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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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凡间碌碌伊始 周拙言遇鱼妖

    彭蠡泽又称鄱阳湖,方圆三千一百五十里,湖里水产丰富,无数水族在此生息。鄱阳湖西畔有一个小城名为建昌,却说这城虽小,市集却热闹,买的卖的,讨价的还价的,虽说各有辛酸,却依旧为了那一文两文的赢利而自得其乐。这人世间便是如此,无数再平凡不过的人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却有着无数再平凡不过的快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夕阳西下,远处走来一年约十五六岁赤脚少年,长的十分的平常,唯一吸引人的是那对转个不停的黑眼珠,身前坠着一道长长的身影,背上背着个硕大的鱼篓,远远望去,仿佛背着一座小山头。路旁肉摊一大汉瞅到那少年,忽的抓起案板上杀猪刀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少年衣襟道:

    “你这小子,看你今日往哪逃,你到是说说,那晚是不是你在偷看?”

    那少年也不慌张,眼睛转的却似成了精的狐狸,笑道:

    “陈叔,这日头都要下了,你才出来做买卖,怕是昨晚婶子又罚你跪了一晚吧,那日小侄送的洗衣板还健在否,要不要小侄在预先多购几只于你?。”

    话刚说完,旁边一阵轰然大笑,原来是正在旁边杀价起劲的各路三姑六婆也都停住,围了过来。旁边有一卖鱼壮汉边笑边道:

    “陈大头,你莫吓唬小言子了,这建昌城谁不知道你家母老虎的威风,我却不信小言子有那胆子偷墙角,我看十有八九是冲着你家小兰去的,到是给你婆娘撞上了。”

    那陈大头大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放开那少年,转头道;

    “鱼篓子,你莫要鸡笑鸭丑,年头里却不知是谁藏了李寡妇的肚兜在自家床上,被人家发现拿着菜刀追了几条街。”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那卖鱼汉子怒目向那捧着肚子大笑的少年:

    “都是你小子偷的肚兜嫁祸给我的,今日就连着去年害我被马蜂追入河里的那笔帐一并算了,你瞅瞅,我脖子上还有给叮的两个疤。”

    少年笑嘻嘻的放下硕大的鱼篓,揭开鱼篓盖道:

    “王叔要不是我,李婶现在还是李婶,哪会年初变成王婶,要说这事可得要多谢我。莫恼莫恼,你看看我今日网着什么了。”

    卖鱼壮汉探头一看惊讶道:

    “好家伙,你怕不是给龙王相中做女婿了,我的乖乖,这么大的红尾虾,加起来有数斤吧?我打了二十年的渔,还没见过有你这么旺的鱼气。”

    屠夫也把头凑过来:

    “确是不小的红尾虾,我的乖,好了好了,你这小子这几年走运了,龙王爷找你去做女婿也好,总算有人管管这个灾星了,可怜我们这乡里遭罪了十几年,今日总算得解脱了。”

    围观众人大是赞同,一阵点头,有的说道:

    “是了,是了,自从我们这拣到这小言子,里里外外没个安静。”

    又有人道:

    “村口半仙说了,这家伙属猴的,许是个猴子转世。本是个猴子命,哪能不折腾,母猴怕是管不住,许是要只母龙来管他。”

    旁边不知道是哪个三姑细声细语插了一句:

    “陈大头,你怕是担心你家小兰嫁不出去了吧。”

    陈大头白眼一翻刚要反驳,却不知哪个阴间角落又飘来一句:

    “我看是怕被老婆罚一晚,又给小言子把墙角听去了,你家每日买洗衣板的花费可是不少,谁人到他家门口开个店面,专做他家生意都足够了。”

    众人皆大笑不止,你添油我起哄,推推嚷嚷好不热闹。市井小民的生活,吵吵闹闹,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却说这少年姓周,名拙言,还在襁褓时坐着澡盆飘到鄱阳湖岸边。好心的村人拣到了他,于是他开始过着喝着百家水吃百家饭的生活,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实在是这厮也太吵了,自出生那会哭声如雷鸣,任怎么哄他都不停,无论抱到哪家也是如此。

    前几日乡里乡亲到还能忍受,时间长了人可忍畜生忍不住了。远远近近的鸡鸭鹅都给哭的不怎么下蛋了。又有这家的猫整日的对着人吼,那家的狗看见老鼠洞就拿爪子刨,就连村里十几头猪都吵的也不爱躺了,整日哄哄的哼着鼻子捻着几只老实的黄牛到处跑,远远望去跑成一条长龙煞是壮观。

    于是眼看着禽类不生蛋,牛又不耕田,这猪跑的时间长了膘也刷刷的往下掉,众人急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找到村里算命的张铁口,说是娃儿之所以吵不停,许是岁数到了还没名字所以闹的,得取个好名改改这娃的性子。于是乎大伙又抱着他马不停蹄跑到到村塾找唯一的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人影,那天却恰巧在。于是他给取名拙言,意思是我们怕了,您别动嘴巴了,至于这姓就随着脖子上的玉佩上的周字。

    许是改了名字的缘故,这周拙言确实不吵了,可性子却不见变化,这十几年不是闹这家就是整那户,虽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也弄得家家鸡飞狗跳。于是每有路人经过此地时,总能听到一句让方圆十里为之颤抖的,饱含深情的的喊声“周拙言......!”每每吓的路人虎躯一震,眼眶含泪,茫然四顾,浑身激动不已。

    有道是:酣卧三界谁入梦,尤笑少年荒唐时

    这周拙言卖掉了鱼虾,背着人半高的鱼篓连跑带跳的回到他那小木屋里。这是他十一岁众乡亲见他已经长大再不好去各人家住,便出力给他盖的。

    屋子是村里青壮们盖的,那铁锅是刘阿婆留的,锅里的菜饭是孙婶做的,桌子和床是赵木工打的,那灶是泥人徐给砌的,房子里所有物件都是大伙给添置的。每晚周拙言都要把大伙送的东西擦的干干净净才会入睡,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在他擦什么贵重的宝贝。对了,一定还要枕着小兰绣的枕头才能睡的香。

    周拙言一回家便放下那大鱼篓,趴下身子从床底掏出个罐子,然后把罐子往木桌上一到,哗啦一声,有铜板有碎银,堆的跟小山一样。周拙言把卖鱼的钱放在一起,数了数自语道:

    “还差一些便够给村里修座石桥了,这样大伙每日去城里赶集过这独木桥便不用担心货物掉那水里,下雨天亦不用担心脚底打滑。我去找胖头让他这个月再帮我赶几次虾群,许就够了。”

    数完钱放置好钱罐子,周拙言转身走出门外往鄱阳湖边奔去。

    这鄱阳湖物产极其丰富,茫茫水域一望不到边,大风吹起时,白浪翻滚,芦苇互逐,偶有飞鸟或是组阵,或是单舞,一一从湖面掠过,吓得鱼虾四处躲避,好不热闹。

    湖水周边村庄亦有种种神鬼妖怪的故事传述着,有什么湖蚌女报恩,也有什么高僧收复水蛇精,老人们好似都亲身经历般神灵活现的描述给一代又一代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