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去的人还是但陌，但惊愕迷茫又痛苦的人变成了司机。

    “明明你都要跑过去了啊，停下来干什么，找死吗……”司机的瞳孔无法控制地震颤着，“要死的话就去找个没有人的孤独地死去啊，为什么又要找上我啊。”

    这已经是司机这半个月来第二次遇到事故了，也不怪他会说出这种话。

    第一次那个人突然从路边蹿了出来，明显是故意的，司机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

    虽说不是他的问题，但那人凄惨的死相还是给司机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为了缓解内心的压力，他甚至帮那个无亲无故的连个亲人都找不到的可怜人火葬了。

    可就是这样司机还是会在晚上做噩梦。

    于是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又去找了心理医生，稍微好受了一些，今才天终于又出来拉客。

    但没想到这才第一单就又碰上了这样的事，司机差点当场崩溃。

    心理医生说过他的心理很脆弱。

    “可是这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吧，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明明是他自己要停在这里的，算了，反正我有行车记录仪，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我的错，哈、哈哈。”

    “喂！”

    一只手突然在司机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啊——！”

    司机尖叫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如果不是安全带的束缚他估计要直接撞破车顶飞出去。

    他保持这样疯癫的状态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并且意识到自己的后座上还有客人。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了，这里是一百块，不用找了，遇上这样的事你也不容易。车子就不要停在路中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吧。”

    那个坐在车上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将钱递给了司机后，和旁边坐着的魁梧壮汉一起下了车。

    两人穿着风格差不多的衣服，又都带着武器，看样子是同一个律所的律士。

    壮汉叫安三颜，瘦高个叫刘晓风。

    “你怎么看?”

    “拿着武器在大街上乱跑，就算不是恶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先看看能不能送精神病院，实在不行就杀了吧。要真是个恶人可就赚了啊。”

    “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倒下的但陌靠近，路边的罗绫等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不上前解释，就在那里杵着看戏。

    毕竟怎么和其它律所的律士相处也是但陌要学习的东西，干脆就让这两人帮忙好了，还不用交学费。

    在安三颜离但陌还有不到两米的位置，但陌突然站了起来，疯狂的甩脑袋揉眼睛，把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睛，我的眼睛要掉出来了，进血了。”

    但陌把血甩到了晓风的身上，刘晓风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不能拿着武器在马路上瞎逛吗？”

    刘晓风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但陌在擦干净流进眼里的血之后就立刻重新躺回了地上，开始呻吟。

    “哎呦，哎呦，我的腿。”但陌抱着自己的脑袋左右翻滚，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的手，我感觉不到我的手了，我的眼睛也被撞瞎了，什么都看不见，腿收一下别挡着我了，哎呦，嗓子也被撞哑了！”

    “究竟是谁，是谁开车这么不小心把我撞成这个样子，每个几亿这事不算完。”

    罗绫看了一会后问袁方:“这些东西都是谁教他的。”

    “他自己在网上学的咯，再加上一点自己的思考，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的。”袁方拿着手机边拍边说。

    他看到过但陌的手机浏览记录，差不多全是这种东西。

    罗绫点了点头，和其它人一样也就当个乐子看过去了，安三颜和刘晓风明显也不会在意但陌的鬼话。

    唯一受到影响的还是正在停车的司机，因为但陌叫得很大声，所以即使是在车里他也听得很清楚。

    司机的手因此抖了一下，方向盘偏向一边，他慌忙地想要踩下刹车，但是一不小心踩成了油门，于是他的出租车加速撞上了违规停在路边的豪车。

    豪车的主人刚好从一边的理发店里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我刚提的新车啊！”

    司机坐在变形的出租车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表情由惊恐变成了无助，失魂落魄地让双手离开方向盘。

    他整个人缩在驾驶位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不是我的错啊，是你们一个个都，这车子很贵吧，出租车也是公司的，但是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来当司机的话，可是我又要拿什么养活自己呢？我要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司机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浑身颤抖着，豪车的主人还在一边敲着车窗玻璃一边问候他的母亲。

    “我****，老子刚提的新车，开门，滚出来！老子揍死你。”

    司机转头看向他，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扭曲在了一起。

    受损的车，车主愤怒的脸，它们变成了一团又慢慢舒展。

    在他眼前展开的是一条宽阔的公路。

    它崭新，已经干涸的柏油路面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愉悦的光彩，白色石膏画出的中线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延伸向远方，公路的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栽下了一棵树，枝繁叶茂，在风中轻轻摇曳。

    司机的上下颚以及眼眶不断扩大，脑袋也跟着膨胀，变得扁平。

    这条路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除了那些人，他们并排着站在路上，目光全部注视着他，这种无言的注视诡异又恐怖。

    司机的脚掌不断弯曲，趾骨撑破皮肤露了出来，像是他的脚上长出了一个轮子。

    他坐在车里，表情不再无助，而是变成了一种交织着愤怒与愉悦的扭曲。

    “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司机的口中爆发出了汽车鸣笛一般的巨响，不应该是口中，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方向盘了。

    他猛地踩下了油门。

    “从我的道路上滚出去！”

    司机的胸膛之中响起了引擎发动时才会有的轰鸣，豪车的主人知道此时才意识到不对，但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司机顶着驾驶位的车门冲了出来，抵着豪车的主人装上了另一辆车。

    “噗——”

    “砰！”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豪车车主撞成了一摊肉泥，那辆车也撞上了另一辆车。

    随后，已经失去了人形的司机脖子上的方向盘转动，将他的身体调整来对准了但陌。

    罗绫等人皆听到了巨响，但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续租车的尾部，以为只是普通的车祸也就没太在意，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但陌那边。

    此时的但陌正被安三颜抓着脖子吊在半空中。

    安三颜的性格很暴躁，而且他尤其看不惯但陌副装疯卖傻的样子。

    他从一开始就认为但陌是个碰瓷的骗子，他要为司机讨回公道。

    显然替人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也安三颜的习惯。

    “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但陌虽然被安三颜掐着脖子，却一点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他甚至双手抱在胸前很摆出一副很嚣张地样子和安三颜对话。

    “看不出来吗，我被车撞了。”

    “那明明是因为你自己突然在路中间停了下来，而且你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但事实就是我确实被撞了，是你们撞的吗？是就快点赔钱，不是就快点滚蛋。”

    “你想要多少钱？”

    这倒是把但陌问住了，他也没被车撞过也不知道要多少比较合适，于是试探性地说了个数字:“五个亿?”

    “我可以给你五拳让你好好清醒一下！”

    安三颜提起拳头就要打，但陌也不乐意了，他直接抓着安三颜的手腕往旁边一扳。

    虽然但陌的手臂比安三颜的要细得多，但爆发力可一点都不差，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安三颜的手直接扭成了三段，自然也就抓不住但陌的脖子了。

    落回到地上的但陌顺手将斧头架到了安三颜的手臂上威胁他道:“如果你还想着动手的话我就会把你的手切下来，你只能自己去医院缝针，我还不会付给你一分钱的医药费。”

    但陌对自己的威胁话术非常满意。

    刘晓风此刻已经退后了两步，将手放到了嘴边似乎是想发动能力。

    罗绫等人眼看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决定上去劝架。

    劝得了就劝，劝不了就把对面两个人打一顿，反正不能让自己律所的人吃亏了。

    这就是不同律所之间律士相处的规矩。

    袁方走在最前面，毕竟他已经是在场的几人中最会说话的了，不过他还没走出两步，就有一个黑影率先抵达了但陌身边。

    正是已经恶人化的司机。

    他的速度快到模糊，安三颜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一痛，连着但陌半截手臂的斧子就已经插在了他的手上，而但陌却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狂风渐起，随后是接连不断地巨响。

    司机抓着但陌一路超高速行驶，汹涌而来的气流刺激得但陌眼睛都睁不开，或者说一睁开就觉得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被挤出来。

    他们撞倒了一排排的车，撞飞了好几个路人，撞破了封锁广场的围栏，最后装上一块纪念碑才终于停了下来。

    “轰。”

    纪念碑也不堪重负倒下了。

    凡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司机将但陌按在地上一路碾压而过的结果。

    此刻，但陌的后背已经是一片地狱般的光景，烂掉衣服的布条，压烂地面形成的碎石，模糊的焦黑的血肉，四分五裂的脊骨几乎是在他的背上融为了一体。

    “都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