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人都表态了，高兆表示很无奈。

    没等他开口同意，邙衍就继续说道：“邯郸到雒阳路途遥远，又北方多溃兵，不太平，交割地点就定在邯郸城吧。也就是说，税费由我们邙府承担，护送事宜亦由我们邙府料理，高公子大可安枕无忧，也切莫辜负老夫好意。”

    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说有一百车铁料吗？不是说平原君是你朋友吗？那我的人就看着百车铁料从邯郸城运出！

    让你没办法也不能在雒阳采购应数！

    现在人尽皆知的是：高兆就是个普通庶民，两个月前还一无所有，从王城搬到成周，就差底裤没给查清楚是什么颜色了。

    高兆叹息一声。

    “那价格呢？”

    算是同意重新履行商约。

    “自然是原来的商约价格。”

    邙衍毫不犹豫地回答，密不透风，一点反击余地都没留，也说明为了扳倒高兆，要不惜一切代价。

    要血亏两百万钱，相当后世两个亿。

    “交期呢？”

    “百乘之国一日定虑，二日定载，三日出境，五日而返，万乘之国二十日而返。以高公子此前所说，百车生铁已然备齐，只是运不出来，是以交期二十日。”

    “你自己会不会觉得在欺负人？”高兆忽然一改态度，冷声哼道，连称呼都不遵循礼制了。

    “何故此言？”邙衍眼皮跳了跳。

    “当初发狠要中标的是你们邙府，好了，发现要亏钱了，要毁约的也是你们邙府，现在怀疑我了，要重新履约，同样是你们邙府，交期却只有二十日，欺人太甚！”

    邙衍脸上肌肉直跳。

    邯郸到雒阳牛车速度加林林总总其它时间，脚程约十七八天，交期二十日很正常。

    似乎这是数十年来首次被骂，而且对方还是个才十五岁的无毛小子。

    “两位切莫伤了和气！”

    周冣见他要发作，连忙调和相劝，“高公子，老夫疑问，交期二十日有何问题？”

    “当初弃约，我已将消息传给顾主，那百车生铁估计早给卖了，还等着我来下蛋啊？说不定前几天南下的那批赵铁，就是其中货物。

    邯郸到雒阳正常脚程十七八天，只剩两三天时间，让我的顾主去哪再备货物？那可是整整一百车铁料啊，不是一百车粮食，打开粮仓就有的。

    而且还要算上快马来回传消息的时间，至少三四天！

    大家评评理，他邙衍是不是在倚老卖老，欺人太甚！”

    众人听明白了，有道理！

    有人窍笑。

    邙衍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高兆会来这么一出，白给骂一顿。

    “咳哼，高公子说得在理，两三天重备百车生铁，的确强人所难。何况如今邯郸倾销铜铁，以换救命粮食，恐怕现在邯郸城内没有一车存货。”

    白泰和说了句公道话。

    没错，最先窍笑的就是他。

    这同时在提醒高兆：到了邯郸不是你想要百车生铁就会有的。

    “那就原本商约的三十天！”邙衍沉声说道，脸色青一块红一块的。

    堂堂邙府家主，竟然给个才十五岁的无毛小子臭骂一顿，无法反驳，不能发作，这要是传出去，又成笑话。

    不，铁定会成为笑话的，在座的几位也不是善茬。

    要不是听到“恐怕现在邯郸城内没有一车余铁存货”，他心里稍微好受一些，恐怕就没能忍住怒火了。

    高兆却是高声大喊：“五十天！”

    “高兆，是你欺人太甚吧？交期要五十天？”邙煜及时出手。

    “当我的顾主是神仙啊，要不你自己去邯郸十天备齐一百车铁料？我跟你对赌一百万钱，高兆说话一言九鼎！”

    有白泰和的话在前头，高兆很有底气。

    “你！”

    同样五十多岁的邙煜，一向管着邙府族人探子，被高兆这么诘问一顿，差点掀桌子，“原本商约交期就是三十天，可见你的顾主能够十天备齐。对赌……老夫不与尔等一般见识！”

    “你也怕了？十天备齐那是半个月前，现在整个邯郸城都没有存货，能抢到现冶出来的就是天大能耐，你要是有这个能耐，就跟我来对赌啊！”

    邙煜：“……”

    这高兆不是文质彬彬、谦虚有礼的吗，今天怎么像个市井无赖！

    他索性锁眉闭目，不帮你邙衍了。

    “来继续跟我说啊，你们说得好听，路上护卫全由你们邙府料理，谁知道到时路上会不会来个马贼、山洪或是暴雨之类的情况，到时误了交期，会不会又扣在我高兆头上？你们邙氏兵强马壮，到时又来个'酒后妄言不作数'的邙府规矩，我去哪说理去？”

    “三十天交期，以邯郸城门交货时间为准！”既是重履商约，就不能突破原有交期时间，不然就是屈服，邙衍变通道。

    “成交！”高兆毫无犹豫。

    邙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明明算准他不可能三十天备得齐百车铁料。

    要知道，邙氏深耕邯郸两百年，城中有邙氏大族，到时竭力抢购，哪怕亏本都让你有钱买不到！

    “高公子，我有个疑问，可否解惑一二？”苏高义忽然问。

    “赶紧说，没有酒肉，我现在好饿。”

    众人：“……”

    又骂了邙衍一下。

    “你说平原君是你朋友？”

    “对啊，你要跟我一起去邯郸吗？”

    苏高义：“……”

    “所以你背后的顾主在邯郸，可以这么理解吗？”

    高兆摊手。

    这是驵侩的规矩。

    众人却是点头，帮他回答。

    “三天前你主动弃约，理由是你的顾主运不出铁料，那意味着一百车铁料当时还在来源地的仓库里，当时商约仅剩十天时间，是以大家都认为铁料出自宜阳，宜阳到雒阳顶多七天。”

    “你想说什么？”高兆表示不耐烦。

    “刚才你说顾主不是秦廷，而是在邯郸，三天前时商约仅剩十天时间，问题来了：如何从邯郸运得过来？”

    众人恍然。

    不愧是青阳公子。

    不是他们不够聪明，而是他们不是乙方，自身日理万机，哪有闲情去推敲别人家生意的细节。

    “所以呢？”

    “我能不能理解：从一开始你就算定邙府会弃约，你根本就没有一百车生铁！”

    “要是邙府不弃约呢？”白泰和插话问。

    “那他高兆就会举家跑路，总而言之，无论邙府做什么选择，毁约在先的一定是你高兆，平原君是你朋友也是个笑话！”

    说完，苏高义露出胜利笑容。

    “青阳公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秦廷驵人？”高兆表示很疑惑。

    众人：“……”

    “你刚才说平原君是你朋友，难道不是指你是赵人驵侩吗？”苏高义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了。

    “秦国应侯也是我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