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元满意的吃完美食，用丝巾擦拭着嘴唇：“不错，好久没吃到东仙楼跟春满园的菜了。”

    东仙楼跟春满园乃是京城两处最大的酒楼，菜品繁多，味道极好。

    当然，价钱方面也很贵。

    周天意早前跟李炎见面的时候，曾扬言要去春满园吃饭，说的就是其中的菜品。

    “元哥，只要你吃得开心就行。”

    周天意露出微笑，收拾起盘子，尽量让房间保持自己刚才进来的模样。

    夏商元作为千户，却有着洁癖这样的毛病，若是不好好整理，肯定会引来不满。

    “你这小子，别忙活了，跟我一起去趟大狱。”

    夏商元笑骂着周天意，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粘上油质污秽，直接站起身走出门去。

    周天意刚忙把盘子收拾好，放在长板上面，跟站在院里的仆人打眼色，让他先把东西收拾回去。

    仆人连连点头，虽说自己搬不动长板，但通过刚才的行动，让他跟山河司其他人员相处的极其融洽，自然可以让他们帮下忙

    与此同时，他也对山河司也产生了一丝好感，觉得在这里当值的人们，并不想传闻中那样，手段残忍，血腥嚣张。

    ……

    周天意跟着夏商元来到大狱，入口两侧伫立着守卫，简单查看了一下令牌后直接放行。

    没人敢在山河司衙门冒充内部人员，更没人敢公然劫狱，所以守卫的职责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

    周天意才步入大狱，就感觉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周遭气温瞬间下降几度。

    口中吐出热气，竟能在空中凝结成白雾飘散。

    地面虽然平整，但越往里走越是陡峭下降，两侧更是沾着许多暗褐色物质，一股铁腥味萦绕鼻间经久不散。

    周天意知道自己在下行，那股子铁腥味可能是血液特有的味道，他看了看夏商元，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随着地势降低，温度继续下降，两侧带来光亮的火把，根本无法带来保暖效果。

    周天意的脑海中止不住翻涌起不好的记忆，回想到自己之前在京兆府监牢里面的事情。

    京兆府监牢虽然阴暗，空气中泛着臭味。但跟山河司大狱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里没有惨叫声，没有奄奄一息的犯人，没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但仅凭越来越低的温度，以及无法带来温暖的火光，就让人打心底产生恐惧感。

    “觉得不太适应？以后你抓捕的犯人，都会被关在这里面接受审问。”

    夏商元开口，声音能传出去很远，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来回碰撞，产生重重叠叠的回音。

    周天意点了点头，默然不语继续行走。

    突然。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拽住周天意的衣服，声音在下一秒传来：“大人，我真是冤枉的，你就放我出去吧！”

    周天意心中虽然有些惊悚，但身体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扭头看去。

    只见一名男子站在黑漆漆的牢房内，头发凌乱，面有伤痕，长袍上尽是污垢。

    他尽力做出讨好的表情，手掌也从栅栏中间的空隙中缩了回来。

    这样做是防止对方突然出手，用腰间的长刀鞭笞自己，而拦住对方则是真的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想要尽快出去。

    “你犯了什么罪？”

    周天意轻声问道，丝毫没在意男子刚才的举动。

    “啊……”男子露出尴尬的笑容，轻声道：“去勾栏牌坊正好遇见了搜查，所以……”

    他说完，急忙解释起来：“我其实只是去听曲的，根本没想过留宿，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高府里面询问我爹，他最清楚我的品性了。”

    高府？

    周天意皱着眉头回忆起来，之前听舅舅周通达说过，他在京城里面的合作伙伴很多，最大的那家正是高府。

    周天意细细打量起男子的模样，试探道：“高阳？”

    “你认识我？”高阳愣了一下，心中升起欣喜，将脑袋靠近栅栏，借着墙壁上的火光，惊讶道：“周天意？你怎么成为山河司里面的人了。”

    因为两家有生意往来的缘故，所以小辈们也经常见面，高阳跟周天意很早之间就认识。

    这人曾经三番两次撮合周天意跟自己去勾栏潇洒。

    但那个时候的周天意，决定要去参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故此，高阳每次都能自己去感受好妹妹的温暖。

    “元哥，去勾栏牌坊被我们抓到，是什么罪名？”

    周天意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夏商元。

    高阳顿时以为周天意是要给自己说情，感动的不知所以，心中暗暗发誓出去以后一定要请好兄弟去趟勾栏牌坊。

    夏商元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罚金若干。”

    “他刚才还有意袭击办案人员，罪名加重，今年恐怕出不去了。”

    高阳愣住了，自己就是拉了一下周天意，怎么就变成了‘袭击办案人员’。

    他赶忙解释：“我没有……”

    周天意却没有给高阳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等时间到了自然能出去。”

    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高阳顿时急了，脑袋贴在栅栏喊道：“周天意，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爹还等着我回去继承财产呢。”

    “天意哥哥，救救弟弟吧，这里好冷。”

    “哥哥，别那么狠心啊……”

    周天意充耳不闻求救声，径直向前走去。

    夏商元面露微笑，与其并肩而立，“你们认识？”

    “我舅舅跟他老爹是商业伙伴，经常在一起做生意，两家从小就熟悉。”

    周天意叹了口气，“他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喜欢去勾栏牌坊玩乐，这次被抓也能长点记性，省的他老爹天天花钱捞人。”

    “其实他今天就能出去的。”夏商元指了指还在不断哀嚎的高阳，解释道：“刑期已经满了。”

    “等会再说吧，不给这小子一点压力，出去以后还跟之前一样。”

    周天意揉了揉眉心，站在大狱最后方的一处监牢旁，望着里面端坐的人影，道：“元哥，这就是杨廉？”

    山河司大狱因为处于地下的缘故，监牢里面并没有方窗这种设置，全靠墙壁两侧的火把进行照明。

    并且也没有铁门锁链、牢头监工，所有牢房依次排列。最里面还有一间审讯室，放着各种工具，跟周天意第一次见过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夏商元点了点头，轻声道：“昨天晚上我们的人赶到百花山入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两个人在那里交手。”

    “其中一名是白云观的道士，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另外一个虽然蒙着面，但使用的是军中技巧。”

    周天意顿时联想到李炎，总旗之前就出现在了城西，并帮自己拦住了酒馆太监，随后又到了百花山，基本符合轨迹特点。

    至于白云观的道士，周天意虽有点印象但不熟悉，只知道这人的坐姿很随意。

    “他们俩在争杨廉？”周天意问道。

    身为先锋军总旗的李炎跟白云观道士，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只有存在着无法调节的矛盾，两人才会拔刀相向。

    周天意想不出，除了杨廉以外，他们还能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

    “确实是因为杨廉。”夏商元承认下来，“军中的那个高手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清虚那边我问过了，只是因为在赏雨的时候碰见了杨廉，见其比较狼狈，所以准备出手搭救而已。”

    夏商元口中的‘清虚’，就是道士的名号。

    炎哥估计是为了统领的事情，所以才会想要实行抓捕……周天意并没说出这件事，而是转头

    打量起端坐在地上的杨廉。

    此人跟画像上几乎一致，面容严肃，眉头习惯性皱成‘川’字，胡须略显杂乱，穿着单薄的白色囚服，隐约可以看见衣服下方有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虽然地处寒冷大狱且衣物单薄身受重伤，但杨廉的腰杆却挺得笔直，表情平淡，眼神无惧，似乎这里并不是监牢，而是自己家中。

    “杨廉，我们有事情询问你，请跟我们到审讯室一趟。”

    周天意在夏商元的示意下开口说道，顺势接过钥匙，打开监牢大门。

    锁链产生的声响中，杨廉打量起两位来者，鼻音极重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问吧。”

    周天意皱起眉头，如果顺应了对方的话，可能会对接下来的问询产生不好的效果。

    毕竟一上来就落了下风，是一个不利开局。

    但他也看得出来，杨廉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如果因为移动而造成二次损伤，估计还要想办法找人医治。

    顺着他的话来，毕竟不是罪犯，没必要弄得太僵……周天意想好对策，点了点头，不顾地面是否有肮脏，解下腰间长刀，一屁股坐下来。

    “知不知道自己被通缉了？罪名是诬陷忠良，抗拒逮捕。”

    周天意随口问了起来，仿佛再跟杨廉聊家常。

    “诬陷之词，有何畏惧！”

    杨廉冷哼一声，对于自己的罪名根本不在意。

    不愧是父女俩，杨欣怡的样子恐怕都是跟你学的吧……周天意在心中吐槽，思索起应该如何让对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