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在地面上荡起涟漪，在踏出门洞阴影的接线前，莫里停下了脚步。

    明亮的火光在夜色中画了一个圆，伸出来的部分不算大，却也不留下任人肆意通过的余地。

    【左边。】

    贴在左边墙上，莫里摸到门洞边缘。火光左右摇晃了一下，些许衣服的摩擦声传来。

    里面的警卫跺了跺脚，活动一番筋骨，继续维持着枯燥的工作。

    【看来就一个人。】

    退到门洞中段，莫里想了想，从笔记上扯下两页来，黑色飞快涂满了纸张的表面。

    将一张纸轻轻撕成纸条，团在一起，拧开提灯的盖子，小心地在纸团中滴了些灯油。

    等待着警卫又一次忍不住枯燥，灯光摇晃时。

    莫里将纸团轻轻一丢。

    带着灯油的黑色在火光的舔舐中悄然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它触及不到的右侧。

    比划了一下另一张纸的大小，莫里将它折成比手掌略小一圈，翻折中将角塞到缝隙中加固。

    轻轻弹了弹确认强度，莫里为它涂上一层薄薄的灯油。

    拧上提灯盖子挂回腰间，莫里划着一根火柴夹在左手尾指，拇指食指探入口中，轻轻吸气。

    “啾－－”

    鸟叫声骤然穿透夜空，莫里看到火光猛地摇晃一下。

    警卫抬起头，在夜空中左右寻找。

    “山雀？”

    与此同时，莫里右手夹着纸片撩过左手的火柴，脚下发力，以腰为中继，右手猛地一甩。

    一道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啪。”

    火光在某处暗淡，而后爆开一团小小的火焰。

    莫里熄灭火柴放到口袋里，迅速贴到左侧墙壁边缘。

    “什么东西？”

    警卫被火焰惊动，小步跑向右侧。

    莫里听着脚步声，默默数着节奏，左脚轻轻跟着脚步踏动。

    灯光越过门洞，瞬间的光影照亮了莫里压低的帽沿，只可惜警卫正被火焰吸引。

    “踏。”

    警卫一脚踏出，莫里打着拍子的左脚落下。

    一道黑影迅速从警卫身后穿过，轻微的脚步声与警卫本身的脚步重叠，和谐地消散。

    火光很快摇晃两下，熄灭了。赶来的警卫只看到些许灰烬，在夜风的吹拂下散去。

    而莫里已经远去，成功进入校园。

    校内的警戒力度就小了很多，见不到有警卫巡逻。

    【毕竟人最多的宿舍有舍监在，何况首都的治安也不会太差。】

    一路依着道路两旁的树干做掩护，莫里行至教学楼旁。

    冷清的月光笼在墙上，唯一一扇破碎的窗户毫无生气地将其吞噬，留下一处尖锐的漆黑空洞。

    地上的狼藉早已收拾干净，这个夜晚会有很多人很多事要忙，不过他们都避开了这里，伤员和相关损失远比一间烧黑的屋子重要。

    【也没人想夜里提着灯呆在火灾现场。】

    莫里收回看向窗口的视线，走到楼门口，先探头向里看了看。

    夜里的教学楼全然不复白日里的热闹，还有几个教室的门敞开着，看来是下午学生逃开后弃之不顾。

    余下的便是凝在空气里的寂静，连些微灰尘落地都忽然有了声音。

    从腰间取下提灯点燃，莫里走向楼梯口。

    摇曳的灯火将莫里的影子打在墙上，随着脚步声扩大、模糊。

    杂乱的脚印带着烟尘布满台阶。

    二层，月光也难以浸染火焰流淌过的墙面，灯光倒显出一片焦黄。

    燃烧的痕迹尽头，略微变形的门虚掩着。

    【...】

    看着门缝间的半截脚印，莫里感觉到一丝异样。

    “吱呀－”

    莫里拉开门，一步踏入，而后身子猛地一矮。

    “砰！”

    头上的帽子就没那么好运，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飞出去，在墙上发出“啪”的一声，滑落下去。

    莫里顺手将提灯甩在墙边，就势一滚拉开距离。

    袭击者发觉被躲了过去，收回拳头，借着灯光打量起正在墙边缓缓站起的莫里。

    扫了一眼室内，莫里确定了自己要对付的只有一个。

    “呵。”

    像是认出了莫里，袭击者轻笑一声，却听不出半点笑意。

    灯光同样照出了对方的身影，一身黑衣宽松利于行动，头戴兜帽，双手戴着手套。

    【有备而来啊。】

    脸上绑着一块沾着些黑色污迹的布，在莫里看过去时，他架起的拳头有意无意地遮着自己的脸。

    【...看来准备的不是很充分。】

    趁着莫里还没彻底站起，黑衣人脚下一蹬，本就只有三四步的距离骤然拉近。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记右直拳。

    莫里右手拍向对方手腕同时头略微右侧，闪过一拳后左手架起，右手背拳抽向对方脸颊。黑衣人左手一支一拦，左腿猛地一弹，踢向莫里下腹。

    莫里左手向下一拍，同时身形猛退，拉开两步距离。

    提灯中的火苗跳动两下，又平稳下来。

    黑衣人左腿落下，顺势左手在前架起。

    【正架...很标准的格斗架。】

    转了转手腕，莫里展开双掌，左脚虚点，左掌下按，右掌上撑。

    阴影下黑衣人眉头一皱。

    莫里右脚发力，右手一晃抢攻过去。黑衣人脚步一紧，却见莫里右手一划收至胸腹，左拳直冲面门。

    黑衣人右肘一抬，小臂格住拳路，左拳带风捶向莫里胸口。

    莫里身子一侧，右手捉住击来左拳的手腕，向后一带，而后按着对方的左手划过一道圆弧，绕过手臂，同时左臂后展与右臂打成一条直线，右手变掌拍向对方小腹。

    “噔噔噔。”

    黑衣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又被一掌击打出去，止住后退的脚步，身形不由得弓了起来。

    “切。”

    攥紧拳头，黑衣人提气重新架起拳势，却见莫里已经贴过来，右掌一翻，以虎口侧捶向黑衣人侧脑。

    黑衣人左臂向上一格，挡开莫里右掌同时带开正面，右拳击向莫里腹部。

    莫里左膝一提，左手下沉，拦住这一拳之后左掌拨开拳头，双臂撑起，腰背挺直，左腿一蹬。

    黑衣人猛地向后倒出，直到后背撞在墙上一痛，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墙边。

    莫里绷得笔直的左腿一折，缓缓落下。

    火光照着莫里毫无表情的脸，黑衣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骤然冷却的对局中吵闹得要命。

    “喝啊！”

    黑衣人低喝一声，将自己从墙上撑起，举起拳头冲向莫里。

    歪了歪头，莫里站直了身子。

    黑衣人重重一踏，挥起右拳，捶向莫里面门。

    莫里轻轻一步向前，左手一拽，脚下一勾，黑衣人瞬间失去平衡，拍在了地上。

    看到他还在挣扎着起身，莫里摇了摇头，拔出腰间的枪，按下击锤。

    “咔。”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让黑衣人动作一僵。

    莫里走到墙边捡起提灯，放到一旁的桌上，黑衣人听着来回的脚步声，慢慢爬起，转头看向莫里。

    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莫里将枪插回去，打开笔记。

    “能好好说话了吧，埃尔什？”

    “认出来了啊...”

    撑着膝盖。埃尔什扯下脸上的布来，甩了甩头。

    “声音、体型、眼睛，头发。”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吧？”

    扯了扯嘴角，埃尔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所以呢，首都学府的学生应该没有深夜秘密出行的习惯吧？”

    蹲下身子打量着地上明显的一圈焦黑痕迹，莫里没太在意埃尔什的动作。

    “呵，校外人员夜里潜入校园更有问题吧。”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埃尔什站起身子，虽然方才被打了一顿，他还是忍着痛保持着警戒的姿势。

    “这场火有问题，很可能不是正常的火灾。”

    捻了捻地上的灰烬，莫里又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属，借着灯光端详着。

    “何以见得？”

    埃尔什挑了挑眉毛。

    “那个叫斯嘉丽的伤者是我背出来的，我来过火灾的第一现场。”

    确定了金属徽章上明显的融化痕迹，莫里转过头来。

    灯光映在漆黑的瞳孔中。

    “伤者只有后背有明显的大片烧伤，我到现场时没有任何设施倒塌压在她身上。”

    “如果是爆炸伤，现场应该有爆炸形成的放射型痕迹。”

    “但我只在她身下找到了大片的焦黑。”

    莫里冲地面歪了歪头，埃尔什皱着眉看向地面。

    “下午那个救人的原来是你...”

    “现场的燃烧情况也很不对劲，就算是暴燃现场，在较低位置温度也不会高到让金属融化，事实上连玻璃都不该有融化迹象。”

    莫里将手中的徽章抛过去。

    接住徽章的埃尔什摩挲了一下它的表面，目光依然没从莫里身上移开。

    “其他的像不正常的温度范围之类的可以先放一放，在那之前。”

    莫里同样盯着埃尔什。

    “格斗架不错，从哪学的？”

    “学校的拳击爱好协会。”

    “拳击协会应该不会教人夜间潜入教学楼对刚认识一天的人大打出手。”

    “明明是我被你打了一顿好吗？”

    “是你太急躁。”

    埃尔什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在阿泽斯塔，我认识过一位假警察。”

    听到这个地名，埃尔什的呼吸突然一顿。

    “他告诉我，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留下一个这样的记号。”

    莫里的笔记上，一个三角形内嵌菱形的图案浮现。

    埃尔什的视线从莫里身上移开，紧紧盯着那个图案。

    “看来我们能进行一段合作，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