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深圳，高进之就急急忙忙地来找林弦。他连寒暄也没有，马上就问林弦的进展情况。其实这些年他每天晚上都会给林弦打电话，林弦也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换上那张SIM卡。当然，除了和江天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林弦觉得高进之简直是太急不可耐了，这种急功近利的态度让她非常不舒服。尽管她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被他利用，但出于从小的感情她一直还能接受。现在这么多天不见面，一见面就谈这些事，她觉得真扫兴，怎么说她也是年轻的女孩子，还是希望得到一些关心和呵护的。他连问一声她在BJ是否辛苦都没有，为了利益，难道连一点基本的礼貌都不讲了？她觉得太失望了。原来真的没有看出高进之是这样一个人，和她小时候认识的那个爱弹吉它的阿进哥完全不是一个人了。她真的有些心痛，她知道即使没有江天，自己也不可能再和进之在一起了。少女时代的幻想彻底地破灭了，想起来她都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即使她和进之没有结果，但感情还是会绵绵不绝的，实在不知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高进之早就成了商品经济大潮中顺流而上的那种人，除了金钱、利益，什么在他们眼中都不再重要。

    那么江天呢？他也是一直生活在商品经济中的男人啊，而且在鸿远集团这样的大公司担任领导职务。他会不会也是那样无情的人呢？凭直觉她认为不像，可是从道听途说中，感觉他对兰心以及他的妻子也不怎么样。会不会仅仅是将自己作为兰心的替身，以一种赎罪的心理在对待自己呢？当然自己的目的也不纯，那就扯平了。不过她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了感情的旋涡，她越来越离不开江天了。她甚至希望高进之的需求永远不要结束，她就可以一直留在江天身边了。

    林弦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和高进之聊了一会儿，两人都感觉到彼此再也不像从前了。走的时候，高进之轻轻地抱了一下她。林弦木然地任他抱着，毫无感觉。高进之也觉察到了，他敏感地问，你和他上床了？

    林弦不语。

    高进之长叹一声，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我不知道。

    高进之没有说话，推门而去。

    门砰地一响，林弦才回过神来。高进之已经知道了，那就让他知道吧。反正自己永远都不会和进之有结局，现在仅仅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也好。只是等她帮进之完成这个项目后，她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回来后的第一个周末，江天约林弦到郊外的度假村玩。林弦非常高兴，几乎没有考虑就

    答应了，根本不想问高进之的态度。

    自从生日的那个晚上，林弦终于将自己交给江天后，她就再也没有和高进之。江天对她的态度似乎并不惊奇，也没有多问，但她不想自己的身体在同一段时间内属于两个男人。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上了江天，既然她已经和江天发生了这样亲密的关系了，她就不能再坦然面对进之了。

    林弦没想到江天对身体的要求居然是那样疯狂，简直有些令她招架不住。他和进之的粗鲁不太一样，是那种细水长流型的，但不知怎么让林弦觉得更累。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爱他吧。其实自己到底最爱谁她还是有些搞不清楚，反正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一个坏女人。

    第二天早上，林弦懒懒地睁开眼。

    起来了？江天坐在一旁翻着早报，楼下肯定没早餐了，我给你倒杯牛奶。

    不用了，好困。

    快起来吧，我们出去转转，等会儿我还要赶回去。

    难得出来也不多陪陪我？林弦撒起了娇，眼睛就那样瞟着江天，透出无限风情。

    江天过来，一把拉起她，好了，别闹，快穿衣服。

    林弦嘟起嘴把脸一侧，江天就顺势抱住她。

    林弦娇娇的声音还在说，不要嘛，不要，可人却软了下来。宽大的双人床上，她修长柔软的身体就像风中欲开未开的花，激情席卷着江天，一层一层的浪花汹涌而来。

    屋外，是刚刚开始的秋天。虽然南方的秋天也并不凉快，但竹林中却是凉风习习，非常舒服宜人。

    怎么样？一个不错的地方吧？江天轻轻搂着林弦，在竹林间散步。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以前开会来过。

    哦，对了，你怎么忽然要回去呢？

    公司有个紧急会议。哎，谁叫我分管这块市场呢？在其位谋其政啊。

    上次那个项目又有什么动静了？

    KT集团好象知道了我们的标底，把价格又压下来了。听他说到KT，林弦的心速不由地有点加快，但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告诉自己既然是作戏，就要一直演下去，而且要演好，至少她是这样答应高进之的。说到底，人生本来不就是一场戏吗？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是在戏里还是戏外罢了。譬如说江天，对自己又何尝不是演戏？周末放着温顺的妻子与可爱的儿子不管，却来这儿与她幽会，谁知道他成天是怎样编各种理由欺骗家人的。

    你看，山下有一条小河！林弦故意换了个话题。

    那是一条水渠。江天淡淡的，KT公司的情报工作做得太好了，我们鸿远就差远了。

    但我们公司的市场规模不是比他们大多了吗？

    那有什么用，商场上没有常胜将军。这回如果他们赢了，我们今年这个产品的销售额就再也赶不上他们了。

    为什么老和他们比？国外厂商那么多，你敢不敢比？林弦故作天真。

    国外的我们就不说了，明摆着眼前一家和我们做同样产品的，怎么可能不竞争？

    每次见面都谈工作。林弦不理他，一个人跑到一棵树下坐着。

    江天走过来，挨着她坐下。这些话我不和你说和谁说呢？家里的那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倒是不错，可是离开社会太久了，有些事和她说也不明白。

    那你还不是娶了她？林弦幽幽地叹了口气。

    江天点燃一支烟，不再说话。每次都会提到这个话题，每次林弦的艾怨都让他倍生爱怜。妻子白鸥的和他是那样门当户对，当初他也有过激情。年纪小的时候谁能知道婚姻大事这么重要啊。现在儿子都六岁了，两人彼此早就习惯了，谈不上多热烈的爱，可也不觉得烦。来深圳后也不是没有喜欢的女孩，可碰到兰心后他爱了一场后觉得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结果兰心还落得那样一个结局，他就不敢再奢望爱情了。他兢兢业业地工作，认认真真地经营这个家，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他的身边经常会飘过一些对他倾心的女子，但他始终算得上是专一的人。特别是听说兰心为自己自杀后，他就更觉得不可能再生异心了。只是没想到自从酷似兰心的林弦出现后，他就彻底地改变了。他不知道世界上竟会有这样温柔可人的女孩，看似年轻单纯，却能如此细微地洞察他的心。林弦真是太聪明了，他深深地为之震撼，他告诉自己既然爱情来了就不要刻意把它挡在门外。

    两人一起吃完午饭，江天还是要走了，林弦陪他一同下山。两人在车子里默默无语。南国初秋的天气是最美的，因为最炎热的季节刚刚过去。迎面吹来的丝丝凉风中，楚雯的长发和长裙同时被吹起，飘逸得就像一个稍纵即逝的梦。虽然江天早已不是第一次如此贴近如此真实地领略到一个年轻女孩的美丽，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搂了她一下才开车继续往前走。其实他也不知道路在哪儿，他们又能共同走多远？他真希望就这么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晚上我过去找你。按林弦的意思，江天将她放在离她住处一百米的路口。

    林弦没有立即往家走，而是看着他的车不见踪影才回家。一进门，她就掏出手机，换了一张SIM卡。高进之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了。她一看表，是约好的时间，刚好下午一点。

    怎么样，有进展吗？

    他提到KT上次弄到我们的标底，很紧张。

    现在他走了？

    去开一个临时召集的会了。

    有没有打听一下是什么方面的？

    没有。照你说的，有时候不是要欲擒故纵吗？

    事情很紧急，下周就要开标了。

    我知道，林弦有点不耐烦，你就知道和我说这个。我也不可能太露骨啊。

    小弦，你一定要帮我，好不好？大哥求你了。

    算了，别来这一套。

    上次打到你帐户里的钱收到了吗？去查查数目还满意吗？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林弦真的有点生气，心里不由地叹道：又是钱，总是钱，好象她多在乎钱似的。换了别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给多少钱她也不会干的。可是进之求她的，总是令她无法拒绝，哪怕是不情不愿，这场间谍行动也有差不多两个月了吧，实际上这几天之前她是一无所获。只有最近，她才偶尔将一些江天的闲谈告诉了进之，没想到进之居然马上拿钱赤裸裸地给她，真是太俗了！她难道真是为了钱吗？数目多少她会在乎吗？

    怎么样，周末在山上过得不错吧？一说到实际的问题，高进之总是避而不谈，马上换一副调侃的口气。

    林弦故意说，好，当然好，能不好吗？他晚上还要来呢。

    那好啊，我看你倒真的像爱上他了。我告诉你，他可是有妻子有孩子的。

    你不也一样吗，为什么还来纠缠我？

    我不一样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小弦妹妹。高进之总是这样，让她恨得咬牙，却又总是割舍不下。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帮他，真是不敢想象。

    小弦，我问你啊，你和他……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啊？我还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