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想象过那把能够打开所有人身上铁箱的钥匙的模样，或许是一把拥有复杂金属花纹的古老钥匙，或者是只有一个钥匙柄而没有头部的奇怪钥匙，但当他和丽莉砸破那所谓“假的镜子”的玻璃，通过那条长长的混凝土走廊，并最终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看到那把钥匙时，肖磊还是感叹自己想象力的缺乏。

    这房间的四壁都是混凝土制成的，房间不大，但在其中央却有一个木制的方桌，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小木盒，其上用粉色颜料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画，描绘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女孩的样子，从那歪歪扭扭的线条上不难看出是出自小孩子之手。

    肖磊除了感到不解外没多想，可是一旁的丽莉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喃喃说道：“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丽莉缓缓走到木桌旁，拿起了那个白色的小木盒，她打开木盒上的钩锁，并慢慢打开了盒子，肖磊凑上前去看，发现在木盒里的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发卡和小装饰品，而最显眼的东西是一个用深色木料雕刻而成的勋章。

    “这木盒子是我小时候最珍视的东西，我从磐石号上逃走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个勋章……”丽莉拿出那个木头勋章仔细端详着。

    “这是什么？你小时候的玩具？”肖磊问道，他的后腰已经不再流血，但疼痛却越来越强烈了。

    “不，这是卡尔给我的，我小时候一心想成为正义判官的一员，他就给了我这个勋章，说等我长大了就让我加入，可是我明明……”

    丽莉的意识回到了从磐石号出逃的那天，卡尔挡在丽莉的面前，丽莉对卡尔让正义判官们丢下百姓不管的决定感到厌恶，她把这个木制的正义判官勋章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抓出来扔到了卡尔脚下，随后便离开了，丽莉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个勋章了。

    丽莉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肖磊说了，可是肖磊却更关心另一件事——钥匙在哪里？

    这时，肖磊听到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卡尔那壮硕的身影展现在二人面前。

    “肖磊，事实就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钥匙存在。”卡尔说道，宽大的肩膀把门堵得死死的，而这房间是个死胡同，再没有别的出路。

    卡尔把自己的战锤支在地上，缓缓说道：“那只不过是我用来哄骗‘原料’和那个狗头人的计谋罢了，对前者而言这会让他们有一定活力，毕竟希望有时候对人来说希望比食物和水还要重要，至于对那个叫莱特的家伙，我本就知道他发出了消息，所以故意哄他的，没想到传到你们这里，你们却深信不疑了。”

    “卡尔，你别这样了，”丽莉边说着边展示手里的白色木盒和那木头勋章，“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相信那银发女人的话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会留着这个，当初又为什么会放我离开？你自己内心深处都不赞同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吗？”

    卡尔沉默半晌，回复道：“我是这个家族的首领，丽莉，我做的事情只为了家族。”

    肖磊听到这话后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血痰，说道：“你的家族当初不都是因为你建立的正义判官才聚集到一起的吗？大家都互不相识，就是因为想帮助别人才聚在一起，那现在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战？你们造的那个塔，竟抓无辜的人来作为原料，却还胡说什么会给你们带来幸福，真是可笑。”

    肖磊话音刚落，卡尔举起右手，一团恶灵物质像黑黢黢的毒蛇一般爬上了他的手臂，随后如弹簧般射出，把肖磊捆了个结结实实，肖磊想要挣脱，却发觉恶灵物质已经变得比石头还要硬了，加上自己后腰的伤，挣扎了半天却没有丝毫作用。

    “你们外人是无法明白我们的，肖磊，我会把你交给仟岚，她会和你好好聊聊。”卡尔冷冰冰地说道。

    卡尔转向丽莉，单膝跪地张开了怀抱，说道：“来吧丽莉，回到家族和我的身边来吧，我们可以一起进入那塔里，我们会永远一起幸福地在一起，不用为了别人，不用为了任何事而烦恼，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不是吗？丽莉？”

    丽莉没有说话，只是将白色木盒朝罩住卡尔头部的保险柜砸去，那木盒瞬间碎成两半，摔落在地，里面五颜六色的装饰物和发卡散落一地，如同一片溅到地上的油彩。

    两行热泪从丽莉的眼窝里涌出，急促的啜泣让她发出嘶嘶的声音。

    “卡尔，你快醒醒吧，把你头上那个该死的东西拿下来，好好听我说话，如果你真是卡尔的话，就摘下那个东西见我！”

    卡尔捡起白色木盒的碎片，缓缓说道：“丽莉，你还记得以前的时候，你会问我为什么正义判官出一次任务回来，你认识的人就会少一些吗？我那时告诉你说他们留在需要他们的人身边了，可是现在你是明白的了，他们都死了。”

    卡尔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从那沉闷的保险柜中传出来。

    “有多少次，我亲眼看着我的战友、朋友和家人为了保护那些陌生人而死，可是丽莉我问你，那些陌生人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又做了什么那？记得堪德城吗？为了保护那座城市，正义判官几乎死了一半，才勉强抵御住了怪物的袭击，可是那些该死的居民竟连药品都不舍得分给我们，还说什么他们自己都不够了，可是我亲眼看到他们把成吨的物资藏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这种事情，我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你问我为什么成了这样，那让我告诉你，我不想再为别人付出生命，不想让我的家人和朋友为这些不知廉耻的贱民付出生命，现在的我只为家人而战，为了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我必须如此。”

    “因此，对他人的自私要求不闻、对弱者的无礼求助不视、对不劳而获者不语，为了封闭对这些弱者哀求的情感，我给自己戴上这枷锁，让我时刻谨记，只为了能够一心一意地保护我的家族。”

    “难道这就是你抓走那些无辜之人的借口？”丽莉咬着牙说道。

    “为了完成目标，我别无选择。”

    丽莉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向卡尔，发了疯似的扒住卡尔头上的保险箱想将其从卡尔头上拔下来，可是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卡尔慢慢抬起胳膊，一巴掌打在丽莉的脸颊上，后者立马失去了意识，轻飘飘地从卡尔身上落下，被卡尔用一只胳膊给扶住了，并扛在了肩膀上。

    “你疯了卡尔，仟岚把你变成了她的奴隶，她绝不可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幸福生活，她是个骗子，只有谎言，只会利用你们，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被捆在地上的肖磊朝卡尔吼道，可是卡尔却丝毫动怒的意思，说道：“那么，创世者，你对于这范特西世界上数不清的居民而言，又是一个多大的谎言那？”

    卡尔扛着失去意识的丽莉蹲在肖磊面前，肖磊觉得面前像是一面墙挡在了自己面前。

    “我是最早来到范特西世界的居民之一，我们都是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信心的家伙，所以当你说会让我们去重新开启一段人生时，我们相信了你的承诺，你说会给我们一个世界，一个地方，一片角落，过纯粹且平静的日子，你说过这里没有争斗，没有尔虞我诈也不会有谎言存在，可是结果又是怎么样的那？”

    “你抛弃了我们，所有人，”卡尔的声音咬牙切齿，肖磊似乎能透过保险箱看到一副狰狞的怒相，“把我们扔到这里，任我们自生自灭，十年来，有多少人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灾害和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死去，又有多少人仅仅为了生存而付出生命？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对于还在这个鬼地方受苦的人来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那？骗子？恶魔？还是个笑话？”

    卡尔直起身子，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宁可相信仟岚，因为我们必须要自救，即使是从相信一个骗子转而相信另一个骗子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们需要希望，有时候希望比食物和水还要重要。”

    紧接着，卡尔抬起穿着皮靴的脚，踢晕了肖磊，并将其一同扛到了肩上。

    磐石号的内部空间十分庞大，房间更是数不胜数，为了给每个房间提供新鲜的氧气，数不清的通风管道像巨人的血管似的遍布磐石号内部各处，而此时，在某一处通风管道内一个身影正屏气凝神地藏在里面。

    那是德尔菲娜，她在不敌不闻和不语的双重夹击后找时机溜走，并藏进了通风管道中，她顺着这条管道爬了许久，现在正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在确定外面没有人后，她缓缓地用血长矛划开通风管道的铁皮，随后跳了出去。

    德尔菲娜稳稳地落在磐石号的某处走廊上，她看了看左右走廊尽头都没有人，正要松口气时抬头一看，竟然发现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毛绒小熊好奇地盯着自己。

    “请问，”小女孩轻声问道，“你是修理管道的工人吗？”

    德尔菲娜上下打量小女孩，确认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后才放松警惕，站起身来回答道：“差不多吧，请问这里离磐石号的顶层还有多远？”

    “哎呀，维修工人竟然不知道路啊，但是我知道，这里是居住区，离顶层已经很近了，不过大人们不让我们靠近去顶层的出口，他们说要到进入巨塔的时候，我们才能通过哪里，你要是很急的话可以去大人们问问，来吧，我带你到处转转，没准能碰上个能解答你问题的人。”

    小女孩带着德尔菲娜顺着走廊走着，拐过几道弯后人变得多起来，都是妇女或者老人，要么就是满地乱跑的小孩，似乎每个家庭都占有一间房间，商贩们则鸡贼地将两个房间合并起来做成餐厅或者超市，途中她们甚至经过了一片集市，德尔菲娜惊讶于她看到的居民数量，觉得这里的规模俨然是一座小城镇了。

    “好的，谢谢，小妹妹。”

    “大姐姐你有被选中进到塔里过吗？”

    “没有，有人已经进过那塔里了？”

    “嗯，我也没有进去过，但我曾经溜到顶层去过，大人们都说进到塔里之后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我却不信，我亲眼看到大人们把那些罩着铁箱的可怜人扔进塔里，他们多可怜啊，而且再也没有出来过。”

    “小妹妹，那个塔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们……我的意思是卡尔对其这么痴迷。”

    “不知道，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进到塔里去的，我从远处看过那里面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穴，我和你说呀，我邻居家的孩子失踪了，人们说他从磐石号的甲板上掉下去了，但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他被从塔里伸出来的黑色触手给抓进塔里了，可是没人信我说的话。”

    德尔菲娜听后心中暗叫不好，这个描述怎么听都像是恶灵物质，她这才明白自己在磐石号底层看到的那些空铁箱上残留的黑色粘液是什么。

    她立马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那就是这些铁箱实际上是把人类变成了不纯粹的恶灵物质，而那卡尔建造的高塔则是一种提纯机器，可以把那些不纯粹的恶灵物质提纯，而仟岚之所以控制卡尔和磐石号只是为了让他们为自己干这脏活，还哄骗他们说那塔是什么通往幸福的道路。

    德尔菲娜明白自己必须立马到上层去摧毁那个塔，以免仟岚利用那些恶灵物质再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她期望肖磊能和自己一样顺利到顶层去，若是只有自己来对付卡尔和仟岚，那么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而且德尔菲娜自己很清楚，自己的魔力储备已经接近枯竭，只能再召唤一次地狱恶魔。

    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德尔菲娜抬头看去，发现不语那圆滚滚的身体正堵在走廊中央，他的背上背着个巨大的铁箱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德尔菲娜。

    不语看了看小女孩又朝自己的背后歪头，德尔菲娜明白，他不想把这个小女孩牵连进去，他想和自己到一个不会波及旁人的地方战斗。

    “小姑娘，谢谢的帮忙，姐姐要和这位叔叔去商量些事情，你快点回家去吧。”

    小女孩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两个大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再逗留了，于是立马跑开了。

    不语朝德尔菲娜挥了挥手，表示让她跟着自己，德尔菲娜则豪不犹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