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大叔的面包一直广受东区住户的欢迎，每天早上从店面中飘出的面包香气是最动人的招牌，也是乔尔大叔无需言说的骄傲。而这样的面包师不会将价格定的很高——他更希望看到更多人能享受他的杰作。

    “早上好！小莫里，和往常一样两份白面包？”乔尔从橱窗中收回摆放面包的手，满意地打量着在他看来最艺术的作品。刚刚推门进来的莫里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给，你父亲的那份特意烤久了一些，上次他跟我提过，包他满意。”

    【两份白面包是…12纳欧】

    莫里摸了摸自己的裤袋，发现里面的内容和自己一样单调，两张10纳欧的纸币，三枚2纳欧的硬币就是全部。

    付了钱，抱着一个大纸袋的莫里走出了店门。

    【早餐有我父亲的一份…】

    并没有选择回到那个空旷的房间，头脑依然未从夜幕里脱离的莫里选择去寻找目前关系最亲密的人。无论这份日常看起来多么友好，一股未知的迷茫和些微的恐惧让莫里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更多答案。

    从纸袋中叼起一块面包，莫里空出一只手翻开了报纸。

    【巴尔塔丹国际学府联合会演正式提上日程…巨型游轮“衔珠之鸥”号建造接近尾声…】

    一边浏览着报纸上的内容，莫里迈开脚步，穿过街道，向着远处的图书馆走去。

    【执政官卢奇维诺就斯拉罗帝国与鸿国的边境摩擦发表声明：批判斯拉罗对稳定友好的国际关系的破坏行为…蒙德里安商会舰队自鸿国返航，带来了…】

    “嗒嗒嗒…”

    马蹄声与车轮声从身边掠过，随后在桥上放缓了节奏。索伦克河携着极北冰山的雪水、穿过了大半个银布洛塔公国，汇入西边的失落之海。

    【当然这只是索伦克的一条支流罢了，这里的人更喜欢称它为羽杉河，河上的桥也就叫羽杉桥了。】

    羽杉桥上的人流渐渐繁忙，但若是愿意在桥边略做停留，河边新洗的羽杉便也乐意与你分享这灌溉的喜悦。风穿过树叶时的几分留恋随着河水流淌传到耳边，不同于市井之间熙攘的烟火气，被当地人称为知识的象征的羽杉更愿意与行人分享片刻的清宁，然后以更好的状态投入一天的工作。

    跨过羽杉河便是西区了。钟楼、市政厅、剧院、医院、市场、乃至已经不远的图书馆…这座城镇有着出人意料的繁华，若是掀开雨帘，阿泽斯塔便完全能从土丫头变为贵小姐。阿泽斯塔的家产一方面来自于羽杉河的航运；一方面得益于一些“有品位”的富人——有时阴雨也是一种美，而他们乐于为这种美买单；最后则是阿泽斯塔大图书馆了，这份历史的馈赠有幸避开了公国建立的战火，作为少有的知识传承保留了下来，每年公国的财政部都会拨不少款来维护这些财富，也吸引了不少学者慕名而来。

    【塔尔夫…不，父亲似乎说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巴尔塔丹做研究，只是偶尔到图书馆处理事务，顺便…带我放松一下？】

    鼻尖处杉树的些丝清香缓缓告别，莫里似乎记得，这里的羽杉是在父亲兼任图书馆馆长之后多起来的。

    缓步穿过河边热闹起来的集市，莫里嚼了嚼嘴里的面包，在钟楼的阴影里略微驻足。作为阿泽斯塔的地标，无论你是沿河而来还是自东区而来，它都无言地占据着你的视线。不过在多雨的阿泽斯塔，这个大家伙的维修保养也是件麻烦事。

    “真晦气，昨天是有外星人和雨一起掉下来了吗？钟楼里怎么乱成那样！害得我大半夜爬起来干活！”看得出来，这位正在低声抱怨的维修工对自己起的比钟还早非常不满，嘴角的胡须仿佛暴走的时钟指针一样颤抖。

    “行了行了，吃这碗饭就得这样，还有上头不是不让声张吗，这可是西区的颜面。”在一旁工友的劝说下，那暴躁的工人还是坐了下来，狠狠撕咬了一口手中涂着果酱的面包片。

    莫里看了看依旧冷酷但是正常工作的大钟。

    【看来的确对得起他们的薪水。】

    市政厅喜欢沐浴钟楼带来的骄傲，但图书馆更喜欢僻静一些的地方。转了个弯之后，石板间的苔藓和越发苍翠的羽杉代替了人们欢迎莫里的到来，而阿泽斯塔大图书馆在古朴的建筑中逐渐显出身影。不过是上下游的变化，离河也不远的图书馆与桥边的繁华似乎是两个世界。

    走到近处，莫里仰起头，图书馆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大概是出于曾经这片土地上的贵族的喜好，这座三层的建筑骨子里带着华贵。纵使塔尔夫先生继任后重新修葺了一番，那依旧俊拔的线条和至今整洁得体的砖瓦仿佛过去的梦投影到了现实——它的天台上甚至而额外开辟了一块可供安坐欢饮的区域。

    此时的钟楼已经在薄雾中模糊了身形，似乎以这种方式表达不喜。莫里看向图书馆外墙，修葺的时候加装上去的时钟朴实无华。

    【9：12…这钟该修修了。怎么想现在也才7点钟出头吧…】

    莫里莫名地对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工作效率产生了担忧。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莫里将报纸折叠起来放入衣袋，一手环抱着瘦了一半的纸袋，推了推图书馆的大门。

    “咔啦咔啦…”

    透过推开一点的门缝，莫里看到一条铁链横在门内。

    【锁上了？还是从里面？】

    至今正常开放的图书馆如今从内部锁上，馆长彻夜未回，住在詹妮丝太太楼内的员工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事情不大对劲…】

    莫里退后两步，重新抬头打量这栋建筑。风声消逝之后，这里安静得令人不安。但这栋建筑内，似乎有什么正吸引着莫里。

    【父亲？不，不是…】

    莫里想了想，将装着面包的纸袋折好，压在了大门前，随后在大门附近挑了一扇看起来不错的窗户。

    “砰！”

    伴随着玻璃窗碎裂的清脆声响，莫里平稳落地。

    玻璃碎片很快停止了对这暴力行为的控诉，莫里站起身，除了被外来者带来的阳光外，图书馆内昏暗占据着上风。

    在昏暗与寂静中，莫里平复了一下呼吸。

    似乎有一些腐败的气味被这无礼的人激起。

    是书页？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