试本将宝刀锋利否。成都府总兵黄守魁的五千人马现在何处?”

    王登爵抱拳道:“回大人,黄总兵率两千人马在城内护卫巡抚徐大人,三千人马在城外五里处扎营,由调任成都府的原巩昌同知董尽伦暂时统领。”

    马炯点点头正想问话,忽然听到东校场传来数声炮响,接着巨大的喧哗声响彻重庆府,如海浪般向外蔓延,激烈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密集的刀剑碰撞声已清晰可闻。

    马炯猛地睁开眼起身而立,缓缓抽出佩刀,沉声说道:“传我将令,即刻绞杀奢崇明叛军,一个不留。”

    军鼓声如雨点般响起,血红的军旗飞快升上旗杆顶部,数只穿云箭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冲入云霄炸开。早已备战多时的马炯部官兵,立刻开出了军营,向着重庆急速前进。

    。。。。。

    一小队土司士兵出现在山坡上,为首黑面将官手持斩马刀,正在等着明军到来。马炯认得此人,奢崇明手下大将张彤,外号‘万人敌’,勇猛异常。

    此时,明军队伍让开了一条通道,马炯亲兵身上插着多只箭矢,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急声高呼道:“大人,我军已被奢崇明叛军团团包围。除了我部一千余人,其余各部被人诱出军营伏击。参将王登爵,叛明降匪!!!”说完,亲兵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而亡。

    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叛军大将张彤手中斩马刀向下一挥,无数叛军如炸巢的蚂蚁般从各处涌了出来,将马炯围得水泄不通。

    马炯面向京师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站在猎猎‘明’字旗下,右手握拳在左胸盔甲上用力敲响:“儿郎们,我等奋力搏杀,百姓就能多逃出一些。随本将杀入重庆府,解救巡抚大人。大明万胜!!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