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神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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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无名之人与无名过往(上)

    望着哈勒族一行消失在了自己视野中休莫言亦回身去牵自己的马匹。

    然而,回头便见得一位毛发白皙的猫人剑士苗行衍,伫立自己身后许久。

    天光渐亮,风雪已止。

    鹰眼与猫眼遥相对视。然而,与许多人不同的是,苗行衍竟不对这双眼睛有所诧异。

    “不错的眼神。”猫人剑士称赞道。

    旋即,他也眺望了几眼远方,说道:“哈勒族的老族长,是一位有智慧的长者,他选择了远离欲望的诱惑,与那些被厚利虚名诱惑的贪婪无义之辈不同。我很敬佩他。”

    鹰眼男人打量起了他这位陌生异人,好奇于为什么南方人中会有异人。

    似乎有所觉察,苗行衍读心般答道:“天朝包容万民,天下万民皆是‘真龙’的子民,异人也不例外。”

    天朝,也是帝国的别称。

    只是听罢之后,休莫言礼貌性地点头,然后再度迈步离开。他之前与哈勒弛老族长的对话,皆是铁岩话,想来这个陌生异人是听不懂的,所以也没心思搭理。

    然而,却又听得苗行衍问道:“你是出身前朝将门吗?”

    闻言,休莫言再度停下了步伐。

    “你反制安将军的招式,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朝的传于军中短兵相斗之术,但如今已经很少有边军将士懂得这种技法了。”苗行衍如是说道。

    “我向军士们打听了你,既然是昔日被困于铁岩岭的帝国将士后裔,为什么不愿随军南归?”

    “……”休莫言依旧无言,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异人。

    见鹰眼男子始终沉默,但却未曾迈步,苗行衍大体明白自己所猜不错。又不禁再问:“你与安将军有故?”

    在苗行衍的眼中,方才那场比试,休莫言始终不肯出刀反击,只是适当防守反制,即便是最后的那一鞭也不是为取胜。

    而安玉穗则更是奇怪,虽然只有几面之缘,打苗行衍对这位女豪杰的印象,一直是巾帼飒爽,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居然会无缘无故,因技痒而连连挑衅一个铁岩头目带来的护卫,这本身就颇为奇怪。

    而且,在明知对方不还击的情况下还步步紧逼,委实有失体面…

    如此不合理,联系休莫言乃是当年遗留在铁岩岭的帝国人后裔,以及安玉穗曾经在铁岩岭为铁奴的经历,或许…

    然而,话音刚落,苗行衍便觉察到休莫言注视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仿佛一只鹰隼正在瞪视着自己。

    没有杀意,但也没有敌意,但却教人心头莫名一怔。

    但苗行衍却不曾因此心生怯意,反而毫不犹豫再次对上鹰眼的目光,只是说道:“如今,帝国正与铁岩人交战,安将军统领北伐第四路军,身负家国重任,不容有失。”

    “你的刀法光明磊落,我是一个武人,我相信能用出这般刀法之人,绝非不明事理之辈。”

    话说到这里,任谁都能听出猫人剑士的话中深意。

    已经沉默许久的休莫言,却忽然开口:“安玉穗是怎么样的人?”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问出这个问题。第一次时,是向任小泉提问的。

    闻言,猫人略微愣神,但立时答道:“我不了解安将军。但古人云,君子论迹不论心。安将军虽是女流,但自从回归帝国,并从军以来,转战陌西各地,抗击铁岩,屡立奇功,体恤士卒,爱护百姓,深受陌西军民爱戴,这些都是抹不掉的事实。”

    “原来如此。”

    说罢,骑上马匹,不再理会苗行衍,驾马远离了这片秘密会谈的地点。

    他们不曾互报姓名,因为二人皆默契的知晓,彼此之间难有交集。

    但远行之后,直至看不见那些南方军士的身影,休莫言却忽然转向,驾马遁入一片松林之中。

    此间正巧可以暗中观察那些南方人的行踪。会谈结束,想来帝国人马也要回到其驻地,他想要暗中尾随。

    他有他的目的,以了结恩怨。

    回想着安玉穗,回想着她腰间的那一把刀…

    他知道那一把刀真正的归属,现在他要找到机会,寻回刀…

    但恰在此时,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低语:“啊~是你吖。”

    谁?!

    休莫言猛然回头,却见得在他身后三丈之外,不知何时静静伫立着一个奇装异服的陌生人。

    但见其人面戴花色的滑稽脸谱面具,虽绾着发髻,却也留着长散发,虽说身形消瘦,似弱不禁风,甚至有点驼背,服饰古怪,外披一袭大氅。

    但这古怪行头,加上又是突然出现,也着实是教人猝不及防,连休莫言骑着的马儿也被惊吓,原地乱蹬了好一阵才被安抚住。

    稍有定神,连连思索:他是谁?如何无声无息出现在我的背后?

    然而,休莫言紧盯此人思索时,却觉得有一丝眼熟,难不成见过面?

    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这一身行头打扮,绝非铁岩人,况且,刚刚那句话是……卓耿人,或者说帝国人的语言。

    这个人出现得太过突兀,即便是休莫言也一时无措,欲拔刀防备之际,却听那神秘人似读心般笑道:“嘿嘿嘿…鹰眼,我不是你的敌人。”

    闻言,拔刀的手也不禁慢了一拍,但最终还是横刀立马,鹰眼瞪视着陌生人,问道:“你是谁?”

    “嗯?你,不记得了吗?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休莫言思索着,但短时间却记不得何曾与此人相见过。

    戴着滑稽脸谱面具之人操着古怪的腔调,又道:“嘿嘿嘿…那一天,在那片雪松林外,你背着伤兵杀出重围。”

    那一天?那片雪松林外?

    “…是你?”是了,想起来了,当时背着任小泉,在罗刹包围中杀出雪松林,回头眺望时,曾在依稀瞥见雪松林有一道人影。

    旋即又觉得匪夷所思,心说怎可能。

    离得那般远,自己也只能依稀见得一道无法确定身份的身影,对方又岂能认得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次提问,倘若不答,休莫言已经做好使用武力的准备。

    若是平常他不至于如此,但此人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后背,委实是太过诡异,更不知对方目的,实在难以安心。

    “嘿嘿嘿…放心,你我只是偶遇而已。”神秘人说话的腔调甚是古怪,至少休莫言不曾在帝国军人那里听见过类似的口音。

    “你可以叫我…‘无名’。我认识你,鹰眼,你的眼睛让人忘不掉。”

    无名?

    “你怎么会认识我?”

    既然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休莫言依旧异常警惕,眼神的余光,观察着这片松林四周是否暗藏人马、陷阱。

    只听那神秘人耸了耸肩,如是笑道:

    “嘿嘿嘿…‘无名’不但认识你,还知道你是兵败被俘的前朝陌西游骑将军休不平的次子,也是多年前于铁岩岭领导铁奴起义却失败身亡的休莫行幼弟,名为休莫言。”

    “‘无名’更知道,有一位你曾经视作亲姐,十分依恋的人,夺走了父兄遗留给你的家传宝刀,冒名顶替,成为了不世的女英雄,而你却依旧流浪于铁岩岭,至于现在,你正要去夺……”

    然而话音未毕,快马已至,手中之刃一刀劈来,将未尽的话语打断。

    不过,人马擦肩而过,休莫言手中的单刀,却不曾染血。

    “嘿嘿嘿…‘无名’还知道,休莫言虽骁勇,但心存妇人之仁,至今都不曾杀过人。”

    原来,那一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竟是收了刀势。

    休莫言重新调转马头,那双曾经波澜不惊的鹰眼,此刻确实是被怔住了,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洞悉,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无措。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无名’不是说了么?与你只是偶遇。于你而言,‘无名’只是一个过客,不会妨碍你的恩怨。因为,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无名’没有资格阻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