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垃圾场的路上也发生了许多事，比如将莫之窈忘在了原地所以重新跑了一趟。

    又比如现在但陌有了一个新发现，他爬上了一座垃圾山，站在一个巨大的像铁饼一样的东西旁边朝罗绫挥手。

    “喂，你看这个像不像你的那辆车?”

    “太远了，看不清。”

    “你把眼珠子扔上来仔细瞧瞧。”

    “没用的，眼珠脱离了我的身体就会失去视觉功能。”

    “那我把这个扔下来给你看一眼。”

    “白痴，快住手！”

    袁方看见但陌把手搭在那个铁块上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但是现在才出声喝止已经太晚了。

    成为律士之后但陌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现在已经足够他从一大团垃圾的重压下将轿车饼抽出来。

    在轿车饼被抽离的那一瞬间，但陌脚下的垃圾山里传出了窃窃私语般的响动，那种响动很快便被更加剧烈的震颤所取代。

    罗绫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退到了几十米外，袁方慢了半拍，还是招呼着刘诗燕远离垃圾山，刘诗燕听闻抱起一旁的表情呆滞的莫之窈就开始撒丫子狂奔。

    只有但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疑惑:“喂，怎么都跑了啊?”

    垃圾山的晃动加上手上扛着的轿车饼让他重心不稳，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地没有震，只是垃圾山崩了。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垃圾山快速崩解，但陌摔入其中之前将手里的轿车饼扔了出去。

    “救……”

    垃圾组成的洪流如狂暴的野兽吞噬了但陌，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塑料之间的摩擦，金属之间的碰撞，以及从某处远远传来的咒骂声。

    他听不见咒骂的是什么，但等他想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垃圾洪流已经停止了涌动，他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给但陌摔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脑袋炸裂般的痛，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了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垃圾，于是想要用手将其挪开，但手刚一碰上去就发觉不对了。

    这垃圾，是软的。

    “谁把裹尸袋丢在这里了吗？”

    但陌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正骑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等身人偶吗？可恶，就算女友不是生物也要好好对待啊，随意丢弃算什么男人！”

    但陌在心中怒斥那个不存在的男人，就在此时，垃圾开始说话了。

    “哎呦，痛死我了，我的屁股我的屁股。等等，我的相机哪去了，不要啊，如果你出事了的话我可怎么活啊！哦，还好还好，原来在这里，快让妈妈看看有没有事，还好还好，镜头没有摔坏，真是吓死妈妈了。”

    焦急地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但陌的视线也重新恢复了清晰，他发现他本以为是垃圾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双马尾美少女。

    就是这美少女的脸怎么是照相机啊？

    相机，妈妈?照相机成精了，还是说有人变成了照相机恶人?

    看样子但陌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少女已经将照相机从自己的脸前挪开了，也正因如此她看到了自己身下的但陌。

    “哇，这里怎么还有怎么还有色狼啊。”

    少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即使她已经这么说了但陌也依旧没有把手从她的大腿上挪开，毕竟他的本意只是想丢垃圾，其余发生的事都是不可控的意外。

    “虽说人品可能不怎么样，但是这张脸，嘶~哈~这张脸很不错嘛。一半被干涸的血渍侵染，一半却没有任何的血迹，强烈的冲突与矛盾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吗！还有从垃圾堆里带出污渍如星星般点缀在脸上，乱蓬蓬黏在一起的头发，简直像是刚刚被打了一顿的乞丐，堪称完美！”

    但陌不明白少女在说什么，但少女反而叫得更兴奋了。

    “对，就是这种迷茫的表情，太棒了！决定了，就用你现在的脸当这期视频的封面了。”

    少女用相机对准但陌脸一阵猛拍，还在不停地切换角度，拍完后干脆直接坐在但陌的身上欣赏起了自己的杰作。

    “这张不错，这张也不错！哈哈，太完美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拍到过这么好的照片，光是看着这些照片就觉得兴奋得不得了。”

    少女兴奋得握着相机的手都在颤抖，说话时的声音也愈发像个变态。

    她的体重压在但陌身上让他感到呼吸不畅，却丝毫不会影响他的精神愉悦。

    “算你有眼光，但是能不能不要再乱动了，我要起反应。”

    “你说话也很有个性嘛，够自信，够直接，我喜欢。”

    少女终于停了下来，离开了但陌的身体，但陌突然感到一阵失望与空虚，但也只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她头上戴着一顶呢绒的贝雷帽，双马尾自帽檐两边垂下，脸上挂着一副墨镜，笑容和两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上身黑白条纹羊毛衫配导演马甲，下身棉裤套长筒袜。

    明明看上去很娇小，却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至于棉裤里面的长筒袜，这不是但陌看出来的，是他摸出来的。

    “我叫周沉月，你可以叫我月子，或者叫我橙子都行，是个摄影爱好者兼视频博主，有时也会自己当导演拍点小电影。”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但陌。

    “借了你的脸当模特，这是给你的报酬。”

    “拍照就给钱?”但陌迟疑地接过了那两百块，“要不你再多拍几张。”

    但陌上一次拍照可能还是在给别人当替死鬼进监狱的时候，拍照的人也不会给他钱。

    “不，已经够了，再强行拍下去就是制造垃圾了。”周沉月摇了摇头，不过她在那两百块中间加夹了张名片，“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这时候，跑远的几人也走了回来，罗绫走在最前面，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周沉月。

    “你们好啊……”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哇，怎么一上来就凶巴巴的，简直跟电影里那些狂妄自大的反派女一模一样，这样的家伙在电影里肯定活不过三分钟。”

    “我能活多久与你无关，再问一次，你在这里干什么？”

    罗绫的想法很简单，这家伙绝对在这里藏了很久了，如果不是但陌乱来的话她还能藏更久。

    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一般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

    “取材，视频博主嘛，肯定要有灵感有素材才能做出有趣的视频啊。”周沉月对罗绫的态度也不是很友好。

    “这里不像是取材的地方。”

    “怎么会呢，只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任何地方都可以取材，这不就拍到了很棒的东西吗！”

    周沉月向罗绫展示了自己的战果，有那几个恶人打牌时的视频，旧巷律所众人战斗时的影像以及几张但陌的照片。

    “只能给你们看这么多了，剧透太多会影响观感的！嘛，虽然你们是亲身参与其中的人，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再去看一遍的话又会有不同的感受。毕竟好的演员在看自己出演的角色的时候也会热泪盈眶嘛。”

    “删掉吧。”罗绫冷冷地道。

    “什么?”周沉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需要把第二个视频删掉就可以了，其它的与我无关。”

    “才不要。”周沉月将相机紧紧地抱在怀里，“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拍到的，怎么能够轻易地交出去！”

    “律士的能力是律所的机密，随意传播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我给其它律所拍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是机密。”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你这女人，明明管得这么多又又说什么都与你无关！”

    罗绫不再多话，只是向着周沉月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她把相机交出来。

    周沉月紧咬嘴唇，看着罗绫身后站着的一大批人，最终还是决定——

    转身拔腿就跑。

    “我才不要交出来，我还要靠这东西吃饭呢！放心好了，我会帮你们每个人都打上码的，绝对不会有人认出你们来的！”

    周沉月逃起跑来比兔子还快，几下就窜得不见了踪影，轻车熟路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要追吗？”袁方问了一句。

    “不用了。”罗绫看了一眼迷宫一样堆积如山的垃圾，又看了一眼一直都表现得惴惴不安的莫之窈，“先把她送回去。”

    “这个，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但陌举起手朝罗绫示意，他怕罗绫又无视他，“她的行为很严重吗？”

    “在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前都不算严重。”

    但陌一下子挺直了腰杆:“那我这算不算立功了，为你们排除了了一个潜在的隐患。毕竟她躲在那座垃圾山里，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根本发现不了她。”

    “我其实早就知道她躲在那里偷偷干坏事了，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让她暴露出来。”

    “然后威胁她好让她给你两百块钱?”

    “什叫威胁哦，那是我出卖色相换来的，是馈赠，垃圾场的馈赠！”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垃圾场，但实际上周沉月还在垃圾场里，她一直乱跑了几公里才敢停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应该没有追上来了吧，呼~哈~那个女人好可怕，身边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感觉再不跑她就要杀掉我了，还好还好，东西总算包住了。”

    周沉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正高兴地翻看相册，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吧，阴魂不散啊！”

    她有些气愤地回过头，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罗绫，而是两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

    “哦，原来是你们啊，不对，这不是更阴魂不散了吗！你们都追我追了两天了还没放弃呢！”周沉月将相机收了起来，“姐姐我都说过了对小孩子没有兴趣，你们就不要穷追不……”

    周沉月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凌空向她飞来。

    十几分钟后。

    朔城郊区的垃圾场上空本应是万里无云，一片天朗气清，现在却多出了五颗火球。

    它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动作，就连一点温度都没有逸散出来，否则下方的垃圾就都应该被烤焦了。

    一个红发少年站在火球的正下方疯狂对着那些火球招手，似乎是想把它们牵引回来，见不起作用又不断变换其它动作，但即使累得满头大汗也依旧没有奏效。

    “还是不行吗？”关晔问张树笺。

    “不行啊，完全没有反应。”

    在张树笺成为纵火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以往就是有纵火者和他争夺火焰的控制权也争不过他。

    如此看来那个拿着相机的女生还真是不简单。

    “本来还说不在市区我可以大显身手了，结果还是让她跑了。”

    “她的能力应该也和空间有关，还是让我来吧。”

    关晔撩起了右手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有许多处皮肤被一种璀璨的粉白色晶石替代，看起来异常的梦幻。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要不我再试试吧。”

    “没关系的，火球只是死物，况且只是这一小片区域，不会有太大的代价。”

    关晔张开五指，对着天空中火球所在的位置飞速扫过，一块巨大的粉白色透明荧屏随着他手的动作凝聚成形，逐渐覆盖了那五个火球。

    “我还是觉得粉白色太娘了。”

    “别多嘴，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关晔用另一只手在张树笺的头上敲了一下，被他手背上的晶体敲到还挺疼的。

    “啪！”

    关晔打了个响指，荧屏无声炸裂，连带着其中的火球也变成了快快碎片，这些碎片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好华丽。”

    张树笺被碎片折射出来的光闪到了眼睛，转头看向关晔，刚好看到他的脸上又有一簇晶石成形。

    “这下怎么办，我们还要去追她吗？总感觉很危险啊。”

    “这几天下来和她接触的也不少，她的攻击欲望和破坏欲望都不强烈，不像恶人，应该只是个精神状态有些异常的律士，对城市的威胁性没有那么大。”

    关晔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哪簇晶石后将指甲插了进去，硬生生地将晶石扣了下来。

    晶石的尾端还粘连着一些血肉。

    伤口之中还残留着一些闪闪发光的粉末，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生长，填平了关晔脸上的伤口，比起先前突出来的样子看上去安全了许多。

    关晔就是担心在和别人接触的时候突出的晶石会划伤刺伤别人才这样做的，手上也是如此。

    第一次抠的时候还会痛得流眼泪，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再抓她也不迟。”

    “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回去上课。”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