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按捺下内心那种激动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那个号码，你还记得吗？”

    “记得，”谢文心点点头，伸手从顾爻桌上扯过一张便笺纸，快速地写下一串号码，“我二伯的手机虽然销号了，但是这两天我还是试着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就第一次打通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记得我的声音，我刚开口说了一句，立马就把电话挂了，结果搞得我更是睡不着了。”

    顾爻把便笺纸接过来，上面只是一个很常见的手机号码，“对面有说话吗？”

    “没有，”谢文心摇摇头，“你说真的有人能听到说话的一瞬间，就判断出对面是不是之前听过的声音吗？”

    顾爻将写着号码的纸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太可能，除非是特别熟悉的人，对方只听过一次你的声音，不太可能一下子就认出来的。”

    顾爻在这里感受到了违和感，谢文心的注意点完全没有问题，通过电话传过去的声音是没有办法和亲耳听到时一样的，出现失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认识的人只听简短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也不一定马上知道是谁，更何况这种陌生人的情况。

    也许，对方听到的可能还有别的什么，而这只蟑螂跟着谢文心，说不定就是因为那通半夜的电话，不然对于谢志学来说，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明显要比谢文心更加亲近，为什么不跟着自己家人，而是出现在这里。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谢文心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我给那个号码发了消息也没有回，电话打不通，可惜一般人又没办法查二伯以前的通话记录，我就是觉得这个号码的主人跟二伯肯定不是第一次通话，现在人也没了，证据也没有，说了家里人也不在意，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搞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顾爻看了谢文心好久，才问出这句话。

    谢文心迎上顾爻的目光，忽地一笑，“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这么在意……明明我跟二伯家关系也没多亲，比起二伯反倒是跟我堂哥交流多一些，就是这个心里啊……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有一块石头堵在那里一样，二伯的病正常来说不会这么快恶化的，顾爻你知道吗？就一年啊，一年太短了，知道二伯病了之后我就去专门咨询过，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的，太怪了。”

    “在确诊之后我还问过我堂哥几次，就关于二伯的身体情况，让他们找个好一点的医院，那时候堂哥还说二伯精神好得很，甚至比确诊之前还要好，经常出门，每次去医院都是自己去的，”谢文心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就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突然就没了？堂哥没住在家里，但是每次二伯去医院复诊他都会打电话问情况，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子？”

    顾爻沉默不语，他盯着谢文心紧皱的眉头，心里有些话说不出来。

    谢志学真的有像她说的那样按时去复查吗？就他和莫还在市二院病历记录上看到的，在最后一次住院之前，谢志学去就诊的记录都是感冒、腰疼、胸闷之类的，并没有很规律的复查记录，要是真的有，他去看的时候肯定就能看出来了。

    谢志学频繁地出门，也许是为了照顾他养在老房子的蟑螂，每次医院都自己去，是不想暴露他没去复诊的事实。

    一般人对医学知识的了解是极其有限，除非家里有一个重症病人，能够久病成医，但了解到的也只是关于某一种病的很局限的知识，就算谢志学的儿子总是打电话确认，但只要简单糊弄几句就很容易招呼过去，因为没有谁会真的把话详细到每一个检查数值，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一定听得懂。

    顾爻将目光落到夹着电话号码的笔记本上，忍住了打电话的冲动，他很肯定对面的人和谢志学的秘密有关系，但直接联系无异于打草惊蛇，他需要更把稳的情况才能行动。

    “我找个人，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号码有关的东西。”顾爻开口，对谢文心说道。

    谢文心脸上带着些许惊讶，看看笔记本，又看看顾爻，“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人脉了。”

    “哪有那么厉害，就是试试。”顾爻笑了笑，他能找的除了莫还还能有谁？他的人际关系谢文心是最清楚的，哪有那么手眼通天的朋友。

    谢文心很懂分寸地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试试也行，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先谢谢你了，我现在是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顾爻不解。

    谢文心从夏安安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以前说的，不管说什么，能有一个把你的废话都全盘听进去的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前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就像这次我这么在意这件事，没有任何根据，连我家里人都听不进去，但是你听进去了，我才终于有点明白了，确实很重要……至少我现在感觉稍微松一口气了，不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顾爻闻言只是摇摇头，“你之前不也听过我的废话吗？彼此彼此吧。”

    谢文心忽地一笑，转身差点和安明远撞了个满怀。

    “卧槽！”安明远大喊了一声，一屁股重重摔在座位上，“吓死我了，差点就撞脸上了。”

    谢文心往后退了两步，从夏安安的椅子后面绕出来，双手抱胸看着安明远，“你是没睡醒吗？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都看不到。”

    安明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包子往桌上一放，像是才注意到对方是谢文心一般睁大了眼睛，“文心姐是你啊？我是真没醒，昨晚熬夜看比赛一下就凌晨两点多了，早上闹钟响了我都是闭着眼睛起来的，要不是到公司的路熟，不然真可能在半路就丢了。”

    “还没做完呢？”顾爻瞥了一眼安明远从包里掏出来的笔记本电脑，甚至都没有关机，一打开屏幕就亮了。

    “是啊，”安明远咬了一口包子，满脸的委屈，“说是里面有一部分还是不满意，让再改改，我头都要秃了。”

    谢文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安明远肩上拍了拍，“知道东西没做完你还熬夜看比赛？嫌自己命长？”

    安明远吞下嘴里的包子，使劲摇了摇头，说道：“文心姐这是你不懂了，每天回到家都累成狗，要是再不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可能都感觉不到自己活着了，这对我很重要的！身体虽然累，但是心理上一定得满足，不然得疯！”

    谢文心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看向顾爻，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那你赶紧加油，搞完了就可以休息一下了，加油吧。”

    安明远“嗯嗯”了两声，将笔记本电脑插上电，又把手里的包子往顾爻面前一递，“顾哥吃吗？”

    顾爻笑着摆摆手，看到安明远转身继续开始工作，自己也忍不住想，如果过去的自己能像他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不是会活得轻松一些？

    收回思绪，顾爻翻开笔记本，将电话号码拍下来，发给莫还。

    【这是什么？】

    莫还的消息回复得很快，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在看小说了。

    顾爻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号码，之前在医院听一个老人讲起好像遇到过谢志学在跟谁打电话，我怀疑是同一个人，有办法能找到吗？”

    【应该有，你晚上回来试试，但我想需要谢志学帮忙。】

    “行。”顾爻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将手机放在桌上，窗外开始亮了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