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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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哀.殇

    人在旅途,总会被许多突如其来的事打断前进的脚步。这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怦然心动的爱情和天降机缘。更别说天降横财这种事,就算世孙也不免俗。

    朱平理去树后撒泡尿,居然能在树洞边捡到一个金饼,足足一斤重。见世孙乐得嘴巴快咧到耳根后了,王府负责礼仪教导的老太监,板着死人脸使劲咳了好几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世孙很大度地邀请众人共进午餐。王府仆人迅速铺开地毯,摆上精美菜肴。世孙夹菜,入口,咀嚼,看起来相当有节奏和韵味。就这优雅动作和庄重气度,李逸飞自认学不来,封建王朝的皇室教育真不是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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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孙斜躺在地毯上用牙签剔着牙缝,眼神迷离舒服地直哼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刚祸害了谁家姑娘:“李逸飞,你撒在卤肉上的红色粉末是什么东西?辛辣爽口,害得我多吃了不少卤肉。回头送我几十斤,本世孙要研究研究。”

    “此物名为辣椒来自海外,小的也是偶然间得到一些。”李逸飞赶紧把话堵死。总共就二十斤不到,都给你了我吃什么?

    之前因为劝解世孙要尊礼重法,已经被世孙打的鼻青脸肿的老太监,再次躬身上前道:“老奴恳请世孙...”

    朱平理满脸不高兴地说道:“知道了,晓得了。废话怎么那么多。”手中飞出一锭银子砸到太监脑门上:“到了龙泉驿自己弄点酒菜吃吃,莫说本世孙欺负你。”说罢整理衣冠正襟危坐,外人眼中的王府贵胄又回来了。

    徐炼和常达疑惑重重,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李逸飞如同见到了鬼。这小子现在不仅会念诗,还会弄什么辣椒,以后说不定还会搞其他幺蛾子。这还是他?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也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如果告诉你们,上次被罗三豹重伤,我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脑子里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们相信不?”李逸飞决定今天就把一些事解决了,不然以后更麻烦。

    明朝鬼神之说盛行,解释不通的事通通推给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最好。不信?那就一起买票去鬼门关旅游。李逸飞想清楚了,以后就把自己身上奇奇怪怪的事都推给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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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希兰收拾好背囊,看不惯李逸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茶壶里装汤圆--有货倒不出,行了吧。邱二(卖苦力)一个,装什么文化人。”

    走到徐炼和常达面前,徐希兰点了点两人脑门道:“三元家里有他表哥留下来的唐诗宋词和元散曲书本,你们忘了?让你们读书,都忙着看光身子的话本,没羞没臊。过了年都是大人了,别一天到晚总想着玩耍,得为以后多打算。

    前年,有几个自称亚美利加来的白皮鬼,在水井街老房子那儿传经授道了几个月,三元每次去的时候,你们都忙着下河摸鱼,所以他知道些西洋稀罕事有什么奇怪的,别听他瞎说。去,帮着唐苋把东西收拾了,笨手笨脚的不想理她。”

    什么事说明白了,就没有了神秘感,徐炼和常达现在再看李逸飞,就像看见了一坨米田共,眼神里满满的鄙夷。两人把李逸飞按在地上蹂躏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见两人走远了,徐希兰转头看着李逸飞,眼睛里光彩越来越明亮,她咬着嘴唇紧紧揪着衣服,胸脯起伏地越来越急促:“三娘说过,人这辈子很短,说不定那天就天涯一方。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你嫌弃我什么。但我希望你以后有了想法,一定要告诉我。”

    徐希兰说完捂着脸就跑开了,李逸飞扣着后脑勺傻呵呵地笑。是啊,人都是有想法的,区别就在于,有的人喜欢空想日记称霸,感叹蹉跎岁月;有的人把梦想放在心里一步一步实现,充实地过好每一天。

    人字一撇一捺,一撇写不好没什么,还有时间去补救,如果再不想法写好一捺,人字就塌了。一撇是天赋,这是老天爷给的,人各有别。一捺是向着正确方向的勤奋和努力,每个人的人字怎么写才好看,全靠这一捺。

    看着山脉起伏天地广阔,李逸飞的嘴角漾起微笑,眼神里的光亮驱除了阴霾,内心深处那团几近熄灭的幽幽蓝色火苗,底部冒出了一缕橘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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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兄弟从小就爬树下河抓狗逮虾,现在到了郊外更是放飞自我,摆开架势就开始了对练。李逸飞最近练习得不错,尤其阴狠招术进步明显,这让徐炼和常达非常恼火,经常骂他不讲武德。

    见三人练着搏击术相互叫骂,朱平理眼光火热。他自幼也学习过军阵搏击,可现在奈何身份无法下场,只好摸出捡来的金饼自我陶醉。

    李逸飞被徐炼一个抱摔扔进了草丛,发现里面有半截刀刃,上面似乎还有血迹。他心里奇怪正要询问之时,却发现常达像只野猴子似的几步窜上了树顶,徐炼趴在凸出的岩石上正在打望山坡,两人似乎在寻找什么,而且表情非常严肃。

    两人平日里少有如此神态,李逸飞也莫名紧张了起来。他紧紧跟着两人,想问个究竟。

    常达从树上下来和徐炼说了几句,把李逸飞叫到一边小声道:“有大野猪,我们打不过,继续前往龙泉驿可能会有危险。”野猪,是四川使司对突发事件的称呼,一般指可能会遭遇大股敌人。

    李逸飞还没回过神,就见朱平理也脸色紧张地走了过来:“我刚才看了,金饼上的标记属于重庆一家商号,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这上面还有血迹,你们看看可有异常”

    常达接过金饼用鼻子闻了闻,脸色黯淡了许多:“是人血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这一带怕是不安全,世孙应该立刻通知车队返回成都。”

    朱平理看了看山下,摇摇头说:“不,车队继续前往龙泉驿。我们路上小心些就好。”

    李逸飞低头思虑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脑海里又想起后世的那次致命操作。鼠标轻轻一点,自己整个人生就发生了改变。

    十年,整整十年,自己最宝贵的年华灰飞烟灭。妻子眼中消失的光亮,父母的恨铁不成钢,闺女童真背后的早早懂事,此刻再次无比清晰。

    心底那团好容易点燃的希望火苗,随着自己的回忆开始闪烁不定,橘红色开始慢慢变蓝,似乎随时都会再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