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入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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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秋意斩浓霜,南飞雁归山

    我醒来时身处的是陌生的地方,房间简洁,一张床,一个枕头,一张纯白的被褥,檀木桌椅上放着书籍,墨块毛笔和字画。

    微风轻抚我身时,我转过身看向身后,窗户开着,院内没有花草树木的痕迹,光秃秃的石板路上放着一块石桌俩个石凳。

    不多时,一蓝色雅致长衫的男子散着发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酒壶,壶口对着嘴一口一口喝着,喝的太快导致酒流出来不少,衣袖随手抹了把唇,他醉醺醺的拿起木棍,虽醉了人却仍不晃不倒划着剑法。

    右腿站着,左腿弯曲立在半空,上半身向前又回来,手腕一转木棍迎着后背刺去,一招一式,带着锋利刺骨,身子快速转着方向,看的人眼花缭乱,却又心生佩服,这人,舞的一手好棍。

    我动了动,身子却被什么扒住动不了。往下看过去,我这才发现我陷在了泥土里,不…不对,我是被种在了花瓶里。

    那人舞着舞着趴在石桌上睡着了,隐约之间我听到他说了句,“逆…道…天…亡”

    我试着感受精力,体内竟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在泥土里挣扎了半天也没有出土的动向。

    难不成,我…这是已经重生了?

    外面渐渐下起了小雨,雨点顺着风点点落到我身上,我空有躲雨的心却没有行动能力,只能跟着院中睡的安安静静的人一同淋雨。

    这人可真能睡啊,天都黑了他还趴在那一动不动,得亏这雨只下了一会就停了,否则定会将他淋成落汤鸡。

    …

    自从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没见到人了,舞棍的人她醒来便不见了。我倒是也不想知道他去哪了,只是有些无聊,想找个人听他说话罢了了,就算不说话,能看看人也好。

    …

    院中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将巨石拆走又种了一颗枯萎的树干,树散着死气沉沉的气息,我根据它淡淡的香味才知道它居然是桃树。

    …

    那人天天给树浇一滴水,真奇怪,这人也太抠了,连水都不舍得多浇点。不过,看着他的小院这么空荡,我想…他大概是比较穷吧。

    …

    神奇的是,桃树居然活了,半月后桃树长出叶子了,他站在桃树下念着,“我种活了,我种活了”

    …

    我好像要枯萎了,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能感觉到身上的生源之力越来越少。

    今日,来了一个小厮送信,他愣了好一会才打开信,信中写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他很难受,在院中又喝的醉醺醺的,他饮尽杯中酒,声苍郁欢道,“好一个“秋意斩浓霜,南飞雁归山””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等我再次清醒,院中落着枯叶,我听到了女子哭声,哭声悠悠,带着凉凉死寂。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人坐在我面前的样子,他的样子居然同杀了百花族人的模样重合,我心生寒意,这么多日,我曾好奇曾担忧过的人居然是弑杀百花族的人,我…

    女子推门进来,一身白丧衣,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看着屋内的点点滴滴,她抚摸着檀木桌,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抚平檀木上的宣纸。

    宣纸上画着依靠在桃树下的橘衣女子,画上写下霜霜二字,女子一滴泪落到画上,桃树上的花朵被浸湿。

    女子摸着那处,嗫懦道,“对不起,欠你的我又该如何还”

    我被女子带走了,依着我所了解的,弑杀百花族的人死了,我心里又痛快又有些不知为何的难受。

    女子日日到了晚上便端坐在窗前,向我吐说她的故事,她说,“我自幼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本该同戏本结局一样,成婚生子”

    她掐着手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我大概知道了她和那个人原来是一对有情人,因为这个他导致分开。

    “你为何非要一心扑在我身上,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做”,她哭道,“我当时的所言所说都是假的,我只是想让你忘掉我”,她拿着一株桃树枝,树枝上开着几朵桃花,她放到胸前哭诉着。

    “我父亲是当朝宰相,他年纪轻便当了湳家家主,圣皇为了遏制住湳家和我父亲,下旨封我为皇后。我恨过,怨过,甚至想同他一走了之,二人一屋,耕地织衣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她道“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不能走,何家不能没有嫁入皇族的何霜雁,而他…”我以为他离了我很快可以忘掉…可没想到…他…

    那日,他冲到何府,不顾一切冲到她面前要带她走。

    何霜雁挣开湳秋的手,湳秋双眸红着,祈求道,“霜霜,跟我走吧”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她推开他,指责他竟光想着男女之情,不顾家族安危。

    湳秋手颤在半空,想拉她手又不敢上前,他颤道,“我只要你”

    “湳家离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湳竹顶上去,可我不能想没有你之后的生活。”

    何霜雁让人轰走了他,并放狠话她和他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后面他没有再来找过她,她以为他终于是认清了现实。

    刚过四月,她随着太后去寺庙祈福,那日有这么多世家子弟,还有皇族的人,他居然在那样的境地,不要命的将她绑走了。

    醒来后她躺在年少时种下,悉心呵护养育的桃树下,只是此时的桃树大概是因为她们许久没来,已经枯了。

    就像他们之间的情分,也该在此刻早早枯萎早早断开。

    湳秋问,“你还记得我们曾在桃树下,说过的情话念过的诗句发过的誓吗。”

    何霜雁跪靠在桃树背上,发丝黏腻的粘在脸上,即使被绑住,仍挺直着背,华丽雅致的橘裙上沾着泥土,在此刻虽狼狈却仍不失世家小姐的风范,“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意义”,她问,“湳家主怕是记不清了,我已经被下旨赐为圣灵国的皇后了…”

    湳秋发疯了吻着她的唇,她的唇上被他咬破,他的吻一路沿着红唇落到修长的脖颈,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子死死盯着他,眸中映射不愿和些许绝望。

    最后,他松开了她,小心翼翼摸着被他咬破的伤口,沙哑的念着,“霜霜”

    何霜雁昂着头,“你要是碰我,我一定会去死”

    湳秋手一顿,他垂下眼眸,“你宁愿死也不愿同我在一起吗”他道,“霜霜,你好狠的心啊”

    他将她送回了何府,分别之际,他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若是桃树被我救了回来,你同我在一起,可好”

    她挣开衣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后面听说他将桃树挖了回来,种在了小院里。

    再后来,他又来找她,告诉她,桃树被他救活了。

    他很开心,那日的他,眼含星光点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霜霜,跟我走可好”

    她又让人赶走了他,并且写了一封信派人给他。

    信的内容绝情,她将世间男女最怕的狠话写在信中,她以为,只要她够绝情,他会恨她断了联系…可他躺在了桃树下,永远长眠于最恨她的这一年…

    何霜雁擦拭着泪,带着绝望往外看着,爱人已逝,她的心已死。

    何府辉煌亮堂,仆人在外忙忙碌碌修剪着府中植物,明日是她大婚,也是湳秋头七。

    大婚当日,何霜雁雍容华贵上了凤辇,皇帝娶皇后,百姓同乐,往皇宫走的路上,边赏着银俩边施粥义诊。

    另一边的小院寂寥,院中的桃树彻底枯死。树干在中间断开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枯叶越积越多,石桌上生了不少灰尘,我曾呆了很长时间的窗台窗户开着,透过窗户可看见里面的样子,还是一床,一枕,一被褥,只是缺少了一人。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湳秋坐在我面前的画面,他饮着酒捂着心口,紫红色的唇哑道,“霜霜”

    他拎着酒壶一路来到桃花树下,桃树结的叶子枯了,他撇下一枝桃树枝抱在怀里,酒壶被他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趴在桃树下,嘴里念着,“霜霜,我知你是故意的”

    “我痛半分,你便痛七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霜霜…桃树枯了…”,他伸着手看着桃树,朵朵桃花盛开在山林,一抹橘色身影在眼前问,“你娶我好不好”

    “好”

    一落一叶落到湳秋身上,桃树下紫衣少年搂着怀里的桃树枝,腰侧斜挂着的古铜金纹剑光辉消逝。

    高台之上,执剑一斩的少年从此消亡。

    …

    我醒来后天已经暗了,我想去找何浓霜告诉她,湳秋不是带着恨死去的。

    可我现在…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消散的灵魂,我的本体已经枯萎,记得早上时何霜雁见到茶花枯萎的时候,表情呆住好久,直到有人来喊她,她才回神。

    来到皇宫,绕了许多弯路我才找到何霜雁,她带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上,我想去碰她,身子却直接穿过了她。

    任凭我怎么努力她也没有反应,直到门被推开,走进一个黄色龙袍,尊容富贵尽显威严之人进来,他拿起床侧的杆子将盖头掀飞。

    杆子碰着何霜雁的脸,“呵,何家嫡长女”

    何霜雁垂着眼,藏于嫁衣内的手握拳。

    “吾娶你是因为什么,皇后自然是知道因为什么”,圣皇坐到椅子上,“吾给何家无上尊荣,何家就要好好做圣皇族忠心耿耿的…奴才”,他特意加重奴才二字,“好好做你的皇后”

    何霜雁坐在床边,静答,“是,陛下”

    圣皇起身抬起她的下额,逼迫她与他对视,良久,将她推倒在绣着龙凤图案的塌上,大手一扯,红嫁衣撕裂。

    藏于嫁衣内的美景被绣着并蒂莲图案的肚兜遮挡,圣皇将肚兜扔在地上,俯身吻上去,他的动作粗鲁,使得白皙的皮肤上红一块紫一块,直到三更,何霜雁身上的人才停下。

    何霜雁歪着头,望着床下的并蒂莲肚兜,好久好久,她才转回去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来。

    那个只求执子之手只求与子偕老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面带羞涩叫她霜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