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收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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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深夜探访

    老人略微有些心虚地搓搓手,往自己身后一指,“刚刚这里不是坐了个小伙子吗,我和人家聊了会儿天……人长得挺标致的,是你男朋友?”

    小护士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她目光警惕地在老人身后游走,可是除了黑暗的走廊和亮着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人影,也没听到脚步声,哪有人能无声无息跑得这么快的?

    还没等小护士开口,老人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抢着说道:“我知道大晚上出来溜达不对,就是有点睡不着,我现在就回去,你可别跟医生讲啊,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我去睡了!”

    说完,也没看小护士,逃也似的溜回了自己的病房。

    小护士无声地站在护士台旁,转过头正好看到崔姐用塑料袋拎着吃完的外卖盒出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崔姐你刚才在这儿看到人了吗?”

    “人?”崔姐有些不明所以,走到小护士身边往走廊里看了看,又自己想了一会儿,“没啊,有人的话我肯定能听到的,我就在里面吃饭,你也知道这值班室没什么隔音效果的。”

    小护士没说话,她知道这里隔音效果不好,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是完好正常的,她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明明就听见了老人在说话,而且并不像是自言自语,是在跟什么人讲话,甚至还朝空气里摆了摆手。

    就连此刻,崔姐通过走廊去丢垃圾的脚步声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这里之前要是有个人的话,她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

    小护士的眼中蒙上了一层不安,手臂上不受控制地起了鸡皮疙瘩,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生生死死的东西她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能看开了,可反倒是这种虚无缥缈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让她忍不住害怕。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暗示自己不要多想,可是走到座位前的时候还是顿住了。

    自己带来的软坐垫上有一个正在逐渐消失凹陷,按照她去查看床位的时间早应该恢复如初了才对,可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才有人刚从座位上离开。

    小护士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突地狂跳,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直到看到自己的电脑屏幕,这种不安和恐惧瞬间到达了峰值。

    屏幕上展开的是已经过世的谢志学的病历,详细记录了最后一次抢救的过程,小护士对这个人印象深刻,那个老人看起来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看着好像很好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有些东西极其固执,相当难照顾。

    为什么病历会打开了?她离开之前明明把前面查询的病历窗口关掉了才对,而且她压根没有打开过谢志学的病历,人都死了,怎么还会拿出来看?

    怎么回事?这里刚才真的有人?

    肩膀被突然拍了一下,小护士使劲打了个抖,腿差点软下去,不过还好很快她就听到了崔姐的声音,“怎么了?刚刚是不是10号床那个老头又溜达出来了?我好像听到他声音了。”

    “嗯……”小护士麻木地点点头,“他说睡不着出来走走,马上就回去了。”

    崔姐闻言不由地叹了口气,“精力也太好了,哪像个病人啊,下次再这样跑出来得跟他主治医生讲一下了。”

    “嗯……好。”小护士盯着自己的座位,只是站在那里不敢坐下,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去看看护士站这里的监控。

    ……

    顾爻走出住院大楼,在夜色中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顺着的他的鼻腔灌入肺里,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大楼,随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莫还,里面附上了谢志学家的住址。

    没有多长时间,莫还的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内容很简单,让他去的时候动静小一些,别吓到人家家里人。

    顾爻一笑,没有再回复,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谢志学家的方向,快步离开了医院。

    城市里的好处,就是即使到了这样的深夜,街道上依旧有明亮的灯光。

    不少高楼和娱乐场所还灯火通明,彩色的霓虹灯牌闪烁着,就仿佛整座城市都没有一刻休息,不需要睡眠,如同现在的顾爻一样。

    街上热闹依旧,人群三三两两边走边聊天,还有手里拿着酒瓶一路喝一路高歌的。

    顾爻几乎要被这样的酒气给包围,他忍不住伸手扇了扇自己鼻子前方的区域,试图把这股气味驱散开来。

    烧烤店里人声鼎沸,烟火缭绕,顾爻在店面前站定,转头观察了一番四周,终于找到了路灯照亮的角落里有一个深红色的金属铁门。

    那就是谢志学住的地方,是个老旧小区,是他过去工作的时候单位给分配的房子,要是放在以前那是相当不错的,只是现在看起来就显得破败和狭窄了,再加上周围吵闹的环境,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住处。

    顾爻走到小区门前,伸手轻轻晃了几下,门就应声而开了。

    过去的小区是这样的,门口的门时间久了几乎就成了装饰,即使现在学着新的小区改装了门禁系统,但终究是因为老人们不大适应,而最终坏掉,反复修理之后依旧没有改善而放任下去了。

    门旁是一间小小的值班室,黑着灯,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

    顾爻轻轻将小区门合上,朝里走去。

    谢志学家住得不高,就在二楼,不过位置在现在看来挺不错的,就挨着小区花园,听不到围墙外面吵闹的夜市和喝醉酒的人们。

    金属防盗门里面是厚重的木门,两道锁,老旧小区常见的配备,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不少人总是不习惯将里面的木门好好反锁。

    顾爻并不需要像正常人那样拿到钥匙才能打开这道门,他低头看了一眼此时没有影子的自己,长长吐了一口气,不费力地就拉开了防盗门。

    推门而入是小客厅,面积很小,对角上摆着两组沙发,窗户上挂着的是闭合起来的百叶窗,代替茶几的是一个木制的方形饭桌,饭桌上铺着一块桌布,又用塑料的桌垫在上面垫了一层。

    沙发对面是个L型的电视柜,看着像是木头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木纹都是贴上去的,摆着一台跟家具陈设格格不入的超薄液晶屏。

    而电视旁边空出来的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下面的桌面上放着几把塑料梳子,被规整地收在一个纸壳做的盒子里。

    顾爻站在镜子面前,看着从头到脚都黑漆漆的自己,感觉有些神奇,如果说白天的自己像是个人,那么到了晚上,他就有点搞不清楚了。

    说他像个人,可是别人又看不到,说像是个鬼吧,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又不能穿墙而过。

    这也许也是以前的老板都想要逃离的理由之一吧,对自己这个身份概念变得模糊了,搞不清楚究竟是人是鬼,相互纠缠而逐渐变得错乱,毕竟身份认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别人怎么看可能都是其次的,如果自己都认不清晰,那就非常糟糕了。

    老旧小区面积是有限的,没有专门的餐厅和空间足够的卫生间,所以吃饭得在客厅,整理仪容也只能用这块挂在客厅的镜子,卫生间里也根本做不到干湿分离,同时只能容纳一个人,上厕所和洗澡就必须分开处理。

    顾爻对这些实在是太熟悉了,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忆起小的时候。

    卫生间的右侧有两道木门,应该是两个卧室,顾爻轻轻打开了其中一间听上去没有声音的。

    入眼的是一张干净的单人床,床单铺得平整,被子也叠好放在了靠墙的角落里,枕头放在被子上面,看起来是有人住的。

    靠门的方向放着一个木头颜色的大衣柜,一边是空的,另外一边放的都是老人的衣物。

    挨着床的另一头放着一张电脑桌,放在桌面上的显示器和键盘都用一块布遮住,顾爻知道这是防灰用的,但现在的年轻人几乎都不会这么做。

    顾爻估摸着这间屋子是给谢志学的孩子住的,只是对方并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只是偶尔同住,所以人不在的时候就这样收拾干净。

    退出房间,打开另一间的门,能看到一个人背对着顾爻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门边的高柜子上放着谢志学的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下面有个盘子,里面放了点水果和饼干。

    住院时拍的片子还挂在柜子旁的挂钩上,同样写着谢志学的名字。

    顾爻看了一眼床上睡觉的人,开始翻翻找找了起来,但很快他就放弃了。

    这个家里过于干净,谢志学的衣物基本没有怎么留下,应该是火化的时候随着一起烧了,剩下的也差不多都处理掉了,一个人的存在现在只剩下柜子上的这张相片,和别人脑子里的回忆。

    顾爻退出卧室,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志学在住院的时候偷摸着吃什么东西,医院的人不知道,也许家里的人也不清楚,但是这种变化肯定不是毫无预兆的,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做到不留下任何一丝线索。

    能找的地方都看过了,要说还没看的……

    顾爻转头,又看向那间放着单人床的卧室,终是站起身来又走了进去。