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当袁方站在家门口时脸上总是带笑的。

    他抬手敲门，门瞬间就开了，刘诗燕从里面飞扑出来挂到了袁方身上。

    “太慢了，阿方。”

    “嗯，久等了。”

    两人手挽着手来到了一家火锅店，到了深夜，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显得很冷清，只有这里还稍微有些烟火气。

    老板满面笑容地上前迎客，不过在看到刘诗燕胸前挂着的牌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半。

    “代恶人，噬人者?”

    “是。”

    刘诗燕露出了自己的尖牙向他证明，在辖区之内，代恶人是不被允许隐瞒自己的身份的。

    “我是他的监护律士。”

    袁方拿出了自己的资格证，怎么识别这些证件是小学必修课，所以他就算在路边找一个不识字的菜农对方都能认出来这个东西。

    老板脸上剩下的一半笑容也消失了，表情变成了不易察觉的不悦与鄙夷:“去找个边上点的位置，要是吓到了其它客人我就只能让你们出去了。”

    “你是什么意思啊，我又不会乱咬人!”

    刘诗燕想上前和老板评理，老板直接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好了，只是一个位置而已，没关系的。”袁方直接拉着刘诗燕去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

    桌子的旁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很方便的看到城市的夜景。

    高楼大厦林立，灯光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如果不是因为太冷了的话，楼下的街道也将是摩肩接踵的场景。

    这就是脱胎于荒野的城市，虽然其中依旧存在着荒野的影子。

    一个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虽然点菜的人是袁方，但服务员的目光一直都聚焦在刘诗燕的身上。

    他本应该向袁方推荐店里的招牌菜品，现在却只能在这里战战兢兢，每隔几秒就紧张地咽一口唾沫。

    他口中碎碎念着:“为什要我来啊，虽然剪刀石头不布是我输了，但他们肯定作弊了吧…”

    “好，就这些了。”

    袁方将勾画好的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服务员一下子惊醒，如释重负地拿着菜单跑开了。

    “走了?”

    “嗯。”

    听到了袁方的回应，刘诗燕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之后来上菜的服务员每一次都不一样，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惊恐的，有鄙夷的，有好奇的，有愤怒的。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从袁方坐着的方向上的菜。

    刘诗燕看得到这些，但她不在乎，因为已经习惯了。

    她现在只在乎锅里的丸子什么时候浮起来。

    “这个，这个好吃，阿方，你也吃!”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这东西很烫的。”

    刘诗燕起身往袁方碗里夹菜的时候，袁方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油渍。

    刘诗燕坐回位置上，又从锅里捞了块豆腐放进嘴里。

    “哇，这个好烫。”

    刘诗燕半张着嘴往外吐气，却又舍不得这块豆腐，只能用舌头搅着这块豆腐在嘴里乱转。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赶忙把舌头整个吐出来散散热，还用纸沾了点凉水开始捋自己的舌头，一只到那股灼痛感消失了才停下。

    “你刚才的样子好像一条小狗。”

    “你还笑!小方子，是不是你咒我呢!”

    刘诗燕将舌头收回了嘴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姑娘，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姐姐，你的舌头好长啊，牙齿也尖尖的。”

    小女孩大约五、六岁光景，声音软糯糯地，脸上还挂着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长得十分可爱，一下子就俘获了刘诗燕的心。

    “小妹妹你长得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你吗?”

    “妈妈说不可以让坏人摸我。”

    “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是专打坏人的人!”

    小女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是坏人就可以。”

    “啊~你好可爱啊！”

    刘诗燕笑着伸出一只手想去摸摸小女孩的脸，但手还没有落下去小女孩的妈妈就过来了，一把将小女孩拉走。

    “谁让你跑这里来的，不是说不要随便接触陌生人吗？”女人生气地在小女孩的身上打了两巴掌，兴许是用力太大把小女孩打疼了，小女孩直接哭了出来。

    “还有你，谁让你随便用你的脏手碰我们家女儿的!”

    刘诗燕的笑容尴尬地僵在了脸上，悻悻地收回了手。

    “抱歉啊，我只是看她太可爱了才忍不住……”

    女人显然没兴趣听刘诗燕解释，拉着还在哭的小女孩直接走了，边走还边说:“你离那怪物那么近干什么，也不怕她把你吃了!真不知道法庭为什么会允许这些东西到处乱跑，就应该通通拉去关着!”

    刘诗燕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兴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一句话也不说。

    袁方站起身，刘诗燕拉住了他。

    “没事的。”

    “我也没事。”

    袁方直接去了调料区，打了一碗地狱般的油碟，油盐酱醋，葱花香菜，蒜蓉辣椒，他什么都往那碗里加，直到配料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端着油碟往回走，路过先前那个大放厥词的女人身后时，像是巧合一般，那个女人刚好夹了菜往回收手手肘撞到了袁方的身上。

    袁方手一抖，油碟就“不小心”倒在了那女人的身上。

    “啊！”

    “对不起啊，我给你擦擦。”

    袁方飞快的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一张纸过来，

    开始擦拭女人的衣服。

    只不过他擦那油渍时的手法就像是在摊煎饼，越擦油渍反而扩散得越开。

    “停，停!别擦了!”

    女人尖叫着让袁方住手，袁方停手再说了一句对不后转身就走。

    女人知道是自己撞到了别人也不好发作，只能对袁方怒目而视。

    袁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刘诗燕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藏不住了。

    “小方子，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

    “嘿，小方子，你还学会骗我了。”

    刘诗燕笑着扯了扯袁方的脸，她很清楚他去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其实她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吧。”

    袁方将手盖在了刘诗燕的手上，问:“你想要孩子吗？”

    “干、干嘛突然问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不太好吧，人家很害羞的。”

    刘诗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随即又想起了先前那个小女孩，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许多，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想啊，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正常情况下，进入噬人者身体内的物质都会变成噬人者的养分，因为噬人者的绝大多数器官都具有消化功能。

    所以光是想让噬人者怀孕就已经很困难了，而且就算怀上了也很难生下来。

    在胚胎发育到两个月的时候，噬人者的身体会产生强烈的免疫排斥反应，这会导致流产，同时噬人者也会感到很痛苦，所以在极端情况下她们会强行将孩子从自己身体里刨出来。

    就算没有流产，噬人者是像刘诗燕这样的有自我意识的代恶人，胚胎也会在发育到六个月的时候自我溶解。

    因此，即使和人没有生殖隔离，噬人者也是很难和人繁衍后代的。

    “没关系。”袁方握紧了刘诗燕的手，“等到四十岁以后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但那终究还是有区别啊。”

    ……

    吃完火锅，袁方背着刘诗燕往家里走，他确实有些后悔让刘诗燕喝了酒。

    “等着，小方子，我以后，一定给你生108好汉!”

    刘诗燕红着脸趴在袁方的背上，口齿不清地说着醉话，把袁方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这些话他全都给录下来了，准备等刘诗燕清醒的时候再放给她听。

    到自家房子下面那一层楼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后，屋里没开灯，她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来。

    她叫住了袁方。

    “小伙子，你是住楼上的吧。”

    “是，怎么了，婆婆?”

    “你家的又开始往楼下渗水了，啪嗒啪嗒的响，还弄得我家地板到处都是湿的。”

    “啊，很抱歉，可能是她洗完澡忘记拖地了。”

    “一点教养都没有哦，代恶人就是这样不守规矩。这间房子就我和老伴两个人住，老年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经衰弱，一有点动静传入耳朵里就放大了，你这样搞得我们怎么睡觉。老年人，睡眠本来就不好…”

    “真的很抱歉，我这就回去拖地。”

    袁方难得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直接背着刘诗燕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那老太太还在楼下喊:“不知道上下楼梯轻一点啊这么晚了还弄得这么响，小心我去物业告你啊，没教养的东西，刚才上楼的时候就是这样，爹妈没教好。”

    老太太说完就把门用力一关，声音震亮了整栋楼的灯。

    袁方回到家中将刘诗燕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又去把浴室拖了一遍，刚准备休息了，又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荣俊梅。

    为了不吵醒刘诗燕，袁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接电话。

    “喂，妈，这么晚了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哟，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欣喜的声音，“儿子你这么晚还没睡呢，吃晚饭了吗？你那边的天冷不冷啊?记得加衣服没有啊？要不要我给你寄几件毛衣来?”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您这么操心。您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你现在觉得我烦了。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就问你回不回来。”

    袁方想到了自己今天才接到的那个任务，只能说:“看情况，我尽量，能回来就回来。”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这都两年没回来过了。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

    “妈，您说什么傻话呢！”袁方赶紧打断了荣俊梅没有说完的话，并立刻转移话题，“妈，爸呢?”

    “你爸?你爸睡觉去了。”

    “哥，爸没睡，爸他只是在赌气，每次一给你打电话他就这样。”

    “他就是想让你回来，又不好意思说。”

    “好了，知道你工作忙，年轻人为事业奔波是正常的，要攒钱将来买车买房娶媳妇，对了，你和燕燕还在一起吧，你要回来必须把她带着一起回来，听到没有!”

    “好，听到了，妈，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要早点睡，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就这样，挂了。”

    袁方挂断电话长叹了一口气，眼睛周围的黑眼圈似乎又重了一点，一抬头，看见刘诗燕正眯着眼睛趴在扶室门边上。

    “阿方，快来陪我睡觉。”

    袁方和刘诗燕一起躺到了床上。

    “燕燕，我记得出门之前我和你说过要记得拖地吧，你怎么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害得楼下的老太太又在骂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诗燕迷迷糊糊地在袁方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又伸出一只手在袁方的脸上一阵拍，“嗯~不要说话了，小方子，快睡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