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建筑就是大气，走廊居然有三层楼高。在廊中踱步而过，终于充分理解了腐朽阶级为何如此堕落，全实木的，这得花多少钱？想想后世公园那些低矮的水泥建筑就来气，居然还好意思收费。

    明月当头，倚在长廊靠椅上，端着香茶翘起二郎腿，看苏州盆栽赏红枫秋菊。微微夜风拂面而过，抬头望红袖阁外层灯火辉煌，声声丝竹入耳；低头陷入对人生哲理无尽思索，叹悲喜无常。为啥红袖阁内外层之间，有一堵高大的围墙呢？

    “李逸飞，你很悠闲啊。”徐希兰出现在了眼前，笑容灿烂眼神如刀。

    “我们在这儿都等了三天了，我在想不能这么继续等下去。明天...”

    “要不，明天去红袖阁打听打听消息？”

    “当真？哎呀...”

    李逸飞捂着胳膊上的青紫掐痕，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去那些被人唾弃的地方，就是想都不能想。我现在就去问宁大哥，看看后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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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经寺？宁大哥为什么想把见面地点换在那儿？”李逸飞思索片刻问道。

    宁直说道：“暗号已经放出去三天，卢世勇却没有任何回应，定是他认为此处不安全。石经寺建筑通透方便游走，即使有数千人围堵，以他的身手想必也能逃脱。”说罢，他去外屋对钱爷耳语几句，钱爷和严鹞子随即领命而去。

    李逸飞嘴唇动了几次，终于还是开口道：“宁大哥，按照时间推算，巡抚徐可求大人早已经到了重庆府，我还是有点担心。”

    宁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早都告诉你了，黄守魁黄总兵带了五千精锐，足以保证巡抚安全，再说重庆府还有上万兵马驻扎。那奢崇明手下都是土兵，能翻起什么波浪来。别担心那些没影的事，我去看看夜宵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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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达看宁直出了房门，小声道：“李逸飞，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问川军被屠杀，到底是四川使司那部分人干的？还有，官府居然说妇孺被害是罗三豹所为，这不是瞎扯吗。我和徐炼都很着急啊，你又不准我们问。”

    李逸飞压低声音说道：“我之前说过，因为奢崇明意图谋反，蜀王府与锦衣卫需要通力合作。发生屠杀的地点，又正好在蜀王管辖的地段边缘。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无凭无据乱说话。

    我一直没有问宁直，也没让你们问，就是因为不清楚这件事里面的厉害关系。所以在我们没有掌握足够的信息前，不能贸然行动。

    要是因为这事让蜀王府和锦衣卫心生嫌隙，影响了平叛大局，那我们可担不起责任。到时候别说给受害者伸冤，连我们都自身难保。”

    徐炼翻了翻白眼说道：“李逸飞，从头到尾都是你一直在说奢崇明必反，可宁直也说了，奢崇明所有的行为都在官府掌握之中。你还瞎担心什么。”

    李逸飞无奈地笑道：“希望是我多心吧。这样，你俩别着急。等我们找到卢世勇，弄清楚京师到底有什么任务后，我们再找宁直问个明白。”

    常达按了按徐炼肩膀道：“三元说得对，我们再耐心等等。蜀王府，锦衣卫，还有那只乌棒鱼，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在龙泉驿集中，整件事透着蹊跷。”

    这时，宁直背着手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今晚夜宵不错，水晶汤圆。”

    三人抬头看着送汤圆的小二，齐齐失声道：“乌金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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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金塘，锦衣卫四川使司甲字二号。因文不成武不就，一直不被重视，属于四川使司在编三无人员。徐豹接手四川使司后，才发掘了他的经商潜能。

    乌金塘凭借一背篓女红用品起步，很短时间内就成为四川使司内的赚钱达人，其后便以豪商身份作为掩护，刺探情报抓捕要犯。若非他暗中巨额资助，四川使司早就支撑不住，根本不可能完成许多任务。

    这人一旦有了身份加持，再贼眉鼠眼也能变得和蔼可亲。乌金塘的一双豌豆眼早就淹没在笑容里：“以前乌某职责所限，很多时候多有得罪，三位小兄弟可别放在心上啊。”

    李逸飞搓着手，忸忸怩怩地说道：“乌会长，那个啥，我前几天把你手下打伤了，他们不要紧吧。如果需要赔钱...”

    乌金塘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哦，你是说那两个啊。那两人不知道是谁安插进来的眼线，老夫早就想收拾他们。这次借李小弟的手，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回了老家，老夫还得了有始有终的好名声，要真说起来应该是老夫感谢你才对。”

    李逸飞心里暗叹：原来恶人是我，得了便宜的是你。谁说古人好忽悠？一个个都是人精。除了多了些见识外，在他们面前还真没拿的出手的。以后啊，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说话间，几人已是熟络不少。许多往事虽历历在目，但如今一笑泯恩仇。乌金塘吃了口汤圆，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和宁直经常在外，以后你们三人对徐胖好一点，他太不容易。四川使司若非他全力支撑，早散架了。”

    宁直叹口气道：“按照朝廷规定，殉职锦衣卫的家属，领取抚恤金后，就不再由朝廷负责。但徐胖接手四川使司后，一直对这些家属给予资金帮助。

    俸禄领取册上，那些实名领取的，就是殉职同袍的家属。这也是为何四川使司总是入不敷出。

    徐胖说过，一日兄弟终身兄弟。我，乌金塘和李世武，自然鼎力相助。希望你们三人，以后也当如此。

    哎，他一直为同袍的事尽心尽力，也为了朝廷舍生忘死，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却孑然一身，身边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连青楼都特么没去过。你们三人以后要好好待他，免得他心寒，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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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猥琐贪财的徐胖转眼形象伟岸了起来，周身发光。李逸飞发现，自己就是光芒下的阴影。

    后世经历的黑暗与挫折，让李逸飞习惯了权衡得失，也认同了漠视他人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曾经火热的内心，早就打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棺椁。

    李逸飞不停搓着手指，想着之前还打算利用奢安叛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从未想过，身边的人到底需要什么，自己又能如何帮助他们。看着另外四人，脸上忽然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