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在黑夜中沉沦，些许湿润的咸味在车站中徘徊。些许灯光透过车窗，摇曳着照亮了月台上渐渐从缝隙中渗出的水渍。沉眠的列车躺在轨道上，昏暗的梦中，海浪轻拍着它的身躯。而一片寂静的车厢内，莉娅的睫毛轻颤。

    “咳！哈啊…”

    莉娅咳出了自己事先含在嘴里的水，睁开了眼睛。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莉娅环顾四周陷入沉睡的旅客们。

    “还好提前感觉到了…”

    看到身边的莫里也安眠下去，她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计划继续！”

    轻轻扶着莫里的肩膀，莉娅解开了莫里身上外罩的黑白大衣。

    “哦吼？”盯着莫里身上单薄的衬衫，莉娅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轻将手沿着刚刚解开的扣子伸到莫里怀中，一路向下，摸到腰间。

    “果然，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拔出插在莫里腰间的枪，莉娅自己也脱下大衣，露出内里白色的连衣裙。稍稍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莉娅将莫里的大衣披在身上，将枪放到口袋里，想了想，又摘下莫里的帽子，戴在头上。

    “希望这有用…”

    在刚上车的时候，莉娅感觉到，莫里的存在就像被什么遮掩了一样，偌大的车厢中没有人注意到莫里独占了一小片空间，仿佛理所应当。

    “后来谈到贝巴顿的时候也是…感觉那件衣服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遮住了什么似的…”

    莉娅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车门前，回头看向还在座位上沉睡的莫里，跺了跺脚，小跑过去为莫里披上自己换下来的大衣，盖好毛毯，才匆匆离开。

    费了些力推开车门，莉娅踏入那不算明朗的星光之中，身上的衣服似乎发挥了作用，融入了夜色。

    “要快点…先跑到城里再说。”

    抓紧身上的衣服，莉娅小跑起来。

    “啪。”

    她骤然停下脚步，莉娅一直小心着，没有踩到那些刚形成不久的水洼。

    “啪。”

    莫里睁开了眼睛。车厢内已经不见了乘客们的身影，车厢仿佛脱离了列车，独自在海水中漂荡，下沉。在些微的摇晃中，莫里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仿佛漂在水中。失衡的不适感和下沉的恐慌感携手而至，梦一般的朦胧感与窒息一般的危机感联袂而来。

    双手撑在桌上，莫里在尽全力稳定自己的身形。头脑在一阵阵的晕眩中发出警告。

    【这是…是梦…】

    梦幻与现实的交界不断在莫里眼前闪现，车厢的另一端，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如水波一般晃动着，随着莫里逐渐稳定的身形凝实。它身形瘦长，四肢纤细，下肢短小，与之对应的上肢发达，手掌格外的大。皮肤光滑，在手指脚趾之间能看到半透明的蹼。尾椎骨似乎异化，伸长成一截尾巴。形似蛙类的头颅上，凸出的眼珠如拳头一般大小，微微发黄。

    在它的身体彻底凝实之后，一对眼珠转动，盯上了莫里。而后，它裂开的巨口中，锋利的尖牙间拉出粘稠的液体。

    “砰！”

    莫里抬手扣动扳机，那生物的头部破开一个大洞，鲜红的体液飞溅。它的头向后仰去，可身体未动分毫。紧接着，它抽动头颅，伤口慢慢愈合，莫里能看到血肉在蠕动，生长。它又正过头来，向着莫里张开满是尖牙的嘴。

    “砰！”

    枪声再次响起，可那生物仿佛收起玩笑，顶着子弹步步上前。

    【这是梦…要想办法脱离这里，影响媒介在外界，我能做的…】

    头脑中的混沌让莫里想起了一些东西。

    【梦对我来说也许是有利地形…搭建仪式，影响对冲。】

    莫里选择了最暴力的方法。举起手中的笔记，空白的纸页上，漆黑的文字飞速浮现。

    【此为贤人的记载。】

    一页纸张从笔记上飞出，黑色的线条扭曲成了时钟。

    【此为我等认同的时计。】

    在下沉中，车厢翻转着，倾斜了过来。

    【此处为“塔”。】

    窗外，水流中泛起了流光。

    【此时为雨夜。】

    更多的纸张纷飞，落向四周的座位。

    【此处有我等八人。】

    那七处纸页与莫里手中的笔记上，一同浮现出一行字：“一如贤人所为！”

    莫里将枪柄敲向身边的车窗。

    “当！”

    破碎的车窗中，带着铁翼的身影挤入。

    “当！”

    扭曲的铁光又一阵震动，窗外倒流的光爬上车厢。那张大嘴走来的生物一阵颤抖，鲜红的血丝突然爬满了眼球。黑色的时钟开始逆转，那生物的身影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消散，下沉的车厢开始上浮，海浪声逐渐清晰。

    “当！”

    钟声响起，莫里惊觉自己正站在一块礁石上，面前是汹涌的海浪。远方，宏伟的宫殿矗立。

    几尾游鱼从莫里面前游过，面前昏暗的视线中，是一片海中之海。

    “当！”

    钟声渐弱，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莫里推离了那块礁石。莫里身上的浮力骤然增加，抬头，海面仿佛就在眼前。水面上，列车爬满了锈迹，车中骸骨未能摆脱永恒的沉眠。

    【但是…那应该就象征着真实。】

    “砰！”

    一声枪响惊醒了莫里，四周的乘客还未从沉睡中脱离，身边的莉娅却消失了踪影。

    【我就知道这是个麻烦…】

    看向窗外，莫里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正抬着双手对着一处阴影，阴影边缘显露出半个微微晃动的水洼。

    【她这是…偷了我的衣服？为什么？】

    虽然难以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莫里还是在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衣之后，一把翻上椅背，脚下一蹬，向着车门冲去。

    【不管怎么说，她开枪了就代表问题大了…】

    车厢外，莉娅看着那青蓝色的身影从阴影中显露，它摇了摇脑袋，似乎是被这一枪激发了凶性，打算来个计划之外的加餐，双手拍击着地面，转身向着莉娅走去。

    “不…不要过来！”

    莉娅咬着牙，用颤抖着的双手接连扣下扳机。在响起的枪声中，那怪物的胸腹爆开一团红色。它的双眼一瞬间爬满血丝，高举起手臂，嘶吼着冲来。而此时，莉娅手中的左轮发出打空了的轻响。

    “切…”

    将枪甩向青蓝色的生物，莉娅转身跑开。

    “躲到城里…它刚才没发现我！”

    “砰！”

    一声闷响。

    “诶？”

    刚刚起步的莉娅回头，然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莫里赶到车门前，正好看到不远处的追逐，一个助跑，一脚飞踢，正好踢到那颗青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