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同意了秦总的申请，特批了让采购部提前介入荆城项目。因为这次形势实在太过严峻，所以要求采购部采用招标的办法，也就是在项目没有拿下前就组织外采设备的厂商进行投标，中标的厂商和采购部签好协议，莘华百相拿下项目以后标前协议就自动转成合同。

    韩总还给采购部下了死命令，必须降成本10%以上，否则对采购部要严肃处理。采购部顿时草木皆兵起来，很多人都放下手里其他项目的事情全力配合荆城项目。沈略协助采购部做了好几类外采设备的招标文件，连轴转了四五天。

    荆城项目额度很大，莘华百相中标概率也很大，所以各个厂商对于采购部的招标虽然怨声载道但都是响应极快。快到年底了，有几个厂商和代理由于要冲年度业绩，真是报出了跳楼价，这让沈略有意外的惊喜。

    除了采购成本以外，沈略还和项目经理重新核算了项目实施的预算，每项成本都掰开了、揉碎了计算，甚至连每天的车辆油耗恨不得都要砍掉几块钱。

    所有降成本的工作结束以后，沈略又重新核算了报价，如果要达到公司的毛利底线最低只能降到2.8亿左右，距离招标代理暗示的那个数字—2.5亿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沈略把新的报价给秦总汇报了以后，秦总把肖禾叫回来一起召开最后一次标前会议。韩总也很重视，要亲自参会。

    开会时沈略首先把降成本的成果汇报了一下，韩总一脸不悦，和秦总说：“峰岭啊，你们这个降成本工作不力啊，我让你们至少降10%，你们不能到最后就只降10%啊，你们工作标准就这么低吗？”

    秦总脸一下子涨红了，解释说：“韩总，所有外采产品系统都找采购部做了标前议价，金额占比大的几个系统采购部还发起了几个招标，确实是已经最低价了，沈略也都对比过，几乎比以前项目要便宜很多，我们能把成本降12.6%已经真的是极限了。”

    韩总看了看秦总，没说话。

    林翔接话说：“2.5亿是招标公司预测的中标价，现在看来如果要符合公司的毛利要求就很难把价格降到这个数......”林翔想再说什么，可是秦总给了他个眼色，林翔又把话咽了回去。沈略估计是林翔想让韩总特批报低价，别按照公司毛利要求执行了，可能秦总还是很谨慎，不太敢现在就说。

    “那竞争对手怎么办？他们能报出来这么低的价吗？”韩总问。

    “竞争对手可能会平进平出，靠挣退税钱，而且中字头的公司为了养人甚至可以赔钱干。其实如果算上退税的钱也算作我们项目的毛利的话，报2.5亿也能达到公司毛利要求。”秦总说。

    韩总没有接秦总的话，问：“现在竞争对手都有谁？”

    秦总瞅瞅肖禾，意思是让他说说情况，肖禾假装没看见，根本不搭腔。从开始开会肖禾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皮耷拉着好像没睡醒一样，沈略只道是他烟瘾犯了，可是现在秦总一直看着他，会议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他身上了，他还是默不吭声。

    秦总看肖禾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这么吊儿郎当的就有点上火了，厉声问：“肖禾，你不是一直待在业主现场么，有什么情况吗？有没有竞争对手去找过业主啊？”

    “业主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没听说什么人去找过。”肖禾抬抬眼皮说。

    “你这几天找过业主哪个领导啊？罗总还是崔总？”林翔说。

    “我是找的下面办事的人。”肖禾说。

    “都这会儿了你找下面的人管什么用，你不问问上面的领导吗？”秦总呵斥道。

    肖禾听完也不回答，仰着头看天花板。

    “峰岭，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韩总问。

    “一星期前招标代理说上电信控会参与，还有几个中字头的公司也有可能，当时我就让肖禾在现场留意这几个公司的信息。”秦总说。

    “我确实没在现场看见这些公司啊，非要我给你编几个出来吗？”肖禾翻着白眼说，“招标代理的话能全信吗？他们不就是为了制造恐慌好敲竹杠吗？”

    “肖禾，你丢标那几个项目不也都说没问题么，怎么一开标就全完了。”秦总愤怒地说。

    韩总见两个人有要掐起来的苗头，于是打圆场说：“招标代理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肖禾，你一定要盯紧了业主那边，不能大意。”

    “好的，韩总。”肖禾点点头。

    “你们把投标文件把好关，不要有低级失误，荆城项目一定要拿下，不容有失，那就先这样吧。”说完韩总就起身要出去了。

    “韩总，那报价怎么办啊？”秦总问。

    “先按2.8亿报吧，不是没有什么竞争对手吗？”韩总说。

    秦总没法再争辩什么，答应了一声就目送着韩总出去了。

    这时肖禾掏出一根烟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说：“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就先出去了。”说完就叼上烟往外走。

    “你还回荆城吗？”秦总问。

    “不用回了吧，还有五天就开标了，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打标书我还要签字吧，我是授权代表吧？”肖禾说。

    秦总满脸嫌弃地转过头来，没有搭理肖禾，肖禾就自说自话地出去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沈略、秦总、林翔了，三个人沉默了好久，秦总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看看门外然后把门关紧，回来和沈略说：“我和老林昨天晚上又去找了一趟招标代理。”

    “那个叶经理吗？有什么新消息？”沈略问。

    “他明确说了，上电信控已经板上钉钉要来投了，而且价格基本上就是在两亿五左右。而且他说上电信控放出风来业主那边罗总是支持他们的，他们必拿这个项目。”秦总说。

    沈略吃惊地转头看看林翔，林翔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秦总，那刚才您和韩总怎么没有汇报这个情况啊？”沈略说。

    “韩总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要是说了这个情况那还了得，他不会去问前因后果的，肯定是天天把咱骂个半死，然后还要天天给他汇报，那咱什么事也都别想干了。”林翔说。

    “那现在怎么办啊？”沈略说。

    “我和秦总想打两套标书。”林翔说。

    “一个两亿八，一个两亿五吗？”沈略心领神会。

    “是的，”秦总点点头说，“到现场以后如果真的上电信控、还有那些中字头的公司去了，我们就交两亿五的标书，如果他们没去我们就交两亿八的。”

    “可是报两亿五的话就低于公司毛利要求了，刚才您说退税的事韩总也不表态，找他特批的话他能同意吗？”沈略说。

    “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事前和他申请了，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秦总说。

    “沈工，毛利要是低于公司要求的话，你是项目负责人，我是你领导，咱俩肯定跑不了，肯定也要被考核，而且你的项目奖金可能就扣没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林翔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想到我，我已经知足了。这个项目跟到现在已经是几批人的心血了，我不能让这个项目丢在我手里。我个人奖金、考核的事情你们不用考虑，咱就这么干就行。”沈略说。

    “如果那天真是到了血拼的那一步，我会把现场的情况和韩总再解释，韩总也是明白人，到时候我们会给你再争取一下奖金的事情。”秦总说。

    “秦总，那肖禾怎么办啊？你和他说了吗？”沈略问。

    “这个事情就咱三个人知道，其他人谁也不要说了。”秦总说。

    “可他是授权代表要标书签字的，不可能不知道啊。”沈略说。

    “他已经连续丢了好几个标了，实在是太衰了，我不想让他当授权代表了，我来当，业绩还是算他的，我会单独和他说这个事。”秦总说。

    “好的，”沈略点点头说，“叶经理昨天说过业主评标代表的事吗？”

    “他的意思大概率是罗总了。”秦总说。

    “罗总对上电信控可是视为己出啊，那这次咱可真是到了要拼刺刀的地步了。”沈略心里一凉。

    “是啊，咱的标书一定不能出问题，不能给罗总借口把咱废标啊。”林翔说。

    “沈略，那你抓紧时间再做一套报价吧，两套标书可千万都不能出问题啊，现在可真是都指着你了。”秦总说。

    三个人又分析了些投标文件中存在的疑点，然后安排好各自的分工。

    起身出门时林翔自嘲说：“咱这么有牺牲精神，大领导们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关心，你说有意义吗？”

    沈略和秦总看着林翔，各叹口气，沉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