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个接一个
木易“哦”了一声。
读书人谦逊有礼的道:“尊驾是玉剑门主木易前辈?”
负剑老人点点头,道:“我是木易,你是为令郎出口气而来?”
读书人取出腰间的一枚小小青绿竹舟,道:“可不是嘛,借这青竹舟从心行城来,遥遥千里,有两句话想问前辈。”
负剑老人淡然道:“龙千烈已经走了,不知所踪,至于玉剑梯之事,你尽可算到我头上来。”
读书人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声音不复先前的平和。
“贵门长老之事不该算到前辈头上,可方圆上玉剑梯的事情,晚辈想与前辈说道说道。”
读书人此来,并非为了方圆受伤一事,那时他已在路上。
甭管是白衣读书人还是青衣剑客,走江湖嘛,难免会遇上些不测风云,若是事事都要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出面,那像什么样子。
就算是死在江湖,那也是命数天定,自己只能为他复仇,却不能帮忙。
因此,在方圆做出自己的选择后,他带着妻女远走心行城。
就是让方圆在自己的路上不必时时看到自己,能少些愧疚,少些分心之机。
但玉剑梯的事却是方圆的未来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重。
他原本也试着去为方圆做人生之路的选择,但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主见,他自觉没有立场去干涉,便随其自然了,只要是方圆自己选的路便可。
玉剑梯上的的雪中独行他是听说过的,方圆本心之中未必就是如此想法,但玉剑梯踏到最后,无疑会受其影响。
读书人不知道方圆怎么想,但他年纪还小,未必就能对自己的一生选出合适的路来,此时定下未免也太早了些。
他知道那条路有多难。
方家不是没有人走过那条路,读书人的祖父岂不就是一位儒家读书人,学问高到了天上去,却也只能黯然埋入黄土之中。
为众人抱薪者,总是死于众人之手。
他读了几十年书,这样的例子在史书上比比皆是。
他不想方圆成为那个为众抱薪者。
当然了,若是方圆已经到了及冠之年,读书人定然不会管,因为那就是方圆自己的缘法了。
现在嘛,还得管管。
于是读书人取出背后行囊里的一本泛黄的古卷,朝着负剑老人道:“前辈,我不懂剑,只能请你入内一游了,若是破卷而出,晚辈便全当此事未曾发生,如何?”
木易瞥了一眼男人手中的古卷,卷首处有两个烫印小字。
本善。
他皱起眉头,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了。
不过对于木易而言,越是不简单,则越是有意思。
“可!”
读书人轻轻揭开古卷,伸手作邀客状。
“前辈请进。”
展开的古卷瞬时化为一道幽深的门,门内依稀可见万千气象,密密麻麻的烫金小字旋转不止,其间浩然正气一片。
木易身形一闪而逝。
读书人笑着将古卷收入袖中,慢悠悠的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且兰东北边还有座城,叫岐都,那里还有个人需要去见见。
至于原因,与来找木易一般无二。
雪中独行图已经进入方圆的体内,木已成舟,读书人也没有办法,但只要是对方圆登玉剑梯推波助澜者,他都要请进卷内小住几日。
总不能白来一趟,不然妻子那里交代不过去。
按照他对妻子的了解,后者只怕已经提着刀去甲子城了。
打打杀杀的活儿交给她来最合适不过,至于不懂修行的自己,做些客客气气的事情便好。
可惜回去取这古卷时那人前脚刚走,算是错过了。
不过好在与那个同为读书人的小舅子得见一面,虽不算愉快,但却也足慰平生。
毕竟心行城里那些个读书人好像与自己格格不入,方圆的先生虽然与自己所思不太一样,但总算能说得上话。
这就蛮不错的,读了一辈子书,也没与几个读书人好好聊聊,这次算是开张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自己了,方圆的先生自会处理。
自己只需要带着方圆的近况,以及古卷内的两个人回去给妻子出出气,那就算是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去岐都的这段路便不需要青竹舟了,走走看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读书人虽是且兰人,但却还未曾真正好好看看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
或者与自己几十年来梦中所见到的世界大相径庭也未可知。
北上岐都。
……
借月馆今晚格外的热闹。
平日里到了打烊的点便鲜有人叩门了,今天怪多,还尽都是些个儒家白衣读书人。
先前的男人走后,白紫就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直到新的敲门声响起。
借月馆的门并没有上锁,敲门者大概只是为了讲个礼数。
被轻轻地响声唤醒的白紫抬起头,道:“请进。”
外头的人果然推门而入。
还是个中年男人,还是挥手铺就一道烟幕。
就是新来这个年纪看上去比先前那位小上几岁,或者是由于头上戴着一顶雁翅冠的原因,这个读书人的气质看上去出尘许多。
当然了,主要还是长得好看许多。
但先前那个读书人的身份,对于白紫而言更重要些,即便后来的读书人雁翅冠上有“浩然正气”的篆文,是位儒家君子,也是一样。
所以白紫只是淡淡开口,思绪纷乱的她甚至没有站起身来。
“铺子已经打烊了,先生有何事?”
儒家君子怫然不悦,道:“怎么说我也是方圆的先生,虽然不如父亲亲,但姑娘起身见个礼总是无妨吧?再说了,我可没有让你携琴回去的意思。”
白紫瞠目不已。
这要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是前后脚。
还能怎么办?
施礼呗。
白紫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先前还在门槛外头的儒家君子已然不见身影,倒是肩头多了一只大手,压住了自己即将站起的身体。
白紫不解的偏过头。
迎面是嬉皮笑脸,与先前第一眼所见大相径庭。
“姑娘别施礼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还未来得及谢过姑娘援手。”
白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作起身的努力。
儒家君子坐在她的身前,细细的端详起来,神色精彩万分。
几乎将白紫的脸看得红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