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楚都以后沈略和李可艾先去设计院找了严飞，严飞说这个项目估计要到明年才能开始建设了，现在资金不到位。

    李可艾听完以后顿时泄了气了，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了。

    沈略心里真是火大，心想李可艾这家伙整天忙活什么呢，他报上去的年度计划承诺今年签单，原来根本没和设计院、业主沟通过，全是瞎编的。

    严飞说业主的要求一直变来变去的，他们院连之前的设计标都结不了项、要不回来钱，前几天孙院长已经找了市里的关系，协调业主尽快把最终需求确定了，估计这一两个月应该能够完成设计图纸了。不过，业主要求把智能系统的设备也画到图纸里面，设计院不会画，需要让莘华帮忙。

    沈略记得以前听牛鹏飞说过，他们都是项目中标以后才参与图纸设计，于是想和交付同事先沟通下再回复严飞，就给李可艾递个眼色，可是李可艾根本没有默契，一口就答应下来。李可艾在和客户沟通的时候很是愚钝，比起马小栋、胡海林差太远了，这让沈略经常有很深的无力感。

    “严工，这个事情李经理不太懂流程，”沈略硬着头皮说，现在我们没法答应您，要回去和领导请示一下，画图纸的同事和我们不是一个序列，我们中标前一般不参与图纸部分的设计。”

    李可艾不识趣地说：“沈工你自己和交付他们说说不就行了吗？”

    沈略白了李可艾一眼没说话。

    严飞有些着急，说：“沈工，你可一定要帮我们啊，领导让两个月内务必结项，下个月我们土建部分的图纸就完成了，你们在上面添上你们的设备就行。”

    “我帮您问问吧，明天答复您。”沈略谨慎地说。

    “放心吧严工，沈工一定能帮你搞定的。”李可艾说。

    从严飞那里出来以后沈略赶紧联系了牛鹏飞，牛鹏飞听说要帮设计院画图纸的事情有些犹豫，说超出了他们的工作范畴，不过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说到时候有空的话一定帮忙。

    两人准备离开设计院时在门口遇到曹琳娜，简单寒暄之后沈略说：“曹工，咱那个项目明年才能建设啊，真是崩溃了。”

    “没那么久啦，我们前天还去市里开会了啊，计划今年十月份就通车了。”曹琳娜。

    这和严飞刚才说的不太一样，沈略有些意外，问：“今年的十月吗？这消息确切么？”

    “确切啊，副市长说的还不确切啊。项目要再不开工的话业主还不知道让我再改多少遍设计呢，我们准备下个月就结项了呢。”曹琳娜笑笑说。

    李可艾没在意曹琳娜的话，还嘻嘻哈哈地要请曹琳娜吃饭就把话题岔过去了。

    从设计院出来以后沈略说：“曹琳娜说的时间节点怎么和严飞不一样啊？”

    李可艾满不在乎地说：“嗨，估计他们内部人士也不太沟通吧，说的都不一样很正常。我在荆城的时候业主那边五六个人就有五六个说法，正常。”

    沈略听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眼看时间还早，就和李可艾提议去找业主聊聊，李可艾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答应。

    到了业主那里，李可艾带着沈略去见了一个领导，结果人家敷衍地聊了几句就打发两人走了。沈略记得李可艾和肖禾提过这个领导，还说春节拜访时打点过，现在看来估计又是虚报费用了。去年拜访交通局时沈略就发现他类似的事情了，联想到马小栋说起他花销大、手头紧的事情，不禁为这个项目担心起来。李可艾总是这样干的话，他和每个项目干系人的关系应该都是瞎编的，报给公司的信息都是假的，这个项目其实是完全失控了。

    沈略心里犯起难来，隐约觉得应该找领导汇报一下这个情况，可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李可艾挺可怜，这家伙都三十多了刚有个对象，也没发现他有更大的毛病，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会不会砸了他的饭碗啊。思来想去沈略觉得还是再观察一下，先别贸然行动。

    晚上李可艾叫沈略一起吃饭，说是陈域知道沈略来楚都了非要请客，沈略推辞不去，可是两个人直接找到房间里来了，于是只得和他们去了。

    陈域带着去了一个非常豪华的饭店，一个独栋的三层洋楼，装修奢华，家具考究，服务员一水的黑西装、黑领结、白衬衣。沈略本以为是西餐厅，看完菜单哑然失笑，主打的居然是湘鄂土菜，和满楼的法式格调甚是违和。

    三个人点完菜以后沈略也不知道该聊点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哎，小陈，你上次说的那个大项目怎么样了？”

    还没等陈域开口呢，李可艾一脸羡慕地说：“沈工你还不知道啊，小陈那个项目中标了，现在小陈可厉害了，马上就要升成这个大区的经理了。”

    “可以啊，小陈，怎么中的啊？”沈略惊讶地说。

    “没什么，投了个最低价。”陈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他这个项目也是亚新行的项目采用国际标的规则，最低价中标。这是咱公司第一次投出最低价的标，而且比倒数第二的价格少一千多万呢。”李可艾说。

    “怎么定的报价策略啊，怎么差这么多？这不一下损失一千万的利润啊。”沈略吃惊地说。

    “拍脑袋拍的呗，哪有什么策略”李可艾大大咧咧地说，陈域憨憨地点点头。

    “那毛利能达标吗？”沈略问

    陈域低头笑笑摇摇头，李可艾说：“嗨，达什么标啊，毛利是百分之五还是六来着？”

    “还不到。”陈域尴尬地说。

    “这个毛利率公司能让你投标吗？那你这项目的方案岂不是死定了？”沈略说。

    “他们事业部在这个大区一直没项目，正好前一阵换了新总经理，想冲冲业绩，于是就同意小陈这么干了。”李可艾说。

    沈略经历了泰河项目知道售前的业绩考核是和毛利率挂钩的，小陈这个项目毛利率这么低的话，项目的方案除了被扣项目奖金肯定还要背黑锅了。销售们的奖金不和毛利率挂钩，有项目就有钱赚，所以他们根本无所谓，估计恨不得每个标都去投最低价吧。

    “那你那个方案呢？没受处分吗？”沈略问。

    “处分倒是没有，不过领导说他前期的设计工作没做扎实所以对毛利率低有责任，把那个月的绩效工资扣了。”陈域说。

    沈略心里真是替那个方案鸣不平，公司这些不合理的奖惩政策根本起不到正面的作用，只会让有能力的人对公司失去希望。

    李可艾没感觉到沈略的不快，还陶醉在自己的阿谀奉承中，满脸堆笑地问：“小陈，你的任命什么时候下啊，以后就要叫你陈总了啊，是不是啊，陈总？”

    “估计也就下个月吧。”陈域说。

    “怎么你们事业部还有大区经理啊，我们的销售没有啊？”沈略问。

    “他们事业部在销售人员比较多的区域都设个大区经理，”李可艾羡慕地说，“他们新来的老大看小陈中了这么大个项目，觉得以后就打开局面了，所以又加了好几个人，就把小陈升成领导了。”

    这时菜陆续上来了，李可艾不断地给陈域敬酒道喜，他酒量并不大，几杯下去就开始脸色绯红，搭着陈域肩膀说：“哎，小陈，你说你命怎么这么好，中这一个项目就当领导了，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中了好几个项目了还是个大头兵。”

    “你们肖总不是对你也不错么？你不是经常给他带东西吗？”陈域笑着说。

    “光说话不办事啊。”李可艾摆摆手说。

    沈略不太关心他俩的谈话，正好自己点的菜上来了，赶紧就上手夹菜。这道菜叫金汤肥牛，汤体金黄肉片肥嫩，观感极佳，没想到一入口巨辣无比，舌头顿时失去味觉了，所有食材一概尝不出味道了，瞬间黄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沈略听俩人说话不入耳早想让他们打住了，于是赶紧招呼俩人尝新菜，俩人正目不斜视聊得正欢，没什么提防地各猛夹了一筷子入口，结果也是辣到不行，话都说不利索了，忙不迭地找水喝，找纸巾擦汗。

    还好有这道金汤肥牛，三个人这顿饭吃的手忙脚乱，沈略的耳根子也就清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