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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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月雨(四)

    这所地窖的规模不小,光线昏暗,被若干巨大的储酒罐分割开来,整个空间是密闭的,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麦芽味道。

    除此之外所能见到的最多的东西是大大小小的木质储物箱,这些箱子不管在角落还是显眼的地方都随处可见,只通过外观看不出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但这些箱子表面都有很明显的一个特征——印着金狮商会的图标。

    绕过中央那个最大的圆柱形酒罐,令人更难以置信的景象映入眼帘。

    酒罐后面的区域不再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储物设施了,场地中央蹲坐着一口巨缸,那口缸直径和高度都近两米,通体发着金色,缸中填满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杂物,有大有小意义不明。围绕着这口大缸是一圈环形的水池,池水很浅但无比清澈,透过那层薄薄的水能看清下方的地板砖,砖砌成的纹样诡异莫测,不属于一般人的审美标准。

    环形水池再向外扩张开来,形成了一副另类的社交区域模样:有柜台有桌椅、以及其他娱乐和餐饮设施。就连照明也上了档次,主色调是冰蓝的萤灯冷光,陪衬着同样是萤灯灯光的光贵翡翠青色。

    这地窖里面的热闹可不输一楼大厅,很难想象这种地方依旧被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填满了,尤其绕过那个巨大的酒罐之后,完全能让人忘记这里竟是一家中型酒馆的地下区域。

    一切喧闹都随着一位猎人和一只人行兽的闯入戛然而止。

    “逆鳞来的,来抓个人。”

    夏羽站在刚进来最显眼的一个位置亮出狩徽。

    这次投射而来的目光比刚刚在一楼的时候还要密集,而且夏羽很清楚能感受得到,其中有一些不太友善。

    夏羽站在地窖这头,等待着有人能够回应他,茂茂则绕开那个巨大的水池,从一旁搜寻着味道慢慢穿梭过人群。

    微微攒动的人头中,有一个人起身了。

    那人身形巨硕,肩膀和胸前的块头很大,黄色短发,面露凶光,他在这种季节的穿搭显得异常单薄,脖子延伸到肩膀处露出个纹身。

    他没有来找夏羽,而是拦在茂茂面前,茂茂此时已经绕过了小半个圆形池子。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说。

    虽然自从看到门口的金狮商会标志时,夏羽就已经感觉事情不简单,但他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大胆干涉他的工作。

    茂茂显然懵了,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望向夏羽。

    “其实我说,它能。”夏羽冷冷地说道。

    茂茂继续闻着那个气味,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与那人擦肩而过了。

    那人估计一时间也没有反应到夏羽的态度强硬,他此时立马又挪了一步挡在茂茂身前,空气紧张起来。

    集中过来的那些眼神当中,又多了几分不满。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酒馆的地窖。”

    夏羽与那人冷冷地交流道。

    那人轻哼了一声,微微侧了下身子,随后有几个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的汉子也站起身来。

    以往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夏羽很抱歉走到这一步,他用右手去够背后的剑柄。

    背后来路这时候传来声音。

    “哎哟哟,您怎么自己下来了,都怪我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啊。”

    不出意外来的男人应该是这家酒馆的店长了,他长着一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商人面孔,圆滑、奉承、势利,最重要的,不可信。

    “这几位也是您的人吗?”夏羽示意前面站着的几个。

    “啊……他们,他们不是……”店长的脸上像是有汗流下来。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夏羽问他。

    “我是。”

    “这几个难不成是客人?我看不像。那这里不也是你的酒馆吗,难不成不是?”

    “啊……这个,情况比较复杂,猎人大人,我们楼上说话可以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只知道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就在前面,如果你管不了这几个人,我可要按我的方法办事了。”

    店长哑口无言。

    听到这里,最高大的那个凶悍男人开口道:

    “这里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地方。”

    夏羽回道:“我是奉命……”

    “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你是奉命。”说罢,他点头示意了另外一个男人,后者朝一个角落走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夏羽,而且渐渐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互相在耳边交接着,以为离远了别人就听不到,但那些声音精准无误地传到夏羽耳朵里。

    “还是来了吗……老早就听说的那个猎人……”

    “但没想到这么快能查到这个地方啊……”

    “他背后好像背了把不得了的东西啊……”

    “放心,跟我们没关系……”

    “他威胁不到我们的……”

    “北塔那边不是打过招呼了吗……”

    “他们那边的人不会不管的……”

    “有好戏看咯……”

    在夏羽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戏,从列炬村的事到他睡觉再到这里,这个委托的曲折程度已经远超他想象了,他本来想着速速完成这个工作然后……

    刚刚消失的男人这时候出现了,他身后跟着几个新面孔,但严格来讲,不全新。

    他们居然一个个身着北塔军装,盔甲上面印着白马头纹样,有一个倒是不同,他的军装档次稍低了点,夏羽很努力在脑中寻找了一番,终于想到,他是见过那人的:

    那身守军铠甲、那副阿谀奉承的脸庞、还有那头标志性的地中海头发,不正是列炬村守卫站的姓乌的站长。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夏羽大人。”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油腻而令人厌烦。

    “你好,乌站长。我猜你是来帮我的。”夏羽说。

    “哈哈,我不是一直都想帮您嘛,主要还是看您自己的选择。”乌站长带着那几个人,绕着环形池子向这边走过来。

    “如果是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选,我是来完成工作的。”夏羽依旧冰冷地回答说。

    “上次我就给过您最诚挚的建议,可是您……很可惜这次我帮不了太多了。”

    乌站长说着,把话语权交给旁边的一个军装骑士。

    “请问,您确定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吗?”这人应该是这里北塔军方的代表了,来不及去思考更多,只是夏羽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名女性,她梳着一个棕发背头,身形健硕,面颊方正无比,不开口说话俨然一副男人摸样。

    “我很确定,你们只需要让开路,让我把她揪出来就可以了。”夏羽说很确定的时候,甚至没有再去向茂茂确认,他眼神坚定地跟那女军官对视着。

    “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您是奉王之命办事的我们知道,但我们军方的人出现在这里,您就应该清楚这里也是受保护的地方。”

    她言语中倒是掺杂着几分客气,当然只是相比刚刚的那些人。

    放在平时,夏羽是会考虑几种解决方案的,但这次情况特殊,而且浪费太多时间了,他知道这次的工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再思考更多了。

    “受保护,受谁保护?我只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在保护逆鳞在缉拿的嫌犯,让开吧。”

    女军官皱起眉头,夏羽感觉的出她有几分紧张了。

    “别这样……”她开口道。

    可是夏羽已经从那件黑色的防雨斗篷下面抽出剑柄。

    那巨硕的巨剑像是揭开了一层黑色面纱,赤裸裸暴露在一众目光下,青色和蓝色的萤灯灯光透过宽大的剑身向四周反射,像一股强大的立场般镇住了所有人。

    那些窃窃私语在这一刻止住了,刚刚只要跟夏羽对过话的人都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放心,事情不会太糟,更不会出人命,但很快就会结束。”

    夏羽的脸比他那把巨剑还要冰冷,他没看任何人,单手提着巨剑开始往前走,任凭剑端在地上留下划痕。

    “喂,夏羽!”

    就在刚刚乌站长和女军官们出来的那个拐角,这时候又走出一个身影。

    她披着身红袍,跟周围人还有那冷色调的灯光气氛一比显得非常扎眼,是璟春。

    “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跟你走就是。”

    茂茂看到她,在一旁疑惑了一下,夏羽还是没想太多,他只知道这次确信不是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