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非常满意身上这件防雨斗篷，斗篷上的蜡膜是新涂的，还没有用过。学院对猎人们物质方面的待遇提供很顶级。

    这件黑色带帽的斗篷还有另一层重要作用。

    夏羽把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里面，包括那把巨剑，当然剑柄还是不得已露出一块，不过还是让他整个人显得低调了不少。

    茂茂就没那么高的待遇了，它浑身已经被淋了个透。但它好在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特殊技能，在这种类似极端的天气下，它能随意改变自己身上毛发的长短，比如现在。虽然湿透了，但它现在只是一条湿透的短毛犬。

    这个天气最糟糕的方面并不是来自于对它身体的折磨。

    雨水冲刷了目标的气味。

    对于一条普通的猎犬来说，这样的一场雨无疑是致命的，会让类似的追踪工作根本无法进行，好在茂茂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它循着微乎其微的气味，已经在雪阁城镇里绕了三四千步的路程。

    它带着夏羽拐进一个满地牛粪的胡同。

    “天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它站在那条小路尽头向前望着，满是抗拒。

    “加油，憋口气就过去了。”夏羽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要不我们绕一下，气味确实在前面那个方向，我们可以……”

    “时间紧迫。”

    茂茂摇了摇头，屏住呼吸。

    他们俩一齐向前冲刺。

    这里貌似有一家毛牛的养殖场，规模还不小。除此之外，路两旁还有许多家高低参差不齐的小屋。雪阁作为一个不小的镇子，这样居民和商业混在一起的区域很常见。

    夏羽在泥泞的路上奔驰，脚下溅起来的泥水混杂着牛粪，对他来说这气味也不算友好，更别说茂茂了。他用余光飞速浏览过那些屋子。这样的阴雨天，大正午能见到的人烟不多，居民小房子基本都门扉紧闭，也就一家酒馆和其他一些莫名的场所能看到人影来来往往。

    他们尽快通过了那条巷子。

    茂茂站在路的另外一头，找了处干净的水洼简单涮了涮爪子。它绕着水洼附近，转着圈努力地嗅了嗅。

    “怪，气味消失了。”

    夏羽听了也有些疑惑：“是不是被牛粪味给覆盖掉了？”

    茂茂又在那附近认认真真地嗅了一会。

    “不会错，气味确实没有了，前面都没有了。”

    夏羽相信自己同伴的能力，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追踪的目标根本没有离开这个镇子，甚至就在他们从灰毛牛酒馆出发后，找过的那些区域。

    再大胆一点的话，可能就在那条充满牛粪气味的巷子里面。

    “有什么想法吗？”茂茂问。

    “有点乱。”夏羽回答说。

    虽然极不情愿，他们还是转身回到那条路上。

    穿过那些刺鼻的难闻气味，茂茂非常痛苦地从中寻找着自己需求的那一丁点。气味带领他们停在了那家名叫金狮酒馆的门前。

    “就在这。”茂茂说。

    黑色防雨兜帽下面，夏羽投来一个严肃的眼神：“你确定？”

    “确定，她就在这里面，虽然被雨水冲过，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确认了。我们走过的路程，没有哪比这里的气味更浓，她就在这里面，我很确定。”

    一万个思绪在夏羽脑中碰撞起来，他盯着门口那个正对着自己的狮子头标志愣了好一会，随后走了进去。

    之前听陇岳说，他们酒馆的生意不好是因为大家对紫烟的热情没那么高了，可这家店的情况给出了其他回答。

    根据瑞禾人的民间习俗，晚饭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相当于给一天的劳作和生活画一个句号。可这家店中午的生意也竟好的不得了。

    踏进店大门，熙熙攘攘的人声就冲进夏羽耳朵里。

    “哎呀，这一个冬天可太久了呀，我们等开春可等急了……”

    “是啊是啊，七个多月？得有十来年没那么久的冬天了吧……”

    “我印象中，得二十年了……”

    “这一月雨也下的挺长的，据说那边有地方都下了三天了……”

    “嗨，管他长不长，终究是要过年了，他总得下完不是……”

    茂茂暗自比较了一下，这家店的规模和陇岳那家差不到哪去，而且这家只有两层高，大厅倒是更大些，它回头一想，好像夏羽还没有见过灰毛牛酒馆的大厅，他从头睡到尾。

    最近的一桌离大门不远，几个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北塔本地人的大叔在那里胡吃海喝，桌上堆满了残羹剩骨头和酒杯酒壶，他们是非常典型的北塔大大咧咧的吵闹形象，饭桌话题一字不落的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去。

    一个神秘兜帽人和一只体型庞大的猎犬的光临让酒馆大厅稍稍安静下来几秒。

    尽管刻意遮挡了，夏羽斜在身后的剑柄还是很有威慑力。店员很客气地走上前招呼。

    茂茂只要不开口讲人话，其实也没那么引人注目，夏羽也已经给自己想好了一个简单的赏金猎人身份。

    “夏羽！茂茂！”一声叫喊让夏羽背后发凉。

    一个影子从大厅后方站起，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俩还没办完那个委托啊，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离开雪阁了呢！”

    他那行军衣装并不显眼，头上那糟乱的黑发一如既往，夏羽和茂茂太熟了。

    “你怎么还没死？丰文。”夏羽没摘兜帽，他斜楞着眼睛，无奈地打了个招呼。

    茂茂在一旁也同样使了个嫌弃的眼色。

    丰文咧着个大嘴，把手放到茂茂背上去。他倒是毫不嫌弃它那湿漉漉的毛发：

    “猫婆婆托我办点事儿，怎么了茂茂，几天不见，怎么变哑巴了？”

    茂茂望着他那呆傻的脸，恨不得给他一口。

    作为一个专业猎人，怎样的插曲都影响不了夏羽办事的进度，他敏锐地察觉到，就在满大厅的目光都被吸引着望向这里时，柜台处的一个转弯处，有个绝不像是顾客模样的男人消失在了墙角处。

    夏羽干脆启动了别的计划。

    他一把扯下兜帽，从胸前利索地掏出狩徽：“逆鳞来的，你们这里有我要的人。”他说。

    丰文也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他看到这一幕也立马意识到不对，收起了微笑严肃起来。

    店员一边招呼着客人们该吃吃该喝喝，一边低声下气的说：“哎呀，我们雪阁谁没听说过会有猎人大驾，没想到亲临我们小店了。您稍等，我去叫一下我们老板。”

    “你老板在哪？”

    “就在楼上，您稍等一下。”

    “去吧。”夏羽没有阻止他。

    店员弯着腰，拖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长衣往楼梯走去。

    夏羽立马吩咐起丰文：“托你的福，你也别闲着了，替我看好大门，在我完事前谁也不能从这个门出去。”

    丰文到现在已经完全接受这位猎人的行事风格了，他只是点头说：

    “知道了。”

    紧接着，夏羽带着茂茂往柜台方向那个转角匆匆走去。

    无视了周围人的注目，他们穿过大半个大厅。

    转角处有个类似仓库的小门，上面贴着非内部人员勿进的标识。

    夏羽推开门，看到一个向下的楼梯。

    茂茂说：“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