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还是先从自己开刀吧，整个机构调整分三步走。第一步就是整顿和精简工贸公司，然后再动职能部门，最后再去啃那两个难嚼的骨头。这样做的好处是，别人认为既然工贸公司内部也进行了大动作，就不会过分迁怒于江天。而且调整的动作已经开始，集团别的机构也会慢慢想通，不至于太突然。

    他写了一个初步方案，主要是提出将进出口公司、农产品公司承包出去；将广告公司与旅游公司合并；商场停业整顿；时装公司前不久刚整顿过，暂时不动；生物工程公司的口服液项目立即停掉，招聘的相关人员全部疏散，寻找新的项目；计算机公司要加强软件的市场推广。后来他又写了一些对职能部门的改进建议，提出让总部一些闲散人员去各子公司，以市场工作为主。而对于最头疼的咨询公司和房地产公司，他提出干脆关门，对其中的关键人员另行安排。外地的分公司根据区域进行合并，精简掉的人员如果是总部派出人员，则根据其能力决定是否留用，当地招聘的一律予以辞退。

    写完了这份报告，江天觉得头都大了一圈。他叫来齐蕴，让她迅速打出来，然后再提提意见。齐蕴很快就打完了，说她有两点建议：

    一是鸿远商场是否可以改成超市，在一些新的居民小区或开发区开设分店，采取连锁经营；

    二是生物工程公司为什么不可以承包出去？留下来已经百无一利。

    另外她说在打印的时候已经对一些措辞进行了修改。

    江天立即同意了这两点建议，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准备在今天下午召开工贸公司全体中层领导以上的会议，传达集团精神，同时也对机构改革打个预防针。

    江天的报告很快得到了陆鸿远的认可。他对工贸公司的几点做法表示赞同，还表扬了江天敢于先拿自己开刀的勇气。同时他对职能部门的建议觉得还不够力度，他说那些拿高工资又不干活的人直接精简，让他们自行找岗位，待岗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找不到新岗位的一律走人；商业咨询公司和房地产公司坚决关门，未盖完的楼房等新股东进来后再接着盖，该退住户的预付款要先退，不能影响信誉。陆鸿远决定第三天就开集团副总经理以上领导大会，宣布这一决定。至于江天说的三步走，陆鸿远说并作一步走，时间不等人，不能再等了。

    高层决策会议上大家一致通过了这份机构改革报告，具体操作由人力资源中心进行。大会还对一些细节进行了讨论，如辞退的一些员工的工资和补偿金的发放、交接时的保密工作等。

    接下来的结果是出乎陆鸿远和江天意料的。集团一发布机构调整的通知，各机构都有相当数量的员工主动提出要走。他们议论纷纷，对集团的管理都有很大意见。至于那些被列入精简的员工，除了那些已经习惯于混日子的老员工外，都感到十分庆幸。有些和员工比较融洽的子公司经理干脆满足了那些主动提出辞职员工的意愿，把他们的名单也列入了精简人员，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得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金。江天对这种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反正是要精简一些人的，多走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留下那些满腹牢骚的人也没什么好处。但是最后的局势连他也控制不了了。倒不是墙倒众人推，只是打工者的心态都是不稳定的，一旦一个集团已经出现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就算那些原本安守岗位的人也不得不考虑起自身的去留问题。

    在这个城市，生存向来就是最重要的，所有在打工过程中建立起来的感情都很难经得起生存危机的考验，因此作为一个集团的董事长，陆鸿远面对这种局面，他既然不能给予他们一个承诺，那么他也不能指责他们什么。人才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了，陆鸿远感到大势已去，人才毕竟是一个公司的智力保证，没有了这些，即使有新的资金进来，集团已经损伤的元气也一下子难以恢复。他此刻真是感到自己有点老了，原来的那一套思路已经不适应新的经济环境了。现在的年轻人并不害怕失去工作，而是害怕没有前途没有机会。

    陆鸿远看到江天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只好安慰他，这时候千万不要乱了方寸，想走的人一概不要留。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有任其自然了，等这些事情处理完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包装项目、寻找新的投资方等。

    江天说没想到这多人对我都有意见，说留下来也没有前途，我真是没想到！

    陆鸿远说其实他们不是对你个人有意见，集团的管理本来也是有很多问题，我也不懂管理，只忙着经营去了，结果呢，摊子太大了，局面真是难以控制。

    两人都感到一阵压抑，沉默了许久。

    方文艳属于坚决留下来的一批人，楚雯却不以为然。陆鸿远找江天的时候，楚雯来到市场部办公室，看到方文艳还在那儿噼噼啪啪地打字，忍不住打断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忙什么呢？

    这些天孟经理也不看文件也不看邮件，我把一些文件大致先简单处理一下再让他作决定。

    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哎，反正我也不打算走，工作还是要干的。

    你真的不走？楚雯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是啊，我希望集团能扭转局面。你知道做秘书，都是做生不如做熟。

    你就没想到换一种职业？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好象还是比较喜欢秘书这一行。方文艳说，我不像你，我只是大专，现在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出去之后未必能进这样的大公司。你呢，不会想走吧？

    我倒也不着急，我也想先看看再说。

    那乔总呢？

    他说他可能会走，但是他那个位置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出去找一个同等的工作也不是太容易。我的打算是希望他留下，我可以走。

    为什么不都留下？

    这种时候，还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你真的接受他了？

    哎，可能是缘份吧，他追了我这么多年，我好象都习惯生活中有他在旁边关心我了。这次一调整，我想以后恐怕就不能经常见到他了，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乔总可真是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