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主可以凿山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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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溪水穿过的林家田庄

    安恕本来还想问怎么下山,谁知赵岐跟青殊跳下亭子就往山下去了,走这种高山野路能走得如此自信轻盈,安恕很是服气,他不需要问了,撩起僧袍跟着跳下亭去。

    这边林茄跟顾檐修也在下山,她戴着盖帽,看不出神情,但这二人身边的空气都是甜的,潋梓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突然,她想起来了:“仲叔呢?我们不能错过吧,怎么没遇到,不是出事了吧?”到山顶后娘子体贴她背着不少东西,让她在禅院休息自己去庙里烧香,她们都在庙里没理由会跟仲叔错过啊。林茄被她这么一叫唤,也想起来了仲叔,“啊呀,要糟,我把仲叔忘记了个干净”她有点心虚地搓了搓衣角。

    心虚是没什么必要了,潋梓说得对,只一条道、一座寺,是没理由错过,只是仲叔没她这么迟钝罢了。在有贤亭她们见到了坐在亭中休息的仲叔,仲叔见到他们下山,就像没见到顾檐修那只拎着裙角的手一样,站起来:“哎哟,年纪大了,这山我也爬不动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啊,我才休息这么会儿你们就下来了啊”。

    林茄、顾檐修……,仲叔好像在演戏?

    潋梓疑问道:“不对啊,这都快申时了,仲叔你下山卸个车而已,广生这一来一回都跟着我们下山了,仲叔你这……”

    本来极力减少存在感的广生这下不能装不存在了,他背着书筐就挤到仲叔身边了:“仲叔!您在这儿候着呐!多谢您,帮我卸毡车不说,您还帮我们家叔父租牛车,还是您想得周到,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从县上回来了,要不是您帮着操持,他这拖着病体的只能走路回村上啦,这得多少路啊!我年轻不知事儿,这办事还得是您!”

    仲叔给了广生一个赞许的眼神,自己确实帮他租了牛车,只是这要不了多会儿,该说就说,不该说一句话都不多,小伙子有眼力劲!

    顾檐修恋恋不舍地放下裙角,跟潋梓说道:“好好扶着娘子,下山路不好走,你们别着急,慢慢走”。

    潋梓挠头,上面路是有点陡,可这有贤亭下去可再好走不过了,算了,这也是为娘子好,于是干脆地应了:“好嘞,我会好好扶着娘子的”。

    广生简直不忍直视,仲叔好不容易忍住了脾气,潋梓这孩子能在宫里服侍公主多年,自然是不傻的,可这对男女情感可真是一窍不通啊!呆愣愣的比棒槌没好到哪里去。

    再恋恋不舍也差不多到分别的时候,顾檐修轻声道:“仲叔在这就安全了,我回去会安心读书,明年你等我的好消息”。

    林茄微微道了个福,目送二人先行下山。顾檐修和广生走不见后,她转头看仲叔,仲叔赶紧转移视线,林茄看着好笑,也不道破。宫中数年,她见过父王的冷漠和偏爱,经历过祸从口出,经历过和母亲长久的分离、见证了父王的禅位,她早已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会先来,不如坦诚面对自己的情感,珍惜当下、诚实地爱,不留遗憾。未来,她的感情可能没有未来,但她会全心付出自己的爱,直到无法再爱。

    申时,林茄和潋梓、仲叔到了田庄。这是林家的庄子,过去属于当地的一家富户,一般来说,不是家道中落没人会卖自家的庄子,概因它多少是个进项,且有庄子在吃食总是不愁的,虽少,但稳当啊。这户是个例外,他们没家道中落,相反,生意是蒸蒸日上,他们是贩卖瓷器的人家,近些年钱财的进出非常大,当家的很有魄力,他不满足于做二道贩子经商,要去那出产陶土的地方好好去干番事业,于是整合了一家之力在那里先去买了铺子做经营,熟了之后直接在那里置了地。一家人都齐心协力在千里之外做这个活计,这边的庄子便成了拖累他们的地方,不说其他的,年底让庄里人千里迢迢来送租金和粮食瓜果等就显得很荒唐,进项少之外他们也不想这么作贱庄稼户。前些年他们打算售庄子,同在一条街上的林记便得了消息,说实话,这种能购入庄子的机会十分难得,一旦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挤破脑袋,林记便是趁着消息未传开之时托了中间人上门。林记人口简单,都是女人家,做生意踏实、干脆,口碑不错,她们找的中间人是亭岚当地商会的管事人,说话自然有分量,加上她们出手大方,竟然可以一次性把银两给足不需周转,这便符了这户人家的心意,他们着急售当地的产业,不耐烦纠缠,和这种干干脆脆的人家打交道便是再合适不过,于是这庄子便悄无声息地归了林记。

    林记因想着在当地扎根,有了机缘便入了庄子,但说实话,她们开始对庄子并没有太大寄望,毕竟都不是务农的人。但这种想法在她们去了庄子后仔细转了几圈后就改变了。庄子不缺水不缺平地,这是她们最初要买地时便知道的,靠着青山清江哪里会缺水和沃土,但仔细看了后她们发现水网丰富,种稻子养鱼再好不过,加上青山还有溪水从庄子里过,玉娘当下就给自己要了一块地去做了花圃,林豌也看着两眼放光,这里和她幼年时的村庄太像了,民风淳朴,靠山傍水,种地养荷养鱼打野味样样都可以,但之前的主人家心思可能没太放在这里,她看庄子上明明有河道、池塘却无人养鱼,便马上动了心思。她仔细选了一块靠山的地来盖院子,有了院子便方便自己和家人长期住这里,之后开春的时候便找庄户买了鱼苗投进了池塘,并交给这家庄户负责照顾。庄户人会打鱼却不太会养鱼,加上林豌也没有太多经验,这鱼便养得马马虎虎,只是够吃而已,林豌很容易满足,她觉得可以了,她就是喜欢庄子,尤其这还是自己名下的庄子,她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她来亭岚,前前后后收到了自己和女儿积攒的、王皇后给的、宥敏给的银钱共有十万之巨,本身不差钱,加上蓉娘经营的布庄还有些收益,她确实很满足了,不是说小富即安吗,她这都不是小富了,自是满意,尤其是后面女儿还回到了自己身边,她对自己现下的生活简直不能再满足了。

    她这么想,玉娘也这么想,这两人在后宫一困就是几十年,她年纪大了,如今能过上鲜活的生活本身就很高兴,加上她还意外得了林豌和林茄的亲情,她乐得拾起自己小时候的活计,养花!这几乎完全就是雅兴了。

    但林茄不这么想,她并非有所野望,只是每次来到庄子,她在欣赏乡村美景之时,总觉得有些空落的不安。她已经过了十来年平静的生活,准确地说,她受过平静的数年煎熬,虽然有王皇后疼她,她也和玉真、赵牧、赵岐一起上学,但母亲不在身边,她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母亲见面,这种不安扩大了她的孤独和无望,使她小小年纪便懵懂地感知了情感的复杂和厚重。如今,她和母亲重聚了,但这幸福和平静太不真实,她们能一直过着这么幸福的生活吗?父王的禅位让她的不安加重了,她不相信现在也不信未来,尤其这些银钱还来自宫里的积攒,积攒不是进项,银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布庄的生意虽然还可以,但并不多,万一有个意外,也许她们的店铺就不在了,那到时候她们怎么保证自己的生活呢?

    她心中的涌动着强烈的渴望,她希望把握自己的命运,希望通过自己把当下的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牢牢抓在手中,她希望自己变得强大,让任何人都无法再因为一句话就夺走自己的母亲、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希望自己有本领,让自己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带着家人好好生活。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她尝试在读书之余去布庄帮忙,应该是有帮助的,蓉娘说收益多了,可是只做小当家吗?她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庄子入口处有一座长长宽宽的石桥,胸中搅动的情感让她气闷,她索性下了车,慢慢沿着石板路往庄子里走。潋梓跟仲叔看她在想事情,便也不打扰,悄声跟在后面。秋天下午的农庄非常漂亮,河上有芦苇,边上的田里是金色的稻子,再往庄子里走,就见到了青山流下的小溪,它从庄子里穿过,把庄子隔成了两半,小溪边有柳树,也有些槐树,看着便十分静谧。跨过小溪上的石桥便是庄户们住的地方了,庄户们的菜地都在这边,跟他们住的地方近,摘菜也方便,前面稻田没什么人,这会儿菜地却有不少人,有人在刨土,有人在摘菜,她们摘了菜便要去溪边洗,再过会儿就该做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