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天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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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卿且去

    “没什么来历。怀哥四处游历,行医救人。我与他同行一段路,刚巧途经此地,我家中与白鹤山庄有旧,特来拜访一二,结果就被庄主留下了。”

    程岸闻言,“你果然见过白鹤老人!”

    典墨眨了眨眼,“你没见过?你们都没见过?”

    程岸抱着胳膊摇头,“都没有。庄子里比你早来的人我聊过几个,都和我一样,递了名帖进来,在门口等了一会,就请来西苑了,没有一个能当面拜见白鹤老人的。”

    “你见过他,所以说……”程岸摸着下巴,不往下说了。

    “所以什么?”

    程岸随意一摆手,“也没什么,你想,白家就这两个主子,白小姐不见人起码有个理由,庄主不见人,难道是因为嫌来的人身份不够?既然都让我们住进了山庄,却不肯一见,只能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是不是得了重病?这才急着要把女儿托付出去。”

    程岸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典墨的脑海——对呀,如果是世伯身患重症,也能解释得了他一部分离奇的行径。

    他按捺着心神,强行冷静下来,“可我见到世伯时,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对嘛,你之前都没提起,我想起码说话走路是正常的。”程岸一摊手,又向季怀的房间努努嘴,压低声音道,“你怀哥不是神医?让他去给庄主看看啊。”

    典墨面上半信半疑,心底已有了计较,如果世伯真的身体不适,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如今他仍要知道每一个来到白鹤山庄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他不信,程岸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全告诉你算了,我就是因为怀疑有人要挟白庄主,才来此地一探究竟的。要不然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找你麻烦?还不是因为外来的人里,只有你能跟庄主接触?”

    “看在堂主的份上,我也姑且当做你们说的都是实话。既然与白庄主有通家之好,你应该比我上心。这事儿就交给你们查吧,有什么需要再找我——”程岸觑了一眼桌上的玛瑙,“赶紧把这东西收好。”

    接着就跟火烧屁股似的逃了。

    程岸走后,典墨去敲了敲季怀的房门。即使他没有什么可瞒着季怀的,但季怀也不会可以旁听他们的对话。

    进了季怀房中,典墨先要将那枚玛瑙还回来,季怀看了一眼,“我拿着没什么用,你先留着吧。”

    典墨感觉到了和程岸一样的烫手,连忙把玛瑙小心放在桌子上,“不行,不行。”

    这东西的诱惑力太大了,尤其对于典墨和萧远的特殊身份来说。青江盟被淮南盟和河朔盟包夹,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和凉州盟包夹河朔盟,这其中的关窍,还不是典墨能玩得通的,但他大可以将信物递交给盟中的长辈。不过典墨还是典墨,他做不出利用别人的人情这种事情。

    季怀也没在意,将玛瑙收进了包袱里,邀典墨坐下。

    典墨从去找廖祁开始,一直讲到方才与程岸的对话,然后停下来,想听季怀的见解。

    “我今日问了管事,比武招亲三日后开始,凡事在这之前留了名的人,在这之前都会领到一张印着自己姓名的鹤羽签,而一开始的比赛也不在庄中或者城内的擂台上,而对场地不设任何限制,只要拿到两张名签,就可以晋级下一轮。”

    “这——怎么会这样!”典墨睁大了眼睛,“城中势必生乱,百姓又当如何自处?我要去找世伯……”

    季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有一条规矩,不可犯法,活捉有罪者,可连进两轮。”

    典墨仍有些不放心,但这样已经是白鹤老人亲自划下的界限了,他也不能更改,只能强迫自己去思考怎么破局,尽快结束这件事情,“城中的人必会争个输赢,相比之下,住在庄中的人则可以坐收渔利。”

    “对。”季怀道,“所以到时候,廖祁也有可能回来住。”

    典墨叹了口气,“怀哥,我还是想去城中看看,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随你去。”季怀看他一眼,“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典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场闹剧已经够大了,他不想让建溪城中再乱起来,让他偏安一隅坐视不理,他是必然做不到的。季怀则不用他多说,提前早已预知了他的想法和动作,也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份安心。

    两人在一起,更加有保障,不过庄中还要做些安排。

    “怀哥,我想找个机会,请你为世伯看看身体。我从表面来看,世伯十分康健,中气十足,但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如何。”

    季怀略一思忖,“这不难,难的是怎么见到庄主。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见除了你以外的人,也只是与你打了个照面,就避而不见。”

    典墨挠挠头,“我先请管事带句话,说我求见庄主,如果能见到的话,我约世伯在室外相见,这样方便你在暗中观察。”

    季怀点头,“可以。”

    晚间管事来送饭时,典墨叫住了他,不甚娴熟地给他手里放了两个金银锞子,“这位管事,我想求见世伯一面,可否替我通传一声?”

    管事笑着拒绝了他的行贿,“这却是不行的,陆公子,实在对不住。您有什么话要说,可以告诉小的,也是一样的。或者您有别的什么要求,只管提来,庄主吩咐过我们,就当您是这里的少爷一样伺候。”

    典墨锲而不舍,直接将钱放在了管事手中的托盘里,“其实是我昨夜忽然想起,师父当时托我给世伯带几句话,被我忘了,这一定要当面说才行。”

    管事很惋惜地将装着金银的托盘放下,退后两步向典墨行了一礼,“陆公子恕罪,实在是老爷有吩咐,比武招亲期间一律一视同仁,谁也不见。”

    管事走了,典墨则急得在院中踱步。白鹤不是白桐,没办法直接潜到他院中去接近他。凭白鹤老人这个年岁的修为和阅历,他们想无知无觉地近身那是天方夜谭。即使季怀以季怀的轻功,不会被白鹤发现,但这也是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前提下。如果离得太远,又怎么问诊呢?

    季怀给他摆上碗筷,“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去见白小姐。她一定了解白庄主的习惯,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机会。”

    典墨觉得有理,乖乖坐下吃饭。两人简单用过晚饭,依旧沿着原路来到白桐窗前,轻轻敲了敲窗棂。

    窗户打开,小绒小羽和白桐三个人的头探了出来,白桐有些惊奇,但也很开心,“都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随即让开窗口让两人进房。小绒和小羽去外间守着了,三人在桌边坐下。

    典墨早打定了主意,不能告诉白桐她父亲可能病入膏肓了,不用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就算是真的,她被关在这里使不了力,知道只会让她心急如焚。

    他也跟季怀通过气了,所以两人不提要为白庄主诊断的事情,只说想要再见他一面,问些事情,他却避而不见,问白桐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嗯……”白桐思考着,“有了,如果你们要找他呀,最好在每天午时以后,他喜欢在后院一棵大柳树下面睡觉,睡醒之后有管事去送茶送点心,抓住时机,要见他不难的。”

    “好。”典墨记在心中,“还有什么我们能查的方向吗?”

    “你别说,我这两天在屋里冥思苦想,还真让我想到一些。”白桐扳着指头数了起来,“看看我家的账本,应该放在我爹的书房里,是不是家里没钱了才着急把我卖了。比武招亲的人里,有几个是我之前见过的,我把名字写在这来,你们可以看看他们和我爹有没有一同计划些什么。”

    典墨将白桐递来的写有名字的纸条收好,又听她问,“比武招亲快开始了吧?怎么个比法?要不是出不去,我也想参加了。”

    典墨给她讲了第一轮的规则,白桐也皱起了眉,“哎,搅混水好摸鱼。我倒觉得,城中的百姓还好,真正有危险的是那些武功低微又来凑热闹的江湖人,指不定就成了人家的垫脚石。建溪要有大乱子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抬起了头,“这时候留在庄中明面上是最安全的,父亲当时设下这条规矩,原来也不只是划分出高人一等的家伙来,只是将两拨人放进了各自的战圈,庄外的人或许抢来一枚名签就心满意足了,庄内的人说不得要趁这个机会将有威胁的对手都铲除。阿墨,季公子,你们都要多加小心啊。”

    典墨也没有向她隐瞒,“我和怀哥打算去城中看看,如果有什么意外,能帮则帮。城中地方大些,其实找好落脚的地方,也不难平静度日。这一轮确实能很快地将没有真本事的人大批刷下去,只是刀兵之争,又无擂台,哪是那么容易点到为止的。”

    白桐透过敞着的窗户,仿佛看到风雨欲来,转头向着季怀和典墨坚定地道,“去吧,我相信你们。一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