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去，那轮圆月看上去那么真，甚至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月光洒在脸上，这怎么会是假的呢？

    可是，这又怎么不是假的呢？

    手机日历上的时间，明明确确告诉了他们，今天是绝不可能月圆的日子，那么现在外面的究竟是什么？

    之前主张敲破窗户逃出去的人都不说话了，因为没人敢这么做，如果透过窗玻璃看到的窗外风景不是真实的话，玻璃敲破之后，在外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如果是和现在看到的一样那还好，万一是一整片的黑暗呢？

    但是谁又想继续留在这地方？门打不开，一楼没窗户，缝隙里还渗出了血，现在窗外景色都是假的，谁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办？

    “我说，那个大学生失踪的事件，不会是真的吧？”

    有人突然问了一句，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现在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想再把状况往糟了想。

    “那，那怎么办？”

    光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管直播不直播的了，“等到天亮会好吗？”

    “天亮？”小柔看向他，眉头皱起，“如果窗户外面看到的是假的话，我们怎么判断什么时候是真正的天亮？我们能看到吗？”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光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原本就不是适合思考的那块料，一直以来都是小柔怎么安排，他照着做罢了，他只会夸张地做做效果，能跟陌生人很熟练地搭话，但要让他动脑子，那还是算了。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就不来了。”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发出，周围人的气氛在一瞬间全变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这么去想，可是碍于面子，碍于自己之前喜欢和关注的人，都把话憋在心里，可一旦有人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说起来，你们就没有事前好好调查一下吗？这么危险的情况，没人发现？”

    “对啊，明知道要带着这么多人来，你怎么搞也来个假地点比较好吧？”

    “……虽然我是很喜欢你们的直播，但是真有这种我也就只想看看，我可不想亲身体验。”

    “光哥，你说要怎么办吧？这事儿你得负责吧？”

    “对啊对啊，你是组织者，你反正得想办法把我们都弄出去。”

    现场气氛变得不对，雷哥看了一眼直播间，又瞧瞧小柔，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关闭了直播。

    池鱼皱皱眉，很小声地说道：“你们要是自己不想来，谁还能绑着你们来啊？”

    “你说什么？”

    有人耳朵尖，转头瞪着池鱼，走到了他面前。

    “他们作为活动发起人，要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负责是没错，”顾爻将二楼的走廊简单扫视了一圈，“但你们都已经用自己的脚来到这里了，多多少少自己也该对自己负责吧？都这种情况了，还想全靠别人吗？”

    顾爻回过头看着他们，笑了，“要是真到了出什么危险的时候，你们觉得他们能拽着几个人走？人可只有两只手啊，你们别忘了。”

    顾爻的话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很难听，几个人阴沉着脸就那么看着他，好像要用眼神让他臣服一般。

    “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有人凑了上来，伸出手指，很不礼貌地在顾爻胸口的位置用力地戳了两下。

    顾爻后退一步，与对方保持距离，“人都还没出去呢，在这里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们真有意思。”

    顾爻在这瞬间觉得很舒坦，他过去从来没有像这样肆无忌惮地跟陌生人说过话，他总是顾虑对方的情绪，思考什么样才是对别人最好的。

    可在他放下周围这一切之后，突然意识到顾虑这些人有什么意义？对方会感谢他吗？会因此更加尊重他吗？会在有什么好事的时候优先想到他吗？

    答案是不会，他们只会习以为常，只会习惯于这种亲切与顾虑，而在他不想再去这么做的时候，不留情面地说他变了。

    身为一个人的感受在逐步缺失之后，给顾爻带来的却是自在。

    这种感觉很好。

    就像莫莹在上次来见他时说的，让他试着摆脱身为人的影响，单纯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这小子！”

    对方扬起了拳头，顾爻又侧身退了一步，“无能狂怒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吧？”

    池鱼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爻，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赶紧冲过去拉住他，低声说道：“你这是突然怎么了？把他们搞上头了干啥啊！”

    顾爻眨眨眼睛，看着对方半天没有落下来的拳头，“只是演不动了而已。”

    池鱼拉着顾爻又退了几步，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

    两个人再次回到楼梯口，池鱼这才松开了手，“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想得怎么样了？”顾爻反问道。

    池鱼一怔，没有回答。

    顾爻双手插兜，说道：“当普度众生的菩萨可不一定会有好报，当然你要是想跟他们同甘共苦我也不反对，但我不想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比较温和好说话的人。”池鱼笑了一下。

    顾爻抿了抿嘴，“光靠外表判断是非常不靠谱的，更何况谁说我不温和不好说话呢？只是要分对象而已，对每个人都一样好的话，最后最惨的只会是自己。”

    池鱼有些犹豫地看向光哥那边，“你是要丢下他们自己找出路？”

    “你舍不得他们，会良心不安？”

    面对顾爻的问题，池鱼皱皱眉，点了点头，“那肯定还是会的，虽然有些人说话难听得很，也可能本身人品也不怎么样，但我自己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顾爻吸了一口气，看看池鱼，又看看那些人，“可惜我不会。”

    池鱼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顾爻点点头，“我现在对他们那样的人已经没有一丁点怜悯之心了，你要是想要留下来，你就留下来，我得走了，我可不是来陪你们冒险的。”

    池鱼一把抓住了顾爻的手腕，“你要去找你说的那个‘人’？”

    “当然，”顾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在这儿耽搁很久了。”

    “你……”池鱼似乎在纠结，他目光看向另一边的人，但手又抓着顾爻不动。

    面前这个男人让池鱼很是犹豫，他观察不出对方在想什么，可冥冥中觉得对方不论动作还是语言，都有一股胜券在握的感觉，但是他拿不准这个人。

    以池鱼的角度来看，跟着人多的一方肯定是心理上更加安全的，但他又极其不想让顾爻一个人单独走。

    “要么松手，要么一起走，”顾爻低头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看在之前你告诉了我一些信息的份上。”

    池鱼急得跺了跺脚，最终抓着顾爻的手一拽，“走吧。”

    “你们去哪儿？”

    就在池鱼打定主意要跟着顾爻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柔的声音。

    顾爻回过头，小柔正抱着双手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们，“这种情况下，大家待在一起会更好吧？”

    面对小柔的问题，顾爻只是眯了眯眼睛，“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找出路，你们那么多人，一定有办法的吧？”

    说完，不等小柔回话，顾爻已经拉着池鱼往黑暗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