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入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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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海将军

    海风刮起浪潮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击在礁石上,桑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臂被沧海牢牢抓着,任凭他怎么挣脱他也不松手。

    沧海严肃的看着他,“桑田,你这几日怎么这么奇怪”

    桑田强装镇定回,“我…我有什么奇怪的”

    沧海手敲着礁石,准备将他奇怪的点列出来。

    桑田听着礁石发出的声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镇定一点一点破开,他不是一个别扭来别扭去的人,相反,他虽心事重,可一直以来却都是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性子。

    他得了一个结论,还不如一次性讲清,省的令双方各自都别扭,于是他道,“我是有些奇怪”

    沧海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开口说出来。

    “我最近是在故意躲着你”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只要他去找他,他就一副困极了的模样,一次俩次三次他还信,可足足十五日了,他只要一下海找他,他就说自己睡了,这不就是在躲他吗,沧海应道,“你是在躲我,不过,你为什么要躲我”

    桑田手攥的紧了些,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那些本令他觉得不齿,没想到开了一次口,后面的话竟流畅的全说了出来。

    他叙道,“我是海底的怪物,从我有意识便是一个银色怪物的模样”

    他叹道,简洁明了将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轻飘飘带过,“我不知我活了多久,只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孩子模样,就这样有一日,我从困住我的地方跑出来了,我一路跑,找到了一处开满了珊瑚的地方,珊瑚很美,小鱼很美,我同小鱼珊瑚玩耍了很长的时间,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记忆。”

    他神色有些暗淡,匆匆道,“再后来,我遇到了海君,海君年纪大了,将海君位置传给了我”

    说完他只觉得自己痛快了许多,没有自己所想所以为的难受和不堪。

    沧海早已松开了他的手,本是靠在礁石的身子挺直着,“你是说你银色的模样是怪物?”

    桑田紧绷着神经,听到这一句他点头。

    沧海质问道,“谁说的,是谁这么讲的,是谁这么没脑子?那么美,那么漂亮的银色,居然称怪物,若是被我抓到,我定要狠狠将他绑起来,然后晒个七八日,好好让他尝尝脱水,只能眼看海水却不能回去的滋味”,他跳到黄沙上,愤愤不平绕着礁石转着,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他却比受害者还要生气。

    桑田一怔,看着比他还要气的人。

    沧海走到他面前,一人仰视,一人俯视,海的咸味吹到二人鼻息间,带着百花的香气,竟不觉得难闻,反倒是很相配的味道。

    “我知道那些事情是你在意的,我现下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只是口头说说,当不得真。不过,我可以起誓,我是真觉得银色的你很好看,很美!那些说你怪物的人,我不知它们是什么心理,我想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你,所以心生嫉妒,才会放口厥词,你不用当真,要当真,也是要当真我的话”

    沧海的这番话轻而易举就敲碎了桑田坚持千年的执念,他想,这一幕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也会永远清晰刻画在他记忆中。

    …

    “你不过是一个海底的怪物,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同我有关系”沧海手中的剑一点一点将桑田按下去,桑田没有反抗之力双腿跪下去。

    说是没有反抗之力,不如说是他不想反抗,无论沧海说了什么,他只问着,“为什么”

    沧海眸一凛,抬起脚毫不留情踹过去,桑田被这一脚踹的吐了血出来。

    “为什么?呵”,沧海冷道,“什么原因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是啊,他是一个怪物,又怎会有人愿同他交好。桑田闭上了眼,他好累,不想再去问,进入他体内的灭神药剂起了作用,他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他将明月球往下一抛,明月球落到地上碎开,好不容易借来的明月就这样散开,他想,沧海应该也不会想赏明月了。

    明月化成一个月团,它们跟着记忆的痕迹回到天上,半抹弯月变成一个又圆又大的月亮。

    这种月亮,好像只有在八月十五那日才会出现,没想到,在他生死之际,他居然也能赏到这样的月亮。

    桑田突然想到,他和沧海本想去找老孙头那日,村落外立着俩盏红灯笼,孩子人手一个动物灯笼,他们吵着,闹着,说自己手中的灯多么好多么棒。

    孩子们争先恐后炫耀的话,令他很好奇是因为什么,“沧海,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

    经他这一提问,沧海才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想起来了,今日是八月十五,人间的中秋节”

    “中秋节,那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五,月亮圆又亮,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吃月饼,玩花灯,赏桂花,饮桂花酒的日子”

    既然说到中秋节,那就免不得去人间看一看,于是沧海便拉着他换了个方向,他们二人去了不远处的镇里,镇里繁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多人,为了防止他们走散,沧海拉着桑田的手臂,二人买了花灯,学着人间的人将花灯放河里祈愿,虽然他们并不相信愿望会被实现。

    不过,此情此景,看着周围人,他们并不想去纠正这件事情,而是学着他们的样子祈愿,闭着眼,双手握拳,在心内念着愿望。

    花灯随河流慢悠悠晃着,沧海找了一个酒馆,酒馆的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迎接二人,“二位要吃些什么”

    沧海问,“你们这什么最好吃”

    小二笑道,“小店内的招牌是酒酿鱼,这鱼是现宰的海鱼,酒是现下时节的桂花酒…”

    沧海摇头,“不吃鱼,还有别的吗”

    小二道,“小店内还有麻辣鸡,香葱鸭,海酿酥,糖拌菜…”

    沧海打断道,“都是些荤的,没些别的招牌吗”

    小二疑虑道,“客官你们二位这是不吃荤?本店还有全素的招牌”,他刚想叙道,又被打断。

    沧海摇手,“算了,来瓶桂花酒吧”,他又想到今天的日子,又道,“再来份月饼”

    小二将毛巾挥在肩膀,对他们的态度冷淡了些,看样子是富贵之人,没想到这么抠搜,两个人就点了一瓶酒一份月饼。

    桑田手撑着窗台往下看,下面是他们刚放了花灯的河,人群簇簇,热闹非凡,他视线跟随着慢悠悠飘走的花灯。

    “你看什么呢”,沧海学着他的姿势往下看过去。

    桑田目不转睛道,“你说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方才祈愿并不会实现,他们还会祈愿吗”

    小二这时端来桂花酒和月饼,他将东西摆在桌上,“二位,慢吃”

    沧海拿起一边的杯子,先是用茶水涮了涮,然后将茶水洒在地上,木质的地板湿了一小块,他将酒盖打开,一股浓烈的桂花酒香传来,他眯着眼闻着,“好酒”

    闻够了才将杯子倒满,一杯递给桑田,这才回了他方才的问题,“许多事情若是想的太清,日子不就要难过许多”

    沧海慢慢品着桂花酒,一口下去桂花香和酒味在嘴内回荡,“有些希望兴许是件好事,这样才不会觉得活着太难”

    桑田收回视线,他看向他,他说的有些道理。

    他又看向中间的月饼,月饼焦黄酥脆,一整块手心大小,共有五块,桑田拿起一块,月饼上的图案一面是乐字,一面是团字。

    大概是团团圆圆,阖家欢乐的意思,桑田轻轻咬下去,没有馅料,只有面粉和甜味,甜的腻人,他吃了俩口就不吃了。

    沧海很快饮尽了一瓶酒,又招呼小二过来。

    小二好一会才满脸不愿过来,听到沧海要再来五瓶桂花酒的话,脸上迅速转换成谄媚的笑,“好的,客官,我这就给您拿酒来”

    沧海挥手,对于小二的嫌贫爱富的样子,并不在意,他扶着脑袋,指着桑田面前的酒杯,“桑田,你尝尝,这酒虽然没有孙头的酒好,不过也算是佳酿了”

    听到他这么说,桑田有些新奇这酒的味道了,这才端起酒杯,桂花香很浓,他淡淡抿了一口,尝到了味道,就不喝了。

    他酒意不行,一杯就晕,他点头,“是佳酿”,虽然他其实分不出酒好酒坏,只是沧海说好那便是好。

    小二很快送来了酒,沧海喝的痛快,虽脸颊发红,不过步伐却丝毫不虚,在夜色将近时,二人离开了酒馆。

    桑田本想回海,却被沧海拉住,他非要带他上了树上,二人坐在树干上,赏着远处的月色。

    沧海晃着头道,“月色美是美,只是可惜只能远看,不能近距离欣赏”

    桑田以为他这是想近距离赏月,于是道,“你想近距离赏月,那我们靠近些”

    沧海摇头,“不不不,不是你以为的近距离,而是能用手能摸到的距离”,他晃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身子一靠,很快睡着了。

    桑田静静陪着他,现在他化为银色的模样,不会想着躲开而是不含怕意陪同在他身边。

    他在想着沧海方才说的话,用手能摸到的距离是什么意思。

    …

    沧海看到桑田衣侧挂着的一个香包,弯下腰将香包拽了下来。

    桑田察觉到香包离身,双眼立刻睁开,他伸手要夺过香包,又被一脚狠狠踹回地上。

    沧海闻着香包的味道,嫌弃道,“真是可惜,好好的香味沾染上你的怪味,闻一口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香包被他扔到地上,他踩了上去,香包被他狠狠碾压着,鞋子混着泥土将淡紫色的香包踩扁,里面滚出来一个黑色珠子。

    沧海好奇道,“这是什么”,他捡起黑珠子,凑到眼前细细看着。

    本是已经不在有动静的桑田听到这句,身子猛然一缩。

    沧海脸上只有好奇和不知,他将珠子举起来,问他,“这是什么”

    桑田不语。

    沧海被他这一看,心中又生了些火气,狠狠道,“别用你这下贱的眼神看我”,说完,他手中的长剑又挥向桑田。

    剑扫过他发尾时,桑田身子移开,拖着沉重的身躯起身,手中一抹海水团进攻沧海,沧海慢了一拍,海水攻势又急又快,他看向长剑,眉心一亮,用长剑抵过这一击。

    不愧是疏桦剑,轻轻一挡,海团便分为俩半化为虚无,他贪婪的看着疏桦剑。

    桑田使完这一次机会,已经是到了极限,他又吐出一口血出来,身子很快化为银色模样,双肢没有支撑,无力摔在地上,银色的鳞不在闪着七彩的颜色,此刻暗淡无光。

    沧海看到他的样子,面上明显出现惊恐,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想到那些传闻,冷笑道,“原来怪物是这个样子”

    桑田即使早已没了力气,仍强撑着手按在地上半起身问,“你是…谁”

    躲在一侧的我此时是更茫然,本来就看的糊里糊涂的,此时桑田海君又问你是谁?难不成长着沧海山神面容的人不是沧海山神?

    瞬间的时间,我的疑问便被证实了。

    本是沧海样貌之人此时身形变换,身子更为高壮,肤色在夜色下仍掩不住的黑,他长了一副凶样,此刻脸上被嫉妒和厌恶占满,整张脸扭曲的看着桑田。

    “怎么会是你”,桑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海将军轻微抬起下巴,“我本想就用那人的样子杀了你,可没想到,你居然发现了我不是他”

    海将军非但没有因为被发现感到害怕,反而是满脸自傲,“你已经是必死无疑,那我便让你死前知道的清楚一些,省的你日后寻找凶手,找不到杀你之人是谁”

    桑田不在意他想干什么,自顾自问道,“疏桦为何会在你手中”

    海将军眼一斜,看向手中的剑,他举起在天上划过一道光形,“真是奇怪,明明命都不保了,你竟然先关心的是这把剑”

    “回答我”,一种他怕的想法在他心头泛起,桑田语气狠道。

    海将军不屑的笑着,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只会令他更高兴,“自然是你想的那样”

    本是一句空话,若是平时的桑田,还会去深究这句的真假,只是此时的他,看着疏桦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人手里,他没有时间去想真假。

    树林的叶子随风“沙沙”的晃动,天上的月色竟缓缓黯淡起来,银色在暗色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银光,银光转瞬即逝,银发随风飘摇,耳后生出一角,本是位于鬼门关的身子缓缓站起来。

    海将军此时虽生了些怕意,不过他又想,他中了灭神药剂,不足为怕。

    只是他忘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中了灭神药剂的人怎么还未魂飞湮灭这件事。

    他以为桑田不过是死前的垂死挣扎而已,既然他已露出真容,那便不需在掩藏他自己的实力。

    海将军善用的是拳,曾用一拳将百位龙虾小兵打倒,从此海内留有他的威名,“海将军一拳,可抵千斤玄铁一击”之名。

    他本就一直想用自己洋洋得意的拳将他打倒,一直以来就差个机会,现如今,这个机会就这样摆在他面前,想到他的妻只只,怒气使得他又加了几分威风,拳带着杀意狠狠砸向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