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主可以凿山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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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林逍的往事

    次日,因与林逍叔父约了在店里谈鱼塘的事,林豌、玉娘和林茄一早便去了店里。刚整理好开了店,林茄就远远见了一个探头探脑的精瘦老太,有了昨日的经验,又想起林豌昨日吃饭时说的话,林茄顿生警觉,她唤了一个娘子到边上洒扫,自己到后面找了正在学习记录流程的林逍。

    “林逍,门口来了个老太,你看是否认识。”

    林逍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她立马躲到柱子后面,声音颤抖道:“小当家,对不住,我又连累你们了。这是昨天过来买衣的萧远山母亲,她本该在村上,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过来,她对钱财看得紧,又十分厌我,如果昨儿知道她也在县里,我定要跟萧远山说清楚,这衣服买了便钱货两讫,现下恐怕是来不及了。我不知道她所为何事,但不是因为衣服买贵了来找店里麻烦,便是来羞辱我。”

    林茄心中长叹,“还有一种可能,既为了羞辱你,也要找店里麻烦”。她心中补充,没准还有自家娘亲那张嘴的功劳。

    “趁着老太太没进店,你赶紧把你们的纠葛简单说与我听。”林茄认命道。

    林逍紧张地看了看外面,老太太已经在打量店里了。

    “我与萧远山是父母在时交换了信物结的亲。我父亲是童生,在村子里私塾里当教书先生,萧远山在私塾里读书,很早就表现出了才华,很受我父亲喜欢,我父亲有意结亲,我母亲开始并不同意。”

    “萧远山一家是前些年搬到村上的,搬来两年便和其他庄户闹了几次,我母亲不喜欢这样的亲家,但后来见了萧远山几次便慢慢同意了,概因萧远山表现得既聪明又礼貌周全。”

    “后来我们家找了中人打听萧家口风,萧家一听马上就表现出了兴致,中人走了之后便速速找了媒婆来与我家提亲。他们主动也不奇怪,我父亲在村中颇有威望,和我家结亲他们便能很快在村中立下脚。定亲那年我六岁,次年我母亲便过世了,母亲走时十分欣慰,她已给我定好了亲事,觉得我下辈子已有着落,很是安心。因为母亲身体不好,我家只我一个孩子,母亲便托了同村的叔父婶婶,让他们一起照顾我,叔父婶婶与我家一向交好,自是无有不可。母亲走后我生活变化不是很大。”

    林逍深吸了一口气,忍了泪意接着道:“到了我十岁时,谁料我父亲一病不起,很快便走了。叔父婶娘一直照顾我,我生活变化倒不是很大,但是……”

    “但是萧家与你退了亲”。林茄叹道。

    “是。父亲去世时萧远山倒是来过两趟帮忙,第二次来的时候还没一会儿就被他父亲叫了回去,此后做七他便再也没来过。出了七七后,我才知道萧家已为萧远山在县里租了房子,报了学,再过了没两个月,萧家便找人来与我家退了亲。我心里难过,一时想不开,便找到了县里,谁知道见到他与一个姑娘有说有笑地从学塾走出。我浑身发抖,也没多想便一直跟在后面,直到那姑娘发现了我。”

    “就是昨儿个的白衣小娘子?”林茄问。

    “正是。萧远山十分不喜,叱我不知羞耻,都与他退了亲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尾随于他,辱我父亲声名。”林逍所言应无夸大,林茄见她说起此事眼中尽是痛苦,嘴唇也抖个不停。

    “我一听此言又羞又辱,激动得话也说不出。那姑娘阻了他,找了间茶馆请我坐下,说她与萧远山两情相悦,萧远山并未瞒她,已将过去定亲的事情说于她听,退婚的事情她也知道,是她对不起我,请我原谅,她愿意对我做出补偿,只要我开口。”

    “我哪里开得了口,心中羞辱得头也抬不起,见他们二人相视之间情意流转,我再也待不下去,夺门而逃。”

    林逍脸上尽是羞愤。“我回到乡下大病了一场,后来知道我婶娘去他家狠狠与他母亲打了一架,此事就算揭过了。我心中悲痛,脸上无光,歇了好久才好些,此后两年我尽量躲着他们家人,叔父婶娘怕我伤心,也不说他们情况与我听,我便不知道他们此后如何,但应该过得不错。他母亲在村中炫耀,说自己儿子和秀才老爷家的娘子结了亲,我婶娘气不过,又去与她打了一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她自嘲道:“我后来到县上卖菜卖鱼,还遇到过两三次这个姑娘,她口口声声唤我林逍姐姐,又要买下我的鱼又要包了我的菜,我没有理她,只拿好东西换地方再摆。她是秀才老爷家的姑娘,我无父无母,未来也会一直待在乡下,嫁于庄汉做个农妇,不配做她口中的姐姐。”

    林茄安静了下,“此事我们稍后再谈,你的情绪不适合此时与这老太太相见,你且去后院歇息,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林逍拒绝:“不行,这是我给店里带来的祸事,须我自己去面对,如果解决不好这件事情,我便不再待在店里,以免给店里再带来麻烦,到时候我去其他地方挣钱再赔了店里。现在我不能躲到林记的身后,把这事情推给你们,连着两天,因我你们已经够倒霉了。”

    蓉娘已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老太太,正要走过来与林茄说,刚好就听到林逍说这几句话,不说其他,林逍这坚定的态度与她浑身颤抖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蓉娘大致猜到了这又是林逍引来的人,不过这孩子态度可嘉,蓉娘便直接问林茄:“这人上门了,我们迎还是不迎?”

    “不迎,要进便进,不进拉倒,总之不是来买裳的。”林茄丝毫不在意。

    她转头对林逍道:“谁说你就要嫁给庄汉,你与我差不多年纪,未来怎样哪里就定了,靠着自己努力未来存点钱,不说大富大贵,弄个营生总是不难,以后爱嫁谁嫁谁,就是不嫁,旁人也不能耐你何。”

    “你好好想想,萧远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他见你弱女可欺,退亲攀上了新人,还辱你不知羞耻,更借你父名来辱你与你父亲。别说他家人替他做的主,做七时他父亲叫他他便走了?他与新人认识是他家人介绍于他的?退亲之事他不点头就能退了?恩师刚去世立刻就去县上求学倒不难理解,难以理解的是他丝毫不顾念恩师的知遇之恩,马上就与恩师之女退了亲,并攀了高枝结了新的亲事。明明是软饭硬吃,还要借着两情相悦的由头,心中的贪婪就差写脸上了却敢先给别人下马威,真是好大的威风。”林茄不齿。

    在林茄说话的会儿,林豌和玉娘也过来了,林豌欣喜于女儿的清醒和条理,也从林茄话里大致知道了林逍的遭遇,怜爱道:“世人千奇百怪,这样穿了画皮的鬼也不在少数,只是很多人被外表迷惑,看不懂猜不透。你们当下看懂了不是坏事,只是现下太小,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这件事情茄儿你不要出面了,让我们陪了林逍来处理。”

    玉娘听了林茄的话一边高兴于林茄的剔透,一边又有些担忧。她心想,“宫里的女孩儿真是七窍玲珑心,只是不知道这是见了怎样的人性,又是怎样每日揣摩他人心意才把自己的心打磨得这般剔透又冰冷,只盼以后顾檐修能好好照顾她,把这颗心给重新捂热了吧。”

    林茄想想也是,自己年纪还小,万一被恶人讹上,就算是不怕麻烦,也禁不起这恶心劲。她不打算出面了,但临走之前还是叮嘱林逍:“我们家的女人个个厉害,你别害怕,腰杆直起来,不要再抖了,这是难得送上门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想你婶娘为你打的架,你不管当是练习脸皮还是报复萧家一家对你们的欺压,都该好好利用。”

    林逍听了林豌说的画皮和陪她一起处理时眼中有了泪意,她知道店里的长辈是在跟她说是对方的错,而不是她,也知道林豌在说她们会保护她,让她不要害怕。待她听到林茄说是送上门的机会时,她眼睛亮了。

    是了,婶娘为她打了两架,叔父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没少被萧家人羞辱,她被人退亲不是她的错,是对方趋炎附势,她不该抬不起头。对方上门又怎样,昨个的事情同样不是她的错,她不怕她!她怕的是连累林记布庄,但如果自己畏畏缩缩那旁人看到怎么说?不就变成看布庄的笑话了吗?林茄蓉娘才认识她一日,林豌玉娘今日才见到她,她们便这样给她信心,支持她,她如果依然懦弱躲避,那怎么对得起林记的这些好人?昨日已经给店里添了麻烦,今日绝不该这样了。

    想明白了,她的腰便直起来了。“林姨,詹奶奶,蓉掌柜,道理我懂了,我不怕她,等下我不给店里丢脸。”

    玉娘点头淡定道:“不用怕,不行就拖进后院打一顿,一顿不够便两顿。”

    林逍忍不住笑了。“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